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念中延续永远》叶非花

1、蓝柯篇(1)

　　仰头，云朵漂浮，天际碧蓝。风吹起遮住额头的发，微笑的眉眼。叹息着，发丝又垂下，遮住半张脸，隐约可见勾起的嘴角。
　　“下雪了呀……”真好！
　　软软的，飘落在发丝，脸颊，凉凉的，很快化去，徒留点点水渍。
　　不再在街上停留，踌躇。转身，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雪飘飘扬扬，天地白茫茫一片。安静的街道，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有个人泪流满面，匆匆走过。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角落里会藏着各式各样的秘密。我也一样，我有秘密，我不快乐，在心里。面对他人的时候，总是会一脸无所谓的微笑。温和的笑容遮住了我所有的伤痛，像个厚厚的面具。
　　她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幸福地微笑吧！想着，感觉心里的痛苦似乎少了很多。最后我耸耸肩，装做不在意地拉紧身上的衣服，呼出口的气，白色的气体掩盖了我真正的表情。
　　抬头，正好看见公车沿着马路缓缓开过来。松开拉紧衣服的手，再跺了跺有点麻木的双脚，我随着人流上了车。见到有座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管他的尊老爱幼！现在的人们都自私了，我也是人当然也会自私。
　　公车上人不多，安静地坐着望着窗外，又或者低着头窃窃私语着，那是两个人的世界。我无意识地看着，双眼因为整天的忙碌而变得无神。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随之响起悠扬的《致爱丽丝》，我想也没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因为感情麻木，很多事情发生可是在一边看着好象与自己无关。手机是很喜欢的——银色的机身，流畅的线条，简单的造型。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显示屏幕，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暗自啐了一声，还是接了起来。语调清冷有礼，虽然嘴角勾起可是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好，我是蓝柯。”
　　对方在说什么已经传不到我的耳朵，我只是烦躁，最后我说：“你们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该怎么办？！两天好不好？就两天的时间，一切就都摆脱你了！”说完后我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轻轻吁口气，揉揉紧皱的眉头。
　　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还是那股忧伤久久没有散去。
　　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呢，在这种时候他们还是想控制自己，失去的再也挽不回，非要一起死才会甘心吗？
　　烦躁地揉乱一丝不苟的头发，我无力地垂下了头。
　　那个人……那个人……
　　我想起还在不久前的昨天，还在用着不怎么重要的晚餐的时候收到的简讯。
　　“我……要结婚了……”
　　很短的一行字，我愣了几秒，然后关手机，继续吃我的不愉快的晚餐。昨天有太阳，虽然阳光不强烈，却也是好的天气。桌上放着一份当天的财经报，打开的那一页，美丽的女子高挑的身材微笑着倚在价值几千万的跑车边，然后被阳光分成黑白的两部分。
　　我……那个我是亚纪——几个月前，那个要结婚的女人说着我喜欢你！很大声地叫着，然后回过头来对我微笑。
　　现在，几个月后，她说，我要结婚了！很明显的，新郎不是正在吃着晚餐的自己。
　　我的眼睛眯起来。说实在的，也不是很伤心，至少我没有伤心的感觉，只是有点不甘心。至于那种不甘心从何而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今天下雪了！下的是那个女人最喜欢的雪，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变得很差。
　　我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有些无聊，顺手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封口已经拆开了。就由包装看来，价值不菲是肯定的。我抽出一根拿出打火机点上却不吸，任其慢慢地被火蚕食。
　　烟朦胧了我的脸，忽然有些感慨——想不到离开孤儿院差不多七年后还可以再见到她，很惊讶，更多的是防备，是的，那么久了，我已经是大人了，很自然地以为她是有什么目的来的。
　　然后我的态度很差，一直都很差。
　　可是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更加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心情算是什么？
　　现在是1999年，是的1999年的冬天。新世纪很快要到来，一切都会好的，每个人在说着。没有发生预言中那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处在兴奋当中，这是值得庆祝的。
　　而在昨夜，我的晚餐吃了很久，很乏味，而我却一直做着吃的动作，然后微笑。
　　好了……
　　现在请允许我回忆一下我的1986年，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十三年前。
　　1986年，夏。
　　天空明澈得仿佛刚用水洗过一样的透明玻璃，云朵点点厚厚，散落在天空之中，画般动人心弦。阳光明亮，直直地照射着，路旁栽着浓郁的树，高高低低有层次地错落着。阳光从碎叶缝中散落下来留下淡淡的光晕，明亮明亮的。
　　年轻的女孩带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路上很安静，只有蝉歇斯欲底地叫喊着，发泄它似乎很无聊的情绪。女孩和小男孩一直向前走着，很明显地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路的尽头的白色的院子，门口有着一棵很大的银杏。
　　现在他们就站在这棵银杏树下，仰首望着院子挂着牌子——爱心之家。
　　“阿姨，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小男孩忽然扯着女孩的衣角问着，“是不是？”他再次问着，眼泪隐约可见。
　　“萧萧，对不起！”女孩忽然泪流满面，蹲下身来抱住小男孩，“都怪阿姨没用！”
　　小男孩轻轻擦着女孩脸上的眼泪，乖巧地说道：“不关阿姨的事，阿姨很好很好的，萧萧最喜欢阿姨了。”
　　“萧萧……”女孩停住哭泣，抚摩着男孩的脸，怔怔的。
　　门突然开了，一个戴着眼睛的妇人走了出来，见到他们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微笑着走上前。
　　“你们需要什么？”
　　女孩抬头，摇头，“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只是走错了地方而已。”
　　“阿姨……”小男孩扯着女孩的衣角。
　　“萧萧，我们回家吧！”说着起身拉着他就往来的路上走。
　　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女孩惊讶地回头，蹲下来。“萧萧，你不是最喜欢阿姨了，阿姨现在带你回家不好么？”
　　“阿姨，萧萧不是麻烦。”
　　女孩愣一下，眼眶很快红了，摸着他小小的脸庞，女孩笑着说：“萧萧怎么会是麻烦呢，萧萧最乖了呀！”
　　“萧萧不是麻烦！”小男孩再说了一次。
　　女孩急了，说道：“萧萧不会是麻烦的，阿姨发誓，真的不是！”
　　“那萧萧不要成为麻烦，萧萧不要。”小男孩很固执地重复，说道：“阿姨，你就让我一个人吧！他们不会同意的。”
　　女孩叹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萧萧，你是说真的吗？”
　　“阿姨其实只有十五岁吧！萧萧已经有十三岁了。”
　　女孩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出来。拿着那张证明，她转身走向从出现到最后只说了一句的妇人。
　　“阿姨，您是这里的人吗？我想……我想将这个孩子……”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不成句。
　　“我是张院长，是这家孤儿院的负责人。”妇人接过女孩手中的纸张，“请问你是这小男孩的什么人？”
　　“远房亲戚，我叫韩媛。”
　　“你们跟我进来吧！”妇人再看了她一眼，率先走进门内。
　　“好。”
　　人生的岔道口，现在是第一个。
　　很久以后我还记得在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那个晾满各样颜色各样款式衣服的院子，有着灰白色的水泥地，还有绿色的草丛，在草丛里有着很多的皱成一团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因为时间的长久而淡淡的晕开，看不清楚是什么——这些事物，点点滴滴，那么清楚。
　　小男孩一边走着一边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韩媛跟张院长在办公室，他什么也不想于是悄悄走了出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快速转身闪到一棵树后面，没了身影。
　　“韩萧很乖，韩萧很乖的，韩萧是真的很乖的……”小小声，韩萧扯着落在地上的叶片。忽然他抬头，眼泪在无声地流着。“韩萧真的很乖呀……”他喃喃着，将头埋入手臂里。
　　蝉声遥远了，其他的都遥远了，只有自己在这里，只有自己……真好呢！心里这么想着，忽然一个明快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韩萧讶异地抬头，忘记了脸上还挂着泪水。
　　“你在这里做什么？”眼前是个小女孩——估计是小女孩。为啥？黑黑的脸，完全看脸的话真的不清楚那是个女孩，是她的声音——稚嫩的，柔柔的很好听。
　　“你是谁？”韩萧忘记了要哭泣。
　　“我？那你是谁？”小女孩蹲在他前面，凑的很近，几乎要贴上他的鼻梁了。韩萧退开一点点，很老实地回答：“我叫韩萧，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女孩笑了，露出很白的牙齿——相比较与她的脸来说够白。她很坏心地拉长了嗓音，说：“除非你告诉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我没有哭。”韩萧很坚决地说道。要在女孩子面前承认自己哭了，那种丢脸的事情他才不要做呢！“你要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稀罕！”韩萧说着，站起来就要往林子的另一边走去。
　　“呃！你等我一下嘛！”小女孩追了上来，叫着，“我告诉你还不行吗，我叫亚纪，江亚纪！你等等我呀！”
　　韩萧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你早说不就好了，现在也用追得那么辛苦了。”
　　“才不辛苦！”江亚纪停住，不服气地反驳。“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哭呢？这么大个人还哭真是羞羞脸！”江亚纪刮着她的脸做了个鬼脸。
　　“你什么来的？”韩萧却问。
　　“我？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在那里了呀！”亚纪指着树林里的一块小灌木。
　　“我是问你什么来这里的，家……”
　　“家？”亚纪原本笑的脸暗淡下来，踢着脚下的草，她说：“我是一出生就在这里的，妈妈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韩萧道歉。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亚纪跳上一截小的断木，手臂摊开用来保持平衡，“你是来这里玩的吗？”
　　“我……我是新来的。”
　　“妈妈们很好很好哦……”沉默了一会，亚纪忽然说道。
　　韩萧点头。
　　阳光在他们身后，影子拖得长长的，渐渐合成一个。
　　不要去怀疑，我就是那个小男孩，亚纪就是那个看不出性别的小女孩，那时我们都还很小。另外，现在请不要叫我韩萧，我是蓝柯。还有亚纪已经不是江亚纪了，请称呼她为松岛小姐，或者是松岛亚纪子小姐，任何一个都可以。
　　题外话讲完……
　　现在继续回忆，回忆我的1987年，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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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
修改了
喜欢会比原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