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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宫萦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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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么,昨个夜里富商万海在自个府里被人杀了."
"恩,好像是被人活活勒死的,脖子上有红印呢,一定是个男人不然哪来这么大力气."
"可姨太太们都说不清他昨个里是要见谁,桌子上摆着酒菜呢."
"都太闲了是不是!"一声历吼,女仪们个个都闭了嘴,四散开来干活去了,说话的是东梨园管事的赵姨,平时她就是一副吊丧的脸,见谁都没带客气的.
但唯独不包括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园主,另一个就是当今红牌--凌冉颐
赵姨没好气的撇了几眼那些一天到晚就知道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着京城里的新鲜事或是哪个戏子又和谁谁谁相好了之类的八卦事的女仪们,踱着步走到三楼,敲响了一处房门,她知道里面有人,所以还没等人应就说道:"园主请您过去一趟,就现在."
"知道了."
虽然知道里面的人看不见,但赵姨还是习惯性的在门外欠了个身退下了.
凌冉颐打扮一番才出了门,园主的屋子在三楼最尽头那间,其他的戏女都有各自的屋子,分别在二楼,只有她和园主是在三楼,如果有客人要单独相见,那就会去亲点的姑娘屋里,一楼是舞台子和客人们待的地方.
轻叩门扉,立刻就开了,看来园主是等待多时了,凌冉颐还没见着人就被一把拉了进去.
含月缃,也就是东梨园园主拉了凌冉颐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置于桌上推了过去,凌冉颐拿起一阅,立刻变了脸色.
含月缃见她如此模样,微微皱眉道:"那人只让我安排了一切,你知道的,虽然我与他是十几年的故友,但他的事我是从不过问的,不屑问也懒得问."
"请您转告坊主,既然坊主对冉颐为此重任,冉颐必定不会令坊主失望."
含月缃点头,"时间安排在明日半晚,夜兰她们会随你一起入宫伴舞,至于跳的什么曲子你自行跟她们商议罢,反正这也不是你进宫的目的."
是啊,从八年前她来到东梨园起,跳舞就从不是她的目的.
杀人才是.
八年前,十岁的他被坊主送去东梨园,那里的园主与坊主是故交,坊主令他男扮女装,掩人耳目,从此后,如不是每每洗澡时抚遍全身,连他自己都快误以为自己是个女子.
面容也好,姿态也罢,从头到脚他都像被刻上了镣铐,从入了园子那刻起,他就不再是他了.
除了学唱戏,他还要学武功,每日的辛劳不堪重负,但都一一挺过,因为一旦挺不过,那下场只有死.
一个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杀人又如何征服他人?
八年后,他是东梨园第一舞姬,也是牡丹坊众多出色的杀手之一.
朦胧迷离之际,他会问自己那个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他究竟是一个戏子,还是一个杀手?一个女子,亦或是一个男子?
但答案重要么?并不重要,世间一切,看开就好.
像他,就看得很开.
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来人世间闲逛一场,游戏一曲.
退离了园主的屋子,凌冉颐低眉往回走,恰逢有宾客抬头,望见了他那一袭红衣,格外引人注目,一声喧哗过后,人人都抬头往上看去,全然忽略了在台上演奏琵琶的可人儿.
凌冉颐加快了步伐,回到三楼自己屋里,用力关上门,仿若可以隔了外头,隔了世间一切.
他习惯了人们对他品头论足,习惯了人们望见他那带着惊叹的表情,习惯了阿谀奉承,习惯了东梨园所有一切的一切.
习惯了变成焦点.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喜欢安静,喜欢独自弹一首曲调,独自赏花观月.
习惯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人们往往看到他,就跃跃欲试着想要上前搭讪,他每每出现,台下必定宾客满座,围个水泄不通,令他觉得连呼吸都沉闷起来.
人们会觉得他的双眼如傲雪寒梅,又似醉倾睡莲.会觉得他的身姿宛若天仙共舞,婉约妖娆,却没人,能够看到八年前的他,骨瘦嶙峋,破衣阑珊,乱发掩面.
为何那时,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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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在前面引着路,凌冉颐为首,身后是一群舞女跟着,两旁有侍卫守着一路的安静,只听见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其实凌冉颐知道,那些个舞女心里头都特别兴奋,只是这些戏子,都太会掩饰内心的感情,不轻易表露在脸上罢了.
昨天夜里,当他告诉夜兰今天她们要来宫里为皇上跳舞助兴时,他看到夜兰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亮,每个人都是如此罢,能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握着权利与一切荣誉的人时,只要是女子心里不免会起涟漪,盼着得到那人的注意,甚至是宠幸.
其实,在那人眼里,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吧,如大漠里的一颗沙粒,即使被他宠幸,也不过是个玩物,当浓情蜜意过后,谁又会记得谁?
一路安静的走着,越是往前越是繁华,原本低眉顺耳的舞女们也渐渐开始左顾右盼,即使是在京城里如此繁华的地方待过,但宫里头的奢靡却更是令人惊叹的.
奇花异草多的数不清,珍奇古董随处可见,那明晃晃的壁上四处可见镶着金银的壁饰,在黑夜里更显耀眼.
金銮殿上,凌冉颐第一次见到那人,高坐龙倚,不拘不笑,金衣裹身,姿容傲逸.
他是那种,望一眼,便能想着一辈子的人吧.
那也是凌冉颐见到当今圣上后心里头的第一想法.
熟不知,那种想法,对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开始.
他如常般轻纱掩面,一袭招摇的红衣罗裙,舞步轻启,伴着每一个动作,一室妖娆的花开花落.
朱胤烯原本一直低垂的眼帘终于第一次微微抬起,那抹鲜红的影子在殿下忽起忽落,如一朵傲雪牡丹,清萦盛放,美不胜收.
殿上所有大臣包括妃子的视线都无一例外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那是怎样一种震人心魄,摄人灵魂的吸引?
单单是那双清澈无暇的双眼,就已经让他失了神迷了魄,朱胤烯恨不得立刻就冲下殿去,揭开他的面纱,一探面纱之下的容颜.
那种期待越升越高,他忘了那舞步是怎样结束的,他忘了如往常般惯例的拍手叫好,他甚至忘了殿里坐着众多大臣,他的眼里,只有那人.
那一世,只有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