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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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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业不愧是只小狐狸,略一思忖后便用一副好哥哥的口吻道:“温谊是三弟的伴读,为兄多言恐不合适。不过依为兄看,三弟对身边的人未免太过信任和放纵了,我知道你宽以待人,但有时候一味的怀柔并非上策,养得他们胆大包天,竟然敢对皇子下手。父皇,此事当严查,以杜绝此等情况再度发生。”
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不但打太极将周嘉荣的为难给抛了回去,还当着皇帝和几位重臣的面,不动声色地给周嘉荣上眼药,暗示周嘉荣御下能力不行,连个小小的伴读都收服不了,还差点被对方害得丢掉了小命。这样一个皇子,皇帝和大臣放心将江山社稷交给他吗?
周嘉荣再次听到周建业这番看似为他好,实则不动声色给他挖坑的话,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能够和和气气地拱手道:“二哥提醒得是,以前是我太轻信身边人了,以后不会了。我不如二哥,有知人善任之能,二哥教我良多,弟弟感激不尽。”
这话似乎若有深意,周建业望过去,对上周嘉荣满是感激的眼神,心道,应该是他想多了,遂笑道:“三弟客气了,自家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周嘉荣再度朝他表达了感谢,然后环顾群臣,拱手道:“诸位大人怎么看?”
大臣们都是人精,哪怕不知内情,但从三皇子将自己的伴读带过来,说其是凶手开始,这些老狐狸心里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一个小小的伴读,怎么可能因为挨了几句训,就怀恨在心,把全家老小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对三皇子动手。
明显不可能,这个温谊不过是颗棋子罢了。真正对三皇子动了杀心的,只怕另有其人,而且嫌疑最大的就是其他几位皇子。
因为三殿下这人虽然平素任性高调了一些,但并不是那种横行霸道不讲理的人,从没跟人结下过死仇。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害他,还想弄成是意外,显然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谋利。
三皇子殿下死了对谁最有利,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许多大臣都不愿意轻易牵扯进皇子之争中,搭上全家的性命前途。
在场诸位都是兴德帝信得过的重臣,高官厚禄,万万人之上,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可三皇子已经问了,大家总不能不吭声。
惠妃的哥哥,也就是六皇子的舅舅光禄寺卿蒋鑫站出来道:“陛下,正如蒋大人所言,谋害皇嗣,此乃大逆不道之罪。从穆大公子调查的结果来看,温谊不是个人作案,应还有人跟他应和,帮其善后。依微臣之见,此案应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重新审理,揪出温谊的同伙!”
周嘉荣真想给蒋鑫鼓掌!
他说了其他大臣不敢说的话。不过蒋鑫也未必是正直,估计他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这次事情若是闹大,不管查出是哪个皇子对三皇子下的毒手,都能将其拉下马!
少了一个皇子,六皇子不就少了一个拦路虎。
六弟最小,蒋家最势弱,也拦不住他们对那个位置的向往。周嘉荣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个位置的吸引力,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背后的人推动,连老六都有这个心思,又何况其他人!
是他以前太过轻信父皇,轻信所谓的兄弟情了。
蒋鑫做了出头鸟后,又有几个臣子不知基于何种目的,站出来,奏请兴德帝严查此事。
周嘉荣一边听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此事,一边看向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温谊。
温谊浑身发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神刚聚光就对上周嘉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蓦地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攥紧袖子。
现在知道怕了,对越影下手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
周嘉荣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一眼周建业。
周建业可真沉得住气,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温谊一眼,一副专心聆听诸位大人意见,谦虚好学的模样。
周嘉荣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今日怕是抓不住周建业的把柄。
周建业做事谨慎小心,恐怕不会落下任何证据在温谊手中。所以即便温谊指认周建业,只要周建业不认,没有证据,旁人恐怕还会觉得是他这个三皇子故意指使温谊陷害周建业呢!
谁让周建业的风评一直这么好,跟众大臣的印象也很好呢?
不过没关系,周嘉荣也没想过今天就能一口气扳倒周建业。他更多的是想看清楚父皇的态度。
这一刻,周嘉荣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们这些皇子,荣辱生死皆系于父皇一身,父皇要查,那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若是父皇铁了心要护着周建业,那周建业就能顺利躲过这一关。
一切端看父皇的态度。
周嘉荣小心翼翼地看了最上方仔细听各方意见,面色沉静的兴德帝一眼。
父皇会让他失望吗?
在场诸位大臣讨论来讨论去,大致方向是没争议的,大家都赞成严惩温谊,查出他的同伙。
反倒是最该关心此案的万永淳和蒋钰默不作声。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个烫手山芋,都不是很想接,可除了他们,也没人能接手这件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蒋钰面色沉静,眼底似有火苗在跳跃,万永淳则眼神闪烁,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够了!”上方的兴德帝终于听腻了,喊停了众人,他目光看向周嘉荣,“嘉荣,你是此案的受害者,你怎么说?”
周嘉荣恭敬地说:“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查出真凶,还儿臣一个公道。”
兴德帝点头,目光一一从万永淳和蒋钰身上溜过,终于开了口:“万永淳,此案就交给你处理,务必在三日内查出真相,抓到真凶!”
万永淳心里叫苦不迭,陛下怎么将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了他。
他心里不愿,可又不能抗旨,只得苦兮兮地站出来道:“微臣遵旨!”
兴德帝又看向穆兆星,语气和蔼亲近了许多,像是跟自家小辈说话一样:“兆星辛苦了,案子的相关人证、物证你移交给刑部吧,此案交由刑部处理。”
穆兆星连忙道:“微臣遵旨!”
这事算是暂时有了一个结果,但周嘉荣并不满意。
万永淳那老头最是圆滑怕事,特别喜欢和稀泥,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案子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而且,他怎么甘心,就这么轻松地放过了周建业呢?
周嘉荣垂眸,恭敬地行了一礼,对兴德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父皇能成全儿臣!”
兴德帝就知道这小子还要出幺蛾子,他淡淡地抬了抬下巴:“什么事,你说!”
周嘉荣笑看向周建业道:“父皇,万大人上次查案花了几天时间,得出的结论却是越影是自己生病而死的,儿臣觉得单是万大人恐怕难担此大任!”
万永淳自己喜欢划水是一回事,如今被三皇子当着陛下和众多同僚的面质疑,脸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一拂袖,干脆以此为借口推脱了此案:“陛下,三皇子殿下既信不过微臣,不若另请高明吧,省得微臣办的案子,三殿下不满意。”
旁边几个大臣连忙缩了缩身子,三殿下是真敢说,万永淳这老狐狸也真是狡猾。若是他不接这个案子,万一自个儿被陛下点名了怎么办?虽然有蒋钰在,这几率很小,但也架不住万一啊!
兴德帝皱眉不悦地看着闹脾气的臣子和儿子:“胡闹,君无戏言,你们当朕的旨意是儿戏?”
这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
万永淳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不敢,是微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周嘉荣看了一眼万永淳,撇了撇嘴,跪下道:“父皇,案子交给万大人可以,不过得派一个儿臣信得过的去帮他,单万大人一个,儿臣怕三日查不出结果。”
一再被质疑,万永淳气得差点吹胡子瞪眼。若不是碍于周嘉荣的身份,他铁定要开骂了。
兴德帝知道周嘉荣被他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满足这小子,他肯定还要闹。如今他是苦主,便遂了他的意吧。
兴德帝终于开了金口:“你想派谁去协助万永淳?”
说话的时候,兴德帝的目光瞥了一眼穆兆星。
其他大臣也看着穆兆星,都猜测,周嘉荣肯定是会把自己的表哥安排过去,盯着万永淳,免得万永淳划水,而且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案情。就连穆兆星也做好了准备,去刑部跟着万大人一起办安。
可出乎他们的预料,周嘉荣眼珠子一转,却点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人:“二哥,此事就劳烦你了,等查明了真相,抓住了温谊的同伙,我再好好谢谢二哥。”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周建业猛地被砸下这么一口大锅,脸上和煦如春风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他拱手行礼道:“三弟如此信任为兄,是为兄之幸。若是父皇同意,为兄肝脑涂地,也要帮三弟查出真凶!”
周嘉荣就知道周建业肯定会答应。他一直给人树立的印象就是爱护弟弟,有担当,若是拒绝了,就不符合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了。
便是为了打消旁人对他的怀疑,周建业也一定会答应。
周嘉荣一副感激至极的模样:“多谢二哥!”
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兴德帝:“父皇,二哥已经答应了,可以吗?”
兴德帝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笑了:“老二都答应了,朕焉有不同意的道理。建业,这几日,去刑部协助万大人彻查此案!”
跪在地上的温谊眼睛大睁,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嘉荣。
三皇子到底要做什么?他明明已经怀疑上了二皇子,却还让二皇子来审理此案,难道就不怕二皇子从中作梗吗?
不!温谊打了个激灵,脑子难得灵光,三皇子是想让二皇子亲手除了他!为了保全自己,二皇子绝对不会让他有开口机会的。
他诧异地看向周嘉荣,正巧对上周嘉荣戏谑的目光。
周嘉荣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柴顺!”
温谊顿时明白了一切,出了正阳殿他恐怕就活不过今日了,只会跟柴顺落得一个下场。
人在距离死亡还很远的时候,往往能看淡生死,不惧死亡,可当死亡真的降临时,恐惧袭上心头,压过一切。
温谊也以为自己不怕死,可当生命进入倒计时,他忍不住崩溃了,在被刑部的人拖下去的那一瞬,到底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他大声惊呼:“我招,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