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吻他时春》霏溟

28、盛夏

　　梁女士厌恶地看着自己，许颖之趾高气昂站在旁边，如最后的获胜者巡视战场。

　　温尔陡然惊醒，昏暗的寝室一片安静，拿过手机看时间，刚过六点。

　　景旭野正准备出门时收到消息，旁边迷糊的慕述远不小心扫到屏幕，咋舌道：“你们这些学霸也太拼了，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大清早六点二十就开始晨读，与高三有得一拼，果然，学霸的世界凡人只能瞻仰！

　　城市还未完全苏醒，此时，晨曦在高楼间游荡，静谧留恋于这片天地迟迟不肯离去。

　　环卫工人早早忙碌起来，更换道路两旁花坛中花景，欲欲绽放的金盏菊取代三色堇，留下一路明艳耀眼的金黄。

　　今天的晨景可以想象，红日映金菊，何等璀璨耀眼！

　　慕述远收回目光，看向身侧开车的景旭野，问道：“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比赛明年国庆也能参加，但那个活动几十年才一次，不要惹你爸······”

　　见景旭野如刀锋般的眼神射过来，慕述远双手交叉抱住胳膊不自觉远离他向车门方向靠近，连连改口：“好了好了，我不叨叨了，是我多嘴。”

　　后半程，慕述远坐正身姿，看似直视前方，但余光自始至终都没放过开车的人。

　　景旭野眉眼耸拉，出门时的疏朗消失不见，侧脸线条凌厉的如同剑锋走势。

　　“旭哥，你与家里如何我不多嘴，只一句，多想想温尔，不要让她难做。”

　　慕述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宿舍大楼玻璃门内，路边黑色轿车车灯还在闪烁。

　　温尔见景旭野远远走来，摇摇招手，景旭野换了神色加快脚步。

　　餐厅人声鼎沸，刚进门，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菜肴香味的温热之气，两人不约而同向卖包子的窗口走去。

　　“哎唷，贴吧大神总结的偶遇规律果然很实用，郁文，你看。”

　　苏郁文被坐在旁边的舍友用胳膊肘杵着，抬头顺着她眼神示意看去。

　　高峻挺拔的男生站在窗口，侧身低头正在跟身旁的女生说话，从窗口飘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脸庞，令人看不清神色。

　　苏郁文收回眼光，他，应该是在笑吧！

　　“我们院系好歹也是美女如云，怎么这朵高岭之花就被核物理学院的人摘了。”

　　“若是外语系，好歹还能心理平衡些，毕竟外语系出了名的狼多僧少······”

　　舍友还在讨论，苏郁文却没了吃饭的心情，旁边的人却换了话题。

　　“看，男友力满分，既背书包又端盘，若是以后分手，温尔还不得单身一辈子啊！”

　　“怎么说？”

　　“年轻时遇见太惊艳的人是一种错，80%的人余生都在思过！”

　　······

　　周围人的眼神不时扫过，温尔歪头看向身侧的景旭野，依旧神色淡淡。

　　“不想吃了？再吃几口，不然中午容易饿。”景旭野见温尔看着自己，以为没胃口，劝道。

　　温尔摇头，景旭野是惊艳时光的人，初遇后与他擦肩而过，于她而言是遗憾；同行后又分道扬镳，无异于人生劫难，可不论最终如何，她想，她不悔！

　　人在忙碌中总是健忘的，或者习惯成自然，不过几天，帖子被新的热点代替，大家的好奇消退，温尔与景旭野，泯然于校园常见的成双入对者洪流中。

　　体育课结束，温尔径直去篮球场找景旭野。

　　远远看着他三分投球精准入篮，温尔有些手痒，她好久没打篮球了。

　　最近一次打篮球还是暑假与景旭野回苏州时陪爸爸一起，那时，也是在校园操场，见识过景旭野三分投篮后，爸爸让她跟景旭野PK，笑着打趣他俩有相同的兴趣，以后分手不易！

　　散场之后，周围站着等待的女同学纷纷上前递水，景旭野向挂衣服的栏杆走去。

　　一位女生踌躇半天，在同伴的鼓励下走向景旭野，将手中矿泉水递过去，“同学！”

　　篮球场边，经常有女生围观比赛，大胆的女生更是将递水视为表达爱慕的方式，因此，学生间流传着这样的戏称：

　　男生：想找女朋友！

　　去篮球场打球吧！

　　女生：想找男朋友！

　　去篮球场递水吧！

　　这样的戏言，景旭野时常听说，况且，他并非随意之人，因此，从不喝其他异性递来的水。

　　不过，相较于以往面无表情不搭理，这次出口拒绝却多了几分人情味，“谢谢，我是有家室的人。”说完扬起下巴，示意对方看过去。

　　周围一起打球的男生，第一次见他明确地开口拒接，哄然大笑。

　　温尔回神就见他周围站着的人哄笑，景旭野与身边的女生向她看过来，女生手上还拿着一瓶水。

　　见她望过去，女生收手低头，不知说了句什么转身跑开。

　　将外套甩在肩上提着书包，景旭野快步走来，眉眼间的愉悦毫不掩饰。

　　走近了见温尔因为运动脸颊红晕还未消散，抽出装在书包侧兜的水杯，拧开盖子递上去，问道：“热不？喝点水。”

　　“还好。”温尔并不渴，不过没拒绝，接过水杯抿了几口还回去。

　　景旭野仰头，随着喉结滑动一杯水见底，喝得有点急，水珠溢出唇角沿着脖颈滑落，喉结耸动之下，水迹蜿蜒着消失在衣领处。

　　夕照之下，男生双腿笔挺，宽臀窄腰，轮廓俊朗，仰头喝水时，弯起的胳膊正好拢住斜阳，温尔沉醉在这幅可遇不可求的盛景之中。

　　景旭野喝完水，就见温尔呆呆地看着他，装好水杯牵起她的手，打趣道：“知道你男朋友帅，低调！”

　　温尔白粉的脸颊，立时爬上一片绯红，颜色比之此时的夕阳更甚！

　　路过的同学，有人吹口哨，有人打趣，“看看，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

　　“当众虐单身狗，景旭野，做个人吧！”

　　······

　　“羡慕，晚上多来球场。”景旭野挑眉，转身好心情地提议。

　　听他打趣回去，温尔抿唇微笑，很多女生借着晚上灯光昏暗人少，在篮球场向钟意的男生表白，看来，这事景旭野也知晓。

　　明天就是国庆假，下午没课的同学已经早早收拾行李回家，温尔的行礼也早已备好，不过，她不回家。

　　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她与景旭野直飞珠海。

　　两人吃饭时，景旭野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不过几秒复又响起，直接扔了筷子拿起手机去书房。

　　隔着屋门，温尔听见景旭野气急败坏的吼声，看着面前他亲手煮得馄饨，温尔没了胃口。

　　“咚！”

　　书房传来一声巨响，温尔起身，还没站直，景旭野拧开门出来。

　　“吃饱了没，碗放着我洗。”景旭野说话的同时，挽起衣袖，精瘦的手腕青筋鼓起。

　　温尔收回目光，看向碗里，还剩一半。

　　最后，那碗馄饨还是被她吃完了，毕竟，是景旭野亲手煮的。

　　窗外是疏朗夜空，身侧是年少心动之人，自从接完电话，虽然景旭野没开口，但温尔知道，他心情不好。

　　那通电话应该是伯母打过来叫他回家，毕竟，他出身景家。

　　来机场时，他的电话铃声几乎没停过，后面干脆调为静音，执拗的人啊！

　　温尔转头看向窗外，俯瞰千里之下，灯火通明，难得的假期，多少家人团聚，又有多少好友相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世人只见景旭野光芒万丈，又何曾知晓他不为人知的付出，以及，默默承受的桎梏。

　　若可以选择，温尔想，景旭野宁愿出身乡野，而非现在背负重重枷锁。

　　家族容光，父辈期许，与景旭野而言，都是难以摆脱的禁锢，他的一生，注定负重涉远。

　　国庆假期，于普罗大众是休闲度假，于景旭野却是与父母对抗，以远走参赛的方式，表达自己不甘被摆布的愿望。

　　温尔被景旭野包裹在掌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就像，在挠他的掌心，她知道，他并没入睡，沉默闭眼只是为了压抑翻滚的情绪。

　　落地时，已是午夜零点，两人直接打车到酒店。

　　景旭野定了包含主次卧的套房，温尔洗漱完走出洗手间时，他正窝在沙发上打电话，草草聊了几句结束通话，温尔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管好嘴，乱说后果自负。”

　　见温尔头顶毛巾，脸颊被水汽熏得泛红，眼眸泛着水光，景旭野只觉可爱的要命，拿起水瓶抿了几口，找出吹风机要帮她吹头发。

　　温尔捂着脸摇头拒绝，穿着睡衣面对景旭野，本就害羞不自在，耳根已经烧起来，哪里还敢让景旭野帮忙吹头发。

　　景旭野见她害羞，怕今晚失眠，没再坚持，只交代明天无事，吹干头发好好休息。

　　第一次陪景旭野参加赛车活动，温尔难免激动，多问了几句，得知慕述远几人也属于这个车队，只是，这次没有参加比赛。

　　周围穿着机车服的人很多，工作人员更多，温尔一身休闲卫衣抱着头盔混迹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位穿着工作服干练英气的小姐姐走过来，将一个崭新的胸牌递给景旭野，“给，你要的东西。”

　　景旭野接过，拉开抽绳，向她介绍：“蓝姐，我家暖暖，帮我照顾一下！”说话的同时将胸牌挂在温尔脖子上，撩起头发，将挂绳调整好。

　　温尔低头看去，照片跟姓名竟然都是她自己，这仿真工牌跟真的一样，伸出左手扣着外面的塑料外壳。

　　景旭野弯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开始比赛后你就跟蓝姐走，等我！”

　　前方传来催促声，景旭野在侧额发迹落下一吻，接过头盔用右胳膊夹在腰上，左手摸了摸温尔的发顶转身。

　　温尔捏着胸牌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哽咽，跟着向前跑了两步，记起这是比赛，咬唇站定，见人越走越远，出声叫人：“阿旭”，见人回头，叮嘱道：“注意安全！”

　　景旭野听见叫声回头，笑着挥手示意。

　　耳边传来笑声，是蓝姐，温尔看她一眼低头望向地面，她并不是黏景旭野，只是有些担心。

　　蓝仪并非嗤笑，只是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想起曾经的年少时光不由笑出声，见面前小女生眼眶微红，以一种饱经沧桑的口吻笃定道：“我猜你俩肯定在一起不超过一年，热恋的人总是过于感性。”

　　微风起，将些许碎发吹得凌乱，酥痒感侵蚀着脸颊，温尔抬手将恼人的碎发归拢到耳后，温声辩解：“蓝姐参赛，有人也会担心啊。”

　　蓝仪转身往工作人员等待区走去，感慨道：“以前也有，现在，嗯，没有了。”

　　她的话音，有释然，有怀念，更多的却是看遍繁华、饱经沧桑后的悄然惆怅与静看风云。

　　是个有故事的人，温尔如是想！

　　或许，今天的她跟景旭野，就如当年的蓝姐与一人，是海誓山盟的情侣，不同的是，蓝姐与那人，也是志同道合的知己，两人曾同台竞技，互为对手，也齐头并进，携手共赢。

　　只是不知，曾经怎样的时光，才会打磨出这幅口吻，忆起旧事，云淡风轻，谈起故人，怅然轻不可闻。

　　比赛开始，起点的参赛骑手如离弦的羽箭出膛的子弹，随着轰鸣声远去，滑出道道残影。

　　温尔睁大眼睛寻找景旭野的身影，可距离远，速度快，景旭野的机车服没有明显标志，根本看不清，只得拿着相机疯狂抓拍。

　　她想，只要将所有车手都拍到，总有一张，有景旭野的身影，是她亲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