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而过的地铁》苏之灼

1、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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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前任分手之后我经常想起中学时代无疾而终的那段暗恋。

　　分手之后我不怀念前任，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他呢？我们会不会仔那个节点就那么走下去了呢。

　　人可能就是如此，总是对没有得到过的念念不忘。

　　我始终觉得他是最耀眼的那个。

　　可惜我们没在同一座城市，甚至没在同一个国家，他高中毕业就出国读大学了，我们这几年没有任何联系，朋友圈都没有互动的那种。

　　两条平行线，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交的吧。

　　习惯了每天早上骑车上班，晚上坐地铁回。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乘地铁时去市中心的那条路和去上班的那条路重合，我不想在周末去市中心娱乐时感受到上班的感觉吧，故意换了不同的交通工具。

　　每天最享受的时光就是下班后五分钟走到地铁站，再地铁站上慢悠悠地回家都感觉。

　　公司是始发站，每次都有位置。不过，我们这一站也是反方向的终点站。等对面等人全部下车，我们才能上车。

　　今天天气特别好，不是我不太喜欢的艳阳高照的晴天，而是微微多云的阴天，很凉爽。

　　耳机和口袋书是必不可少的，上地铁之前我就戴好了耳机，打开了这本新拆的书的第一页。

　　“Es muss sein? ”书上如是写道。

　　地铁到达之前会在轨道里提前呼啸，随后快速掀起一阵风，吹得我刘海飞起，但我习以为常。

　　叮叮的开门声响起时，我刚好理好刘海，才要把目光放回书上时，我看到了在门边等待下车的他。

　　那是一个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背影。

　　大脑空白到什么程度？
　　眼泪夺眶而出，但我根本记不起来他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缺无法开口呼唤他，来不及敲车窗，也赶不上和他说话，我就这样看着他离开了车厢，而他那一边的门也缓缓合上。

　　不多时，我这边门开了。

　　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无一人的车厢，能随意挑选的座椅，还有大脑中一片空白的我。如果不是列车员提醒我“那边还可以坐”，我都没反应过来原来我是要坐下啊。

　　工作了这么几年，那点青春的朝气早就被磨掉了不少。可这一刻，我忽然有种稚嫩的热血感，仿佛能感受到什么在我的血管里飞速流动。我又反应过来，我多傻啊，血管里能是什么？是血，是心脏极快跳动下加快的血液循环。

　　心里有某种冲动，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一定阻止不了自己。

　　右手食指被书本夹得疼痛，是我看到的那一页。在“Es muss sein? ”后，是那句“Es muss sein！”

　　大概的意思是：

　　-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

　　-2-

　　心里有了想法，但没有计划。
　　在这种迷茫状态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重复。

　　我不再戴耳机、拿书看，每天期待着下班的那趟地铁，想看看他是不是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

　　那天他穿得挺正式，看上去不像是临时起意去的哪，我公司附近小区有很多，他很有可能是通勤回家的。

　　但很可惜的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没有碰到他。不得不承认，我灰心了。同事都发现我情绪很低落了，问我怎么了，我当然不好意思说“寻爱无果”，只说自己没休息好。

　　是啊，我不仅没遇到他，我还没休息好，看书的好习惯也停了半个月，也有很久没有听歌享受自己的世界了。

　　我唯一获得的，是每天下班路上的那一路期待。

　　这算不算一种得不偿失呢？

　　怀着不想和玩乐同路所以选择不同交通工具的心理，我也不想在回家路上再想着我要遇到他了。于是今天我没有坐地铁，选择骑自行车回家。

　　本来是垂头丧气的，但骑上单车，任柔风吹起衣襟抚过脸颊，我的心情又快速地好了起来。

　　等红灯时，路边的小狗都很可爱。不再把自己局限于地下的那一扇门内，我好像又开心起来了。

　　过了大概一个月，我完全把那天在地铁里见到了他的那件事情忘记了，我又开始听音乐、看书乘地铁回家，用一个月的时间读了三本书，心无旁骛。

　　这天我回家时，我又拿起了一个月前都那本书。说实话我是个很容易触景生情的人，所以我放下这本书没有读。新买的书还没到，旧事也忘记了，于是我又开始读这本书。

　　才要接着上次读到的“Es muss sein！”继续读，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戳了两下。

　　我抬起头，他扬手和我打来个招呼，那表情好像在说“还真的是你啊”。

　　我这不争气的大脑再次空白，除了扬手回了个招呼，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了？

　　他叫什么来着？

　　或许是因为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以为我的招呼只是礼貌回复，他微微笑了下，转身去来门前。我手忙脚乱地收起书，故作淡定地走到他身后，效仿他的动作，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到我时，眼睛亮亮的。

　　“你回国了呀。”

　　他真的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情，他现在的表情表现出的意思是“原来你还记得我”，他说：“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

　　我笑着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大概也是。

　　-3-

　　上次见面，我们添加了联系方式，是我主动的。

　　之前中学时代他就话很少，坦白说他主动和我打招呼还是很令我意外的。所以，我主动和他要联系方式，似乎也不是什么越界的行为。

　　就算有了联系方式，我们也一直没什么联系。我爱发朋友圈，他却不爱，朋友圈上一条动态还是两年前，应该是他去参加什么学术会议，是一张他和一些同学还有一些外国人的合照，大家都比着大拇指，应该是在很开心的情况下发的。

　　很巧的是，我们又在地铁上见了一次。

　　这一次是我刚刚坐下，就见到他站在门边。
　　他似乎酷爱门边那个位置，每一次见他，他都在那，尽管还有空着的位置。

　　不等我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先看到我，收起自己的kindle放在宽大的口袋里，坐到我旁边。

　　“看的什么书？”我问。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这不正是我那天遇到他时看的吗？但我怀着鬼心思，只说了声“哦”。

　　他腰背挺直。
　　忍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我：“没有别的要讲的吗？”

　　我忍住不笑，装傻问他：“嗯？”

　　“你是不是才读完这本不久。”

　　“是吗？好像很久了吧。”有一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他关注到我已经那么久了。

　　“可是我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我心中警铃大作，问他：“你……要回去了？”

　　他眼中的笑意终于藏不住：“我开玩笑的。”还伸手向我的头上探了下，像是情不自禁的动作，没碰到就收回了。

　　我喜欢和他对话的感觉，我们就像面对面地捉迷藏一样琢磨彼此的心思，不戳破也不揭晓，落子才知正确与否。

　　并且，落子无悔。

　　最开始我们的交集局限于这一趟地铁，后来慢慢由地下转到地上，由零碎的偶遇转为刻意为之的约会。

　　我喜欢这种刻意，这说明我们的关系在向好发展。
　　数月过去，我们不似才重逢般你猜我猜，相处模式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由“对弈”变成了分享和共同分析，这变化令我感到新奇，走到如今竟是如此自然而然。

　　不问过往像是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可我却在有天等地铁时萌发了好奇，给他拨过电话去，问他为什么明明有车，那天却要坐地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扯到了最初的相遇，我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又回归到那种“模式”，我没问他为什么“却要坐地铁”，而是问他“那天要坐地铁”，他显然也懂我的点，回我：“不抱希望地来看看，结果没遇到。”

　　“那只是你单方面地没遇到啦。”

　　“我已经猜到了。”

　　不然他怎么知道“在那天”“没遇到”的？

　　“是不是第二天，你就见到我了？”

　　“对啊，可是，”他停顿了下：“有很多可是想讲。”

　　“比如我为什么没有以前那么爱看书了，为什么坐地铁东张西望，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专注？”

　　“但只是那几天。”

　　“嗯。”

　　“那你的想法呢。”

　　后面，我就找到他了。
　　或者说，他找到我了。

　　我们交流过对彼此的印象，他说他对我印象最深刻之处就是我的毅力和执着，在嘈杂环境里也能看书，他说上学的时候他就很佩服我这一点。

　　他还挺谨慎。
　　我想。

　　相比较于我见到无疾而终的初恋之后只想赶紧去与他重逢，他更理性地“观察”了我一段时间。他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是那个我，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我。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漫上心头。

　　尽管我知道，他向我开口打招呼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打算了。

　　“被规划进未来”或“被规划进未来一段时间”这事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发出这个动作的人是他，我觉得挺新鲜。

　　在我听完他的话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他也一直没说话，给我留了足够的时间去想。

　　地铁呼啸而过，就像重逢那天一样。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待我理好，看向车厢内。

　　他又出现在这节车厢，是那一侧的终点站，他举着手机。

　　不过这一次，那侧开了门他没有下车。
　　直到我这边的门打开，我毫不犹豫地向他冲了上去。

　　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