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什么的不要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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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放下水瓶，打了个哈欠。一抹生理性泪水随着这个动作滞留在眼角，被旁边的诸伏景光抹去。
“zero要休息一下吗？”
眼尾上挑的少年关切地询问，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笑。
“唔……我还好，刚刚把杀了相田的那家伙干掉。”
降谷零对着幼驯染摆了摆手：“又拿到一个新CG——话说，是不是又到班长该下的时间了？有空的话我们再推个副本？”
诸伏应声回到屏幕前：“我问问他们。”
降谷零回到自己的屏幕前，血淋淋的尸体停留在上面，一分为二的画面却还显示了另一具身体。闭着的眼睛和凝固的样貌，平常的服饰，却被几个可怖的枪孔毁掉了日常感。他知道那阖着的眼里是浅青色的虹膜。
·NPC·相田由野·
降谷是特地换成电脑屏幕来解决这个支线的，红黑游戏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坚持，比如明明说是全息游戏，但每当出现血腥场面就总是用二次元动漫式画法敷衍，完全没有代入感了。
红黑游戏公司。他的目光停在LOGO上，心情愉悦。
他在玩的这款游戏全名《阵营对抗·光与暗的对敌胜利法》，是近来爆火的全息游戏之一。
降谷零玩红黑游戏公司的游戏很久了，从让他认识了幼驯染的双人联机《友情大挑战！陌生的挚友》开始，到认识几个损友的多人匹配游戏《学神模拟器》，再到现在这款，已经可以自由探索的、多人联机、全息级游戏，一路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红黑公司完全是在仗着钱多烧着玩。
毕竟《光暗对抗》出来的时候，他们可是放出豪言——可以选择联机同时在一个世界里、也可以让所有玩家拥有一个没有其他玩家的高自由度世界。
专门定制的、属于自己的世界，这种算法和宣言，这种毫不限制的人数，不是烧钱玩是什么？
如果要降谷来介绍，那么他一定会用官网上的形容：
第二人生。
除却痛觉可以调整外、保证了百分百真实感的，第二人生。
红黑公司给出的解释是，为防止有人因为痛觉过大而有不好的游戏体验，该游戏将最大的疼痛阀从100%模拟改为了50%，同时玩家可以自由调整从5%到50%之间的程度。
甚至贴心的定了死规矩——死亡痛觉为零，以及屏蔽当时的各项感官。
降谷零不打算评价这个决定的优劣，但他确实仗着这种设定在游戏里玩的很爽。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全息的缘故、而被幼驯染和那几个混蛋吓得半死。
也挺奇怪，降谷零想，《光暗对抗》竟然在发售的第二年才开始火起来，明明刚出就已经很完善了，红黑公司也挺有名气，宣发不差钱。
但他不打算去思考这些，作为玩家，他只想要享受游戏带给他的一切。
就像现在，他那几个混蛋挚友在聊天频道打字，聊到了让人不爽的事实。
明明都是刚刚发售就入手的老玩家了……结果至今都没有成功打通所有次支线，这让他们五个决定，在所有人都有空的时候，开始一点点试探、一步一存档，争取达成支线全收集！
如果能再多拿几个绝美屏保级CG就更好了。
降谷把单人支线关闭，放着存档界面自己刷新，火速开麦：“喂喂，都来了吧？”
“回档到什么时候啊？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得下了。”
“滚去陪你家娜塔莉，别再跟我们三句不离人，今天狗粮要吃撑了，真的。”
“到警校？”
“最开始吗？”
“最近的系统更新你们更了吗？有个推荐算法要不要试试？是随机的时间线哟。”
“我看看。”
“啊，那个啊，我也想试试。”
“那就说定了哦，小阵平记得走链接。”
“我这边进了。”
——
——
——
相田由野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第一，确认现在的时间。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从天上洒下，相田由野浅青色的眼睛看见窗外一树正开的灿烂的樱花。
他昨晚睡觉前应该是关上了窗的，所以没有风透进来，只有被吹动的粉白色花朵在蓝天下飞舞着。某片花瓣悄悄打在了透明的玻璃上，又被风带走了。
他盯着随风舞动的大树看了一会，摸出来手机，有些老旧的款式磨损了边角，但运转的速度依旧不曾减缓。
相田由野瞥一眼时间，了解到这是他22岁，现在是警校开学第二周。
而他已经和那五个家伙走在一起七天了，正式成为了混在一起的刺头组合，已经给教官找了不少麻烦事。
对，有七天了。
有些模糊的记忆一阵翻腾，把在久远之前的那次警校的记忆推到他眼前。
相田由野照常洗漱，回到卧室整理床铺，特意避开了镜子。
上次的警校是什么样子？
他对友谊的存在一片茫然，不知过去为何选择活到现在、也不知未来要如何前行。只因为在遇见他们之前似乎都不像是有过真正活着的感觉，于是面对五个热情的人手足无措，只知道把自己的真心、弱点和所有一切美好的献给认可的他们。
那是……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
而他们也没有辜负他的选择，五倍的回报洗刷他的身体，有力的拥抱温暖的叫人落泪。
这是他记忆里的，警校生活。
可事实并非如此。
五个“玩家”。
整个世界的中心。
相田由野不知道他们重来了几次，又在这个构成了他人生的游戏里经历了多少次警校，鉴于他的清晰记忆只有碎片式的闪回。
直到上次警校，他才算有了完整的、可追溯的记忆。
真相和他的记忆有冲突的时候，最好求证一下。而真相之所以是真相，就因为它是可以被证实的。
因而他知道，他们五个是玩家，而他是那种被称之为游戏NPC的东西。
他不介意成为NPC路人甲，这个世界足够真实，完全能够满足他的生活所需。哪怕后来证实它十分混乱，但无知者得到真相也是一种恩赐。他们愿意和他成为朋友、让他拥有关心热爱和珍视，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了。
本来玩家的波澜壮阔就和他没关系，他们想玩就去嘛，不过是五个特殊点的生命罢了，这世界之大之波澜壮阔，足够让他对一切都持宽容的心态。他不该为此困扰，哪怕这些炙热情感只是他们的某次选择，可他拥有过，难道不是足够了吗？
是足够的，甚至太多、太过荣幸了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NPC……但他稍微有些特别。
相田由野理理袖口，推开宿舍的门。
——他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拥有玩家回档前记忆的NPC。
俗称bug。
BUG身份带给他的记忆十分真实，没有任何破绽，他几乎可以称呼此为重生。
但相田由野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过多少，他的人生被这种情况搞的一团乱麻——就像现在。
他们还不打算停止吗？从二十八岁死回二十二岁的相田由野颇有些困惑地想，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一下一下向前的鞋尖。
尽管他清楚这句有些质问意味的话毫无逻辑，毕竟能免费被带着重生的是他。
毕竟有死亡后重新醒来机会的是他。
可他是个普通人。相田盯着鞋尖，疲倦又无奈。
无数遍的死亡，回溯，他某些时刻甚至庆幸自己的底层代码里没有“疯狂”。或者他早就该把精神病院当家了。
哪怕有似乎是锁死的年轻心态，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让人烦恼？
他抱怨着，在心里小声嘀咕，手掌压上胸口——正面和负面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像是锁链或麻绳捆在心脏上，让他感觉闷的发疼。那个重要的器官让他活着，像氧气流过全身。
多不知好歹啊。他对自己说，手指一根根攥紧，握成拳从心口拿走。他盯着干净的肢体，并不是在某个未来或过去空无一物的样子。
多不知好歹。他重复。
首先，在这一“周目”开始前——
相田由野叹了口气，在楼梯口的岔路上没有选择向下去集合，反而往上走来到了天台。
他稍微有些仪式感的检查了一遍手机信箱，通讯录里孤零零的七个备注都没有新提示，之前和五个人聊天的消息还躺在聊天记录上，每个界面都是由他自己的信息作为结尾。
有些是【好】，有些是【这就来】，有一个是【；）】，顺带一提这一条的上面是【我就不过去了，玩得开心。】。
很好。
他向一片晴朗的天空看去，看见万里无云的碧蓝，像是某次死亡前摔在他眼前的宝石，发出清脆的咯啦声。
有些不知道该说是寒冷还是清凉的风吹在他身上，倒是没有刚才在寝室里看见的那样猛烈，相田由野一撑身体、让自己到天台的边墙上蹲坐着。
他向下看。
一个个小小的人形在地上走来走去，五颜六色的衣服几乎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但最多的还是浅蓝制服，比起天空还要淡上几分，樱花树不知何时停止了摇摆，泛着柔和的淡粉色。
他盯着一块无人的空地看了几秒，慢慢直起身来，他张开双臂，转身面朝澄澈的、干净的天空。
他仰面向后倒去。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么早的时间段，也许就可以结束呢？
风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失重感让这副尚且年轻的躯体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但是打个喷嚏都会掉渣、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事的老旧灵魂只挥挥手，说小场面，就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平和的面容都丝毫不变。
皮肤上的熟悉疼痛，眼睛充血的感觉，无法使力的慌张……
被刺激成高速的大脑开始转动起来，拼命地给他放一些记忆里的东西，尽管相田由野完全没心情，但他的身体总是不太听得懂命令。
所以他开始回忆。
都是些平常东西，比如说人在坠楼后四分五裂的样貌，比如说楼下那颗樱花树的香味，比如说今天异常不错的天气。
也有些似乎不太平常、不过相田由野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比如说降谷零凹下去混着血和脑浆的右半颗脑袋，帅气的池面脸毁的完完全全；比如说诸伏景光无力倒在他身上的躯体和沾了一手、正朝他身上蔓延的红色；比如说萩原研二紫绀的嘴唇和睁大的眼睛；比如松田阵平被摆在盒子里的心脏，或者伊达航急剧缩小的身影。
相田由野某一瞬间后悔选择坠楼的死法了，毕竟它会翻起来这么多的记忆。
倒也不是说他不会时常想想，但这种情况下的回忆完全不会带来他想要的。死亡前的回马灯会叫醒一切遗憾、懊悔、幸福而不是憎恨和痛苦。
而这些会把他一次次的带进死亡的轮回。
他想起意识中刚刚发生的事，那个泥惨会的人掏出藏匿的枪械、对准没有预料的组织成员……于是他闯进不属于他的任务，头脑空白地挡下那些子弹。
明明知道了玩家不会死亡。
视野里的一切都已经染上红色，这是眼球充血的后果，勉强分清的东西也预示着下坠不会再持续很久了。
所以说脑子转得快嘛，这可能才过了两秒。
接着他又想起来从胃里向上灼烧的痛苦，从背后穿来的子弹，火焰舔舐的绝望，随着刀锋一点点掉下的肌肉和神经。
在所有回忆的间隙，他嘲笑宿舍楼不够高，高度甚至不够他把那些东西全部想一遍，然后他又嘲笑自己。
我背信弃义，我违信背约，我混肴黑白，我是罪人和叛徒。
所以你应得这些。
然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后背着地，温柔的剧痛震碎他的脊柱，下坠这么久积攒的力道随着身体传播，一寸寸撕裂他的皮肉，神经仍然尽职的给意识传递感受，头骨磕在地上又反弹，颠颠地带来晕眩。
相田由野颇有点悠闲的比对了一下，觉得还是上次双脚着地时被自己大腿骨贯、穿成为一个肉球的时候更痛一点。
然后他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什么的不要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