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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杏雨 ...

  •   洗漱完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温尔慢悠悠下楼走出小区,街边梧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微湿的路面晨曦斑驳,空气是夏日清晨的晴朗味道。

      沿着街边人行道慢走,以前常吃的早餐店门口排着长队,曾经跟柳辰悦一起烫发的理发店还未开门,便利店门口的提示器播报着今日优惠活动······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温尔环顾四顾,竟有种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好像都变了,却又好像都没变。

      “暖暖姐姐?”

      突然,身后传来不确定的叫声。

      温尔转头,就见背着书包拿着包子豆浆的男孩站在五步开外望着她。
      “你是?”

      “暖暖姐姐,真的是你,我是何浩啊,跟温···一起玩。”男孩先是眼睛一亮,话至一半眼中失了神采,声音都放低了很多。

      温尔努力回忆一番,这才将眼前这帅气男孩与幼时的小胖墩联系起来,何浩家与她家是邻居,小时候两家经常大门敞开,供两小子跑来跑去玩。

      她笑问:“阿浩,都这么高了,你是去···培训班?”

      今日是周六,早起还背着书包,显然不是兴趣班或培训班。

      何浩点点头,挥手告别,临走前想起这几年经常碰到的大哥哥说道:“暖暖姐姐,有个大哥哥经常站在你家门口,我爸昨天下午还见到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温尔愣怔,见他眼含担忧,笑道:“知道,是朋友。”

      听是认识的人,何浩放下心,咬了一口包子挥手离开。

      背着书包的背影一步一巅,十岁孩童身高已经有一米五,看背影完全不像小学生。

      弟弟若是······

      温尔脸上笑意落下,咬咬唇向包子店走去。

      吃完早餐,去花店选了三束花亲手包好,买了时令水果,才抱着花提着东西回家。

      开门时,看到门口地垫想起何浩的话,拧钥匙的动作一顿。

      昨晚回来的晚并未注意,现在光线大亮,才发现门口地垫很是亮眼。

      应该是才换过不久,加之少有人踩,表面干净又平整。

      温尔低头嗅嗅怀中雏菊,开门进屋。

      墓园在郊区山脚,车程要一个多小时,温尔准备九点半出门。

      她打算先去物业清缴物业费,买电充水。

      不想,物业费在年初已经全缴。

      “你们家这几年都是一月份缴全年物业费,办公室人都知道,只是水电倒是很少买。”

      温尔坐在出租车上怀中抱着花束,可物业工作人员的话不时在脑海回响。

      这几年,她只在放长假时回来几天,最长不超过一周,基本都住酒店,家门钥匙小姨有一把,时不时会来叫家政打扫卫生,因此,水电还是五年前买的。

      她一直以为物业费也是小姨缴······

      车一路向城外驶去,上环城高架桥之后,视野开阔,凤栖山环山公路上的轿车,清晰可见。

      上初中时夏日周末,爸爸开车带她与妈妈去凤栖山避暑的时光悠悠从眼前闪过,物是人非,莫过于曾经看景的人成为现在看人的景!

      进墓园登记后温尔走在干净的石板小路上,有人喃喃低语,有人默不作声,有人红着眼眶大踏步离去,擦肩而过时,温尔闻到熟悉的气息。

      那是亲人离世的悲伤,是踽踽前行的孤独,是无人知晓的冷寂!

      对上熟悉的音容笑貌,温尔瞬间红了眼眶。

      她已经好久没哭了啊!
      她已经长大,学会了坚强,不应该让妈妈看到流泪软弱的模样······

      将花束摆在墓碑前,温尔慌乱擦眼,她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即便没有至亲之人,也能好好地漫步于这繁华人世,她还有理想,还有大好年华······

      终究,还是没忍住。

      故作坚强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伪装。

      温尔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膀与膝盖之间,泪水于石板地面盛放,像孤寂的云朵,又如思念之花。

      “妈妈,对不起!”

      蹉跎多年,我还是没能学会坚强。

      对不起,让您跟爸爸担心。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们,我拿到了曾经以为会让你们引以为傲的学位证,可现在,我除了学位证什么都没有······

      自山上吹下的清风好像也沾染了悲伤,呜呜咽咽而去。

      从墓园出来之前,温尔踌躇良久才转身前往追思坛,有人在这里存储故人旧物,有人于此处寄放情思,苏简卿曾说,这里有东西是给她的,若哪日迷茫了就来看看。

      循着墓碑号,果然有对应的木盒,双手接过清漆檀木盒,入手微沉。

      木盒安装的是按压式活锁,温尔轻按凸出的雕花,啪嗒一声,盒盖打开一条缝隙,淡淡墨香于空气中氤氲。

      闭眼几秒,她伸手掀开盒盖,一阵清风吹过,安静躺在木盒中的经书被翻了几页。

      木盒掉落,十几本经书散落一地,清风好像要看清经文内容,不时将书页翻起。

      温尔仰头闭眼,本就混沌的思绪更为杂乱,挚亲已是故人,往事经年陈旧,前路到底要如何走?

      半响,苦笑着低头,蹲下身一本一本捡起经文置于木盒,被清风翻开的经文墨迹浓浅不一,无声诉说着抄经时序。

      怪不得初接木盒时手感微沉,即便每本经文不厚,可十五本放在一起,温尔想,也许更重,只是她这些年早已习惯孤身一人负重前行,忽略了它的重量。

      离开墓园之前温尔抱着木盒重新回了一趟登记处,出墓园后坐在停车场外围石凳上,不时有车驶入或是离开,匆匆交错间温尔仿佛看见了她与景旭野的人生。

      初见,是一场机缘巧合下特定时间的相逢。

      相恋,是一段心动使然后相约携手的同行。

      分开,此前她以为是爱别离苦一刀两断,今日却才明白,是相互成全无声眷念。

      清风调皮,拂过山间游人脸颊时不忘携走几缕嬉语,欢呼着一路而下,撒在树梢,藏于草丛,可还是被耳尖的人听到。

      温尔定定望着前方,轻轻道:“你,还要等多久?”

      好像在问远去的风!

      有人从墓园入口方向走来,她闭上眼睛,这才感觉到夏日午时的炽热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脚步声停下,头顶洒落一片阴影,温尔慢慢睁开眼,入目是黑色西装的布料纹理。

      她抬头向上看去,猝不及防又毫不意外撞入熟悉的黑眸中。

      只不过,与记忆中的细碎星光不同,此时,是暗夜黑云压顶,是心海激浪滔天,亦或是······

      温尔还未想好说词,突然撞进一片炽热,脸颊好像要被黑色布料汲取的烈日温度灼伤,肩头落下的重量竟然超出她的负荷,不由放软腰肢伏趴在不甚舒服的黑色之上。

      景旭野昨天下午六点就已到达苏州,他猜到温尔为了赶时间定会中途转站,将东西放到酒店吃晚饭后直接去高铁站。

      她不知晓,他的车一直跟在出租车后,只不过快到小区时,他加速提前到达而已。

      既想让她知晓,又怕被她见到,躲在黑暗中看到她刷卡进门,他回到楼下座椅上。

      定定望着亮起的阳台窗户,过了十几分钟,又好像很久,没见到那纤弱的身影拉床帘,博通慕述远的电话才知晓,她还未与柳辰悦报平安。

      用捏在掌心已经汗湿的门禁打开单元门时,他暴汗如雨,在电梯中焦躁难安,走出电梯跌跌撞撞跑向那块他亲自挑选的地垫时,如针扎般的刺痛感从胸口蔓延。

      抬手敲门一瞬,犹豫了,是惊恐,是害怕,咬牙敲响门后,寂寂无声的楼道中,他的心跳如鼓咚、咚、咚不绝于耳,一秒、两秒······

      直到隐隐约约听见屋内手机铃声,他提着的心放下,可复又提起,电话响这么久无人接听······

      他不敢想,闭眼抬手准备砸门时,手机铃声骤然变大,继而响起说话声。

      景旭野这才发觉脸颊汗流不止,双腿发抖,竟是无力站正,毫无形象瘫坐在地垫上。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变态,深夜蹲在门外偷听,可门后是他久未见面魂牵梦萦之人,断断续续响起的说话声,虽隔着门可却像耳语,他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铁门上想象着她此时的表情。

      懊恼自己冲动鲁莽敲门吓到她,又自责没在出站口出面送她回家。

      明知这扇门不会被打开,却又隐隐期待。

      景旭野压抑眼眶酸意,胳膊加力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切切实实感受到,她回来了,在他身边,在他怀中。

      树荫下,石凳上,白色衣裙女子静坐伏趴,黑衣男子弯腰前倾一手持伞一手揽在女子肩头,黑与白对冲交织,携身后绿林远山,构成一幅绚烂柔情的彩画。

      于这孤碑成林的墓园外,无声演绎人间温情。

      被景旭野带至一辆黑色轿车前时,温尔诧异:“你开车来苏州?”

      景旭野将遮阳伞收起,与檀木盒子一起放在后备箱,摇着头将温尔塞进副驾驶:“是分公司的车。”

      温尔拽着安全带的手一顿,不论是留学还是归国,她从未打听过他的事情,只知晓慕述远干了两年编制工作就辞职,与他一起创业。

      时光,让他们错过彼此很多。

      进入市区,景旭野直接将车开至一家餐厅,这是他出差时无意间发现的,本地菜做得极好。

      两人进门,迎宾小姐姐热情地迎上来,看到景旭野惊喜却又了然:“景先生来了,坐大厅还是包间?”

      景旭野环视一周,见大厅人不多,指着窗边位置问道:“我们坐那边?”

      温尔随意点头,她看到别人点得菜,竟然觉得很饿,落座后见景旭野将菜单递过来,说道:“你点,看你都是常客。”

      旁边倒茶水的服务员小姐姐笑说:“景先生每年今日都会来,我们主厨休假都要错开日子。”

      温尔道谢后接过杯子,双手抱住望着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的景旭野。

      与记忆中相比,他少了阳光恣肆,眉眼凌厉感更甚,低头间发梢微垂,隐隐可见睫毛翘起的弧度。

      见他抬头将菜单递给小姐姐,温尔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看向窗外。

      景旭野突然抬手,用手背贴贴她抱着杯子的手,起身脱掉西装外套走至她身旁披在肩上。

      虽一句话未说,可温尔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场景。

      那是她转学至上京五中,开学前去华年玩之时。

      黑金VIP包间的皮沙发很大很软,少年少女抓住暑期的尾巴尽情狂欢,空调温度很低,还记得当时他穿得是黑色运动裤。

      期间,红黑交错令她惊艳,双肩的热度,耳际的轻笑声,以及离开包间时被热得头晕脑胀的温度。

      温尔笑看景旭野,问道:“那天,在华年,是你调了空调温度?”

      景旭野端起水杯置于嘴边,遮住嘴角弧度,疑惑道:“什么时候?”

      笑意漫上眼眸,温尔抿唇,这人向来不会撒谎。

      若是真不知晓,就该问“什么?”

      毕竟,她与他同去年华,只一次,而那次,两人共同完成了一个游戏。

      也不知为何,她突然玩心大起,学着当时慕述远的语气低声道:“请kiss左侧第五位幸运儿~”

      景旭野被呛住,他没想到温尔记得如此清楚,那她会不会知晓······

      毕竟当时临走之前,他拿起话筒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温尔随手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笑而不语。

      刚好小姐姐过来上菜,这个话题算是揭过。

      吃完饭回家后,已是下午四点,今天一天算是结束了。

      温尔躺在沙发上看微信,景旭野却开始打扫卫生。

      因为久不住人,虽有家政服务定期来打扫,但屋内看着雾蒙蒙。

      景旭野拿抹布先将柜几擦干净,接着是拖地,忙活了两个小时,房间焕然一新。

      就连空气,都是清新的味道。

      温尔准备叫外卖,景旭野却拉着她出门。

      先去便利店买了一瓶花露水,景旭野拿着花露水对着她胳膊小腿喷了又喷。

      两人手牵手穿梭于人声鼎沸香味四溢的夜市,温尔侧头看景旭野一眼,指着不远处的烤冷面。

      景旭野过去排队,跟摊主强调要微辣,温尔看他站在小吃车前紧紧盯着摊主手上的动作,莫名觉得这场景可乐。

      白色衬衣下摆束进裤腰,皮带勒出腰线,身姿挺拔,背影磊落,即便站在烟火缭绕的小吃摊前,也是一道如松风朗月般的亮景。

      夕阳为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温尔突然明白“相思入梦寄云霞”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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