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合集》姜浓

4、生死约

　　“最新形象——叼毛掌门人？”
　　苹果周刊的头版头条，黑色加粗字体大剌剌地印着这样一句话，配图是林致在首部电影中一张表情夸张的剧照。
　　细瘦如竹竿的主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电话中的人理论：“玉女哪有叼毛来劲嘛，你要赚钱，我们也要吃饭的啊姜导。啥？我没有不守信用啊，不是你让我去采访的嘛，那自然是她说什么，我就写什么喽。”
　　挂掉电话，主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办公室里一摞摞加印出来的杂志，眯着两只熊猫眼满意地笑了。

　　医院病房内，林致正坐在床尾削着苹果。简小姐已经摘掉了呼吸机，正半倚在床头靠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隔壁床的阿婆聊天。
　　有人打开了电视机。
　　连换好几个台后，画面停在了最新转播的Ｋ－１联赛上。
　　隔壁床的阿婆瞥了几眼，扭头问自己外孙：“这里面有中国人没有啊？”
　　“有啊，还晋级决赛了呢。”一身运动装的少年指给阿婆看“你瞧，最下面那行小字不写着么，中国台岛，陈汉扬，等会就介绍到他了。”
　　阿婆高兴了，咧着嘴说：“哎哟，真不错。我可听说那些鬼佬厉害得很呐，上回阿豪还跟我抱怨，说我们中国功夫只能在电影里逞英雄，还说那啥啥比赛里都没有中国人，全是外国佬，现在不就有了么。”
　　“可这也不是中国功夫啊。”少年纠正他阿婆“他们这场打的是巴柔，巴柔知道么？巴西柔术，不是中国的。”
　　“我不懂这些，有中国人就行。”阿婆乐呵呵地说道。
　　画面已经切到了陈汉扬比赛时的场景，林致望着那道猫似的翻来滚去的身影，喃喃道：“原来是真的瘦了啊。”
　　末了又笑：“181的大个子，却打轻量级的比赛，这不是欺负人么。”
　　难怪瘦了好多，光减重就得吃不少苦头吧。
　　苹果削好了，林致递给简小姐：“妈咪，要不要——”
　　话未说完便被吓得止住了，只因简小姐眼中的仇恨令人心惊。
　　她又在盯着她看了。
　　“妈咪！”林致忍着心痛唤她。
　　简小姐终于回过神，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林致摇摇头，笑说：“妈咪，我已经联系好疗养院了，等过几天我们就搬过去好不好？”
　　简小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隔壁阿婆已经在外孙的搀扶下出去遛弯了，林致搬了个凳子坐在简小姐身旁，迟疑着道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疑惑：“妈咪，我有时候总感觉你好恨我。”
　　“怎么可能，你感觉错了。”简小姐虽这样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别处。
　　见她不肯说实话，林致叹了口气，起身道：“妈咪，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门吱呀一声阖上了。不多时，又被缓缓推开。
　　“这么快？”简小姐扭头看去，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你来做什么？”
　　黎家和将果篮放下，坐下来说：“简，我来看看你。”
　　“我以为我们只是金钱关系。”简小姐冷冷地说。
　　“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非要气我不可么？”黎家和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简小姐立刻把手抽走，道：“黎生，我现在没有在营业，也不想对你笑。”
　　“对不起。”黎家和收回手。
　　简小姐似是累了，一双妩媚勾人的眼始终低垂着，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露出一段雪白的颈。
　　黎家和只觉眼前人仿若一朵褪了色的牡丹，苍白而又脆弱，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腹间那股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黎家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不能再看她，他自制力不好。
　　“我在大马有家疗养院。”黎家和缓缓说道“环境比香江好一点，也没有狗仔。简，如果你想的话，我…”
　　简小姐打断他道：“不必了，我阿女已经联系好了疗养院，不劳黎生费心。”
　　“这样啊。”黎家和有些遗憾地说道“也好，离阿女近些。”
　　他拿起遥控器随意切换着电视台，其实只是为了掩饰某种不合时宜的念想罢了。
　　林致打水回来时，黎家和已不在房中。见床头摆着一个果篮，她问：“妈咪，刚才有人来过？”
　　“嗯。”简小姐淡淡地回应。
　　“不会是记者吧？”她知道有些娱记会打着探望病人的名义混入医院做采访。
　　“老情人，被他侄女喊走了。”简小姐说。
　　林致下午还有拍摄任务，等简小姐吃过饭睡下便匆匆打车回到片场。
　　于靖风一见她来，立刻迎上来说：“亲爱的，请原谅我无法再像昨天一样爱你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心爱的那个她。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恭喜啊。”林致懒懒地说。
　　于靖风脸上笑意更盛，追着她说道：“亲爱的，你就不好奇她是谁么？说来你们还挺有缘份的，都读过圣保罗，不过她可比你厉害多了，她考上了康桥呢。我昨天刚看过她的节目，当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她如果去选港姐，指定没别人什么事啦。”
　　“你指的该不会是Lesley吧？”林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不错，还挺般配。”
　　一样的惹人讨厌。
　　经于靖风一提醒，林致才记起之前拍摄的百万富翁特别系列已经到了开播的日子。左右两百万奖金已到手，电视台爱怎么播就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