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他逆鳞》朴希

19、第19章

　　祁彦第二天很晚才醒，醒时梁臻已经走了，走前给他备了吃的，还给他留了微信，说自己要去外省出差几天，晚上不回去了，让他有事给他打电话。

　　祁彦正好也打算这周末回陆家，今天难得有空闲，中午吃完饭他准备先去给余箐买个礼物。

　　下周余箐过生日。

　　虽然她早就说了今年不请客，到时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就行，但祁彦还是想给她准备点什么惊喜。

　　结果半路梁旭打来电话，说下午做防雷的老板要去工地谈报价，他们在镇委办公室处理那个马路和电桩的问题走不开。

　　于是祁彦只得又开车回了工地。

　　做防雷的老板之前来过两次，都是跟梁旭谈的，上次就已经谈得差不多，只剩点细节需要调整，这次主要是来签合同的。

　　前两次祁彦都在忙别的，没出面，今天两人一碰面，那老板都惊了。

　　祁彦天生长了张精致的娃娃脸，一双圆眼睛黝黑清亮，皮肤又白又嫩，他今天穿了件深绿色带毛领的长款工装羽绒服，配的黑色牛仔裤和马丁靴，因为天气冷他把拉链拉到了顶，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鼻尖和嘴巴都冻得有点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职场人”，那矜贵的气质也跟这工地的环境格格不入。

　　总工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程老板才知道祁彦竟然是梁旭的哥哥！还是老板之一！
　　心下更觉惊奇。

　　祁彦知道自己这张脸在谈判桌上向来不讨巧，所以每次各项分包的老板来谈报价时他都不怎么出面，也不习惯跟一群老油条来来去去磨嘴皮子，好在今天这个陈老板也是个不爱胡吹海侃的人。

　　两人前后就聊了半小时，祁彦话不多，但说起专业来头头是道，几下就把细节核实完了。

　　祁彦看了他最后的报价，也没跟他砍价，只补充备注了几条关于售后的问题。

　　他的干脆大方也影响了陈老板，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签了合同。

　　陈老板走后祁彦准备打个电话问问梁旭那边的情况，手机刚摸出来就见工地大门口呼啦啦一下子开进来好几辆越野和SUV。

　　祁彦诧异又些疑惑。
　　什么情况？

　　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十来个人，为首的男人穿了件高领毛衣搭皮夹克，脖子上还特意配了条大金链子做装饰，脸上全是痘坑，一下车不等祁彦开口，便高腔大嗓地问：“张铁在不在？”

　　祁彦以前没接触过这类人，但看他们的面相仪态和穿着打扮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心里不由皱了眉头。

　　张哥怎么跟这些人搅和上了？

　　“他出去办事了，”祁彦眼神戒备，但语气很和善，“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那人却不回他，只问：“这工地是他的吧？”

　　它都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做了调查的，祁彦便也没否认：“他是老板之一。”

　　他虽然不喜这些人的傲慢无礼，但面上还是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礼貌客气：“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欠老子的钱都逾期半个多月了，今天再不还钱，他别想再做这工地！”

　　这下祁彦面上也皱了眉：“他欠你多少钱？”

　　其实他第一眼见张铁时就不是很喜欢，觉得张铁社会习气太重了，不太像是个做实事的人。

　　当时他还跟梁旭提过这事儿，但梁旭说张哥只是长得不好，性格很耿直，而且又是郑康介绍的，让他放心，后来相处了一阵子发现张铁除了嗜烟如命，偶尔爱说大话之外其他也确实跟梁旭说的差不多，每次几人在一起时，做什么事他跑得特别勤快，吃饭还回回都抢着买单。

　　今天看来不一定是他们看到的那么回事。

　　男人本来准备要往办公室那边走，听他这么问，撩起眼角看他：“怎么着，你想替他还？”

　　祁彦这些年被大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在外面受过这种气，他好言好语，却并没有换来对方的以礼相待，不由也怼了那人一句：“你想多了。”

　　那人估计说话天生就这调调，看祁彦长得像个少年郎，也不跟他生气，只是神情依旧傲慢：“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们负责人呢？”

　　祁彦这回彻底不理他了，摸出手机给梁旭打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回来了吗？”
　　梁旭正在开车：“付书记说下周就帮我们安排，马上都到工地了。”
　　祁彦：“张哥跟你一起的吧？”
　　梁旭：“在我后面呢，咋啦？”
　　祁彦：“你们回来就知道了。”

　　那个穿皮夹克的老大，见他依言打了电话，便并不打算跟他计较刚才的无礼，转身往板房办公室那边走，反而是他旁边有个年纪不大的马仔狠狠瞪了祁彦一眼，很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工地如今还没正式开工，场地又不大，除了大门口和活动板房这边浇了水泥，整个工地都还是一片泥地，之前下了雨，地面很湿，一群人全都往板房那边走，在屋檐下或站或蹲。

　　祁彦不打算给他们搬凳子。

　　几分钟后梁旭他们回来了，一下车梁旭就疑惑道：“谁来了？”

　　“张哥的朋友，”祁彦对张铁说，“张哥，找你的，在会议室那边，你过去看看吧。”

　　张铁一看就猜到了是谁找他，脸色都变了，但眼下再溜已来不及，也不合适，只得硬着头皮上。

　　祁彦将梁旭拉住，小声跟他说：“张哥欠了别人钱，我怀疑这些人是放高利贷的。”

　　梁旭诧异：“我去，他搞什么名堂！咋会欠人钱呢？”

　　张铁确实欠了别人的钱，白纸黑色写着呢，30万，2个月的期限，6万的利息，逾期超过3天不还，每日利息翻倍，这不是高利贷是什么。

　　祁彦和梁旭虽然气张铁没脑子，但毕竟还是朋友，又是合伙人，张铁这事情如果不解决，这些人三天两头跑工地上闹一场，会耽搁他们工作，所以也只能压着火去帮张铁跟他们交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什么投资公司的金总要张铁今天之内还清所有本金及利息，总共40万。

　　张铁自然不肯，又是一番争执。

　　金总一手下脾气特别冲，指着张铁的鼻子骂：“姓张的你他妈要不要脸，当初是我们逼你来借的钱吗？那借条上的字是我们逼你签的吗？！现在来嫌利息高，你他妈当初是被日傻了吗？！”

　　“嘴巴放干净点！”梁旭性子直，又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张嘴就说你们这是高利贷，超过的那部分就算去起诉，法律都不会认。

　　他一句话拱了火，现场差点干起来，有人还准备去车上抄家伙。

　　张铁也是个怂的，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怕把事情搞大，没几下就松了口，给梁旭气得不行。

　　最后还是他们那个总工出来劝的和，让金总再宽限几天。

　　现在法治社会，那些人本来也只是想要钱，只要愿意给钱，有人给了台阶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便说：“今天不给也可以，他不是有车吗，我把车开回去，他什么时候还钱我什么时候还车。”

　　张铁的路虎买了还不到一个月，付了70万的首付，怎么算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祁彦开口道：“那要是他筹钱这段日子，你们把车开去刮了碰了，甚至私下找渠道做抵押贷款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呀。”

　　这种情况下彼此不信任很正常，于是又是一场口水战。

　　最后姓金的说：“今天要不还钱，要么人跟我走，要么车跟我走。要是觉得不放心，车停我那里，钥匙你拿走。我那有地锁，也不怕你过来偷偷开走。行就在这补充协议上签个字，不行，今儿咱们就跟这儿耗着，我金九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张铁经常跟这些人打交道，知道这已经是金九的底线，但心里实在不想把车给他们。

　　于是把目光投向了祁彦和梁旭。

　　他知道祁彦和梁旭有钱，别说40万，400万他们这会儿也掏得出来。
　　祁彦跟他交情不深，他是不指望的，但梁旭跟他交情好，为人耿直又大方。
　　他想先跟梁旭借来把钱还了。

　　他想得很美，但梁旭又不是傻的。

　　之前签完合同后甲方打了200万的预付款，张铁说要给30万介绍费给浪哥，梁旭二话没说给打过去了，后来又说还想预支点钱去买台好一点的车，因为他现在每天要跑工地，还要去罗水市里面跑施工许可的资料特别不方便，加上偶尔去跟人谈工程没个好点的车容易被人看不起，梁旭觉得也在理，又给他打了70万。

　　当时他想，反正走账的公司是自家的，不怕张铁赖账。

　　就算扣掉介绍费里他和祁彦那20万，这前后已经给张铁转了80万，虽说到最后他们每人肯定不止分80万，但这都还没开工呢。

　　祁彦本来还有些担心梁旭一时心软就接了这烂摊子，后来见他似乎没那意向，这才放下心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才交往几个月的朋友，交情还没到那份儿上，谁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至少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张铁并没做到表里如一。

　　发现梁旭不打算施以援手，张铁顿时就蔫儿了，磨磨唧唧半天不想签字。

　　梁旭看得心烦，索性起身出去了。

　　出来后，他发现有俩马仔正站在隔壁房间门口抽烟。

　　那个房间是他和祁彦的专用休息室，祁彦不喜欢烟味，他都从来不在那屋子里抽烟。

　　“干什么呢你们，没看到门口写着私人休息室吗？”梁旭没好气道，“要抽去外面抽。”

　　工地上大家都知道这房间是他俩的私人空间，旁边又有监控，平时就算开着门也没人会进去。

　　梁旭以为是祁彦之前忘了关房门，开始也没想那么多，直到看到那两个抽烟的出来后里面又跟了一个，这才心里起了疑。

　　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进屋后直奔书桌的方向，然后一把拉开了抽屉。

　　里面的两万块现金果然没有了！

　　那是他取来给工地的煮饭阿姨买食材用的，加上偶尔人情往来也需要封现金红包，所以时常会备些现金放抽屉里，平时只有他和祁彦才会去拿来用，今天这两万他中午才放进去的，祁彦应该都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可能一次拿完。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拿了这钱。

　　梁旭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下彻底炸了，阴沉着脸几步冲出去对着最后出去那人的后背抬腿就是一脚：“我艹你妈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手脚不干净！”

　　那人做贼心虚也急着逃离现场，冷不防被梁旭踹飞在地滚了一身泥，半天没爬起来，两个帮凶见状也怒了，立马扑上来要打他。

　　梁旭虽然没他小叔那么厉害，但也是从小练到大的练家子，盛怒之下那拳头仿佛带着摧金裂石般的力道，打得人根本招架不住。

　　那些人见正面刚不行，就准备来阴的。

　　祁彦听到梁旭的怒吼声立马冲了出来，见状惊得倒吸凉气，他离梁旭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看他们打得心惊肉跳又不敢上去拉架，正着急呢，余光瞟到一人拿着个灭火器就朝梁旭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混乱中，祁彦脑子空了一瞬，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梁旭小心！”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祁彦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祁彦！！！”梁旭一把接住踉跄着要摔的祁彦，陡然暴怒，“我他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