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抱起来真的很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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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田由野在警校的床铺上醒来。
他没有着急起床，反而是瞪着天花板发呆，姿势僵硬，像是被凝固的空气束缚。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块骨头现在像是用合金做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被注射了水泥，血管里的不是血液似乎该被称之为壬水带来不停歇的剧痛剧痛剧痛剧痛剧痛剧痛剧痛剧痛————
好疼。
好累。
天花板应该是白色的，没准是平滑的，可他现在看着那东西却感到一阵阵冷意。好像要把他闪瞎的白色跟密密麻麻的大雪一样铺天盖地压过来，可他该死的哪怕知道自己会被冻死也懒得动。
反正也不是没这么死过。不是吗。
有着浅磷叶石色眼珠的男人抬起手，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拨到一边。真奇怪，他想，有些混沌。应该是身体太过年轻了，就连几秒钟的幻痛都受不了——30秒？半分钟还是再来十个数？
无所谓了，都他妈的——无所谓。
f the world。
这一声不像是抱怨或是发泄，对他而言倒更像是开关什么的，或是宣言，如果真的被说出口则听起来基本是真理了——就跟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是他妈的真理！接着男人直挺挺的起身出门洗漱，动作几乎是上一次的翻版，只不过减少了寻找衣服的时间，行动还稍微发着点抖，站直时甚至差点摔在地上。
时间不是离开这个怪圈的关键点，他会记住的。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警校】副本，副本即将开始，正系统托管中，若想留言请在哔声过后说出。”
他嘀咕着，干巴巴地给自己配音：
“哔——”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还能说什么？相田由野平静地想。
他是个BUG。疯子，如果可以被这么说的话。其实他不太愿意这样称呼自己。但好像也没什么别称合适。
电子幽灵还是乱码？精神病还是神经病？
而这又是给谁留言呢？被玩家归类于文艺加工的CG？如果他们看见了，会意识到这是事实吗？
“……这是NPC相田由野的第三次【警校】副本，在前两次副本进程中降谷零、萩原研二各有死亡记录一次，诸伏景光死亡记录两次，后续副本本周目还未开始……”
现在洗漱台前没有别人，但他的声音依旧很低。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看见一双过于苍老的眼睛和一幅过于年轻的身体。
某些痛苦和幻觉又出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耳后低语。他几乎要窒息。双手掐住脖子钉住气管。没有像之前那样剪秃的坚硬指甲乍然插进皮肤，真皮表面附着的、被扯开的神经给混乱的大脑又加了一把柴薪，窒息快把一百度的浆糊蒸发干净了。
他抬头，把自己的脖颈从手底下扯出来，指甲在皮肤上留下翘起表皮的红痕。镜子里的人应该很正常的。他没有睁大眼，他没有面目狰狞，没有一副坠入疯狂的样子。他盯着自己。
微卷的黑发贴在眼睛上露出一点缝隙，依旧虚虚握着咽喉的双手指尖还沾着殷红的血，两侧的伤口在动作间被衣服遮掩，细微的刺痛被他毫不在意的忽略。
他顿了两秒，允许自己评价：
傻逼。
有人开门离开寝室拿着用具走近洗漱台，他看着自己从喘粗气的流浪汉慢慢清醒，理智和冷静再次覆盖那张狼狈的脸，连带着所有闪回也被盖得严严实实，打开水龙头看着透明的清水洗去指尖的几滴血液。
于是相田由野轻声补完最后的话：
“……请NPC相田由野再接再厉，争取打出happy ending！”
幸福，喜悦，健康。
他想要一个Happy ending。
他一定是太贪心了。
相田由野穿过人群回寝室收拾内务，动作很快，毕竟如果不出所料，马上就要有人来了。他刚刚整理着衣领站到宿舍门前，就听见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声在另一侧停止站定。
他打开门。
萩原研二抬起的手轻顿，仅仅一瞬就自然张开挥了挥，笑着冲他打招呼：“小相田早啊！一起去集合吗？”
他也笑起来，抬手拍上那只没放下的左手，清脆的响声中夹着他的回答。
“好啊，走，迟到了我可没有好理由。”
他狡黠地眨眨眼，一溜烟地朝楼梯奔去。脚步声顿了半秒后紧跟着响起，而他已经跨过了三个台阶，脸上还挂着开朗的笑容。
萩原研二应该会困惑。他想，毕竟他上次可没来。
事情是这样的，你是一个NPC，你爱的人是玩家，而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清除数据，因为你是BUG，请问你会怎么处理？
接受，或者拒绝。不外乎这两者，尽管他从未拥有选择。
因为在那激烈情绪最深处的竟然是爱。
相田由野放慢些自己的速度，和追上的萩原并肩跑向操场，随口道：“松田怎么了？你们不是总一起到？”
萩原夸张地叹气：“就连小相田也这么说吗？研二酱的心都要碎了。”
“不如说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想吧。”相田嘴角抽搐，“你们一起出现的太频繁了啊喂，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们分开诶，而开学已经两周了。”
“怎会如此！研二酱大失败呜呜呜……”萩原研二装模作样地嚎了两声，趁着缓下步伐的几秒搭上另一人的肩，“明明幼驯染贴贴再正常不过！你看，我不是也会来找小相田嘛，单独行动也很正常，根本不是所谓连体婴啦！”
相田抛过去一个眼神，随意回了些什么。可能是“是是是，我错啦”之类的讨饶，或者别的什么。但更多的他觉得自己在漂浮。风吹过他的脸颊，穿透他的身体。肌肉脱落，掉在地上，沾染尘土。
毕竟萩原研二这次来找他只是为了得到线索罢了，可能是想知道他上次为什么死亡？
相田由野无所谓地扔掉这个假设。
无所谓，他们永远不会得到答案……只要他不说，所以也没准。但无所谓。一切都是这样。
他在那些玩家的目光扫过他时微笑。阳光灿烂，毫无阴霾，那种最澄澈干净的笑容。
那些目光只是随意扫了几遍就被收回去。几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时爆发出一顿争吵。
微笑凝固在他脸上，确保了每个看见相田由野的人都能看到这个笑容。阳光活泼，积极喜悦。但他的体力不太好，慢慢落到了中后段，走完最后一圈时近乎筋疲力尽，只能躺在地上喘粗气。
这就是相田由野，准职业组，没有优秀到多高的地步，也不至于徘徊在鄙夷的边缘，是最普遍的普通人中相对优秀的一个，又不是最好的。
活泼开朗，交际方面有些笨拙，但足够真诚，所以名声还不错。
如果出了意外，有人会惋惜他，参加他的葬礼，记得他，但不会太久，也不会有多深刻。
“还好么，相田？”
伊达航高大的影子投在他身上，相田由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顺从回答：“都挺好的，累了而已。”
他不好意思地拨头发：“……谢了，班长。”
伊达航爽朗笑道：“是职责所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相田。”
他说着就要去检查其他人，却在走之前悄悄对他眨了眨眼。
相田由野坐在地上接受信息，半分钟后重重叹气：“哎呀……班长。”
“总是你啊。”
在那散落的、破碎的记忆中，有人曾在最开始一次次给予他信任与关照。
哎呀，班长呀。他在心里叹息，凝视那道高大的背影。
突出的骨折点，半边碎裂的颅骨，被鲜血扎染的衣服。过去死亡的幻影里，那人还在对他微笑。
破碎的身体拥抱起来不舒服，很痛，航哥。他想。真的很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抱起来真的很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