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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腊月的京城远比往日里热闹,年关将至,平常人家忙着备年货,大户人家遣了仆从奔走采买,街上来来往往,一片繁忙景象。

      青衣的小厮架着满载了货物的马车匆匆从人群中过去,挤得路边几个摊子把货物洒了一地,惹来小贩一阵不满的小声抱怨,却又在看清楚那马车上的标记时连忙闭上了嘴。

      “请问,刚刚过去的是左相府的家丁吗。”
      正值小贩嘟嘟囔囔自认倒霉的收拾东西的时候,身后穿来一句低沉悦耳的询问。

      小贩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那人玉簪束发,一身雅致白衣一尘不染,嘴角分明挂着温润的笑意,却没由来的让人头皮一紧。

      此人定是非富即贵!
      小贩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一句话。

      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什么样的贵人都有,小贩也不是没见过大人物,可从很少有人能像眼前这男人一样,明明笑着,却自带威慑。

      强烈的求生欲让小贩微微弯下了腰,收住不耐烦的表情换上一副讨好的笑。

      “对对!这位公子好眼力。看那马车上的印记确实是左相大人府上的没错。”

      “哦?是吗。我看他神情焦急,所运货物也不似普通年货,倒更像是操办红白大事所用之物。这是为何?”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低开口,东陵有风俗,年节之期不嫁娶,眼下就要过年了,也难怪让人觉得疑惑。

      小贩立刻会意,继而接话:“公子有所不知!这左相大人打算年前就将家中二小姐送嫁出去呢!真是可怜了,堂堂相府千金,竟要上赶着被送到那样的人家……连个迎亲的仪式都不能有,啧!不过那相府二小姐是个疯子,倒也不会觉得如何委屈……”

      小贩说着说着便有些忘形,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男子已全然冷下来的脸色,男人双眼微眯,透出几分更加明显的危险意味。

      “疯子?送嫁?”男人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悦。

      “公子定是才来京城的吧!不然应当知道工部侍郎孙家!那孙大人老来得子,对家中独苗宠爱得很,一来二去便惯成了无法无天好色好赌的性子,好人家哪里肯嫁女儿过去!这不正好!数月前相府二小姐重病一场,病好便疯了,工部侍郎想巴结左相求得官途坦荡,左相大人急着要甩了疯女儿这包袱,这不巧了嘛……”

      京城里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平常百姓对高官贵胄家中那二三腌臜事知道得比当事人还清楚,遇上一个不甚明白的,路上随便找个人都能口若悬河说上三天,小贩大抵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听他说的,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那丁点“内情”全一股脑的倒出来。

      “按理说丞相嫁女不用这么着急,总不至于连个仪式都没有,可眼见着那二小姐的疯病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才非得赶在年前。可是以往哪有人年前办喜事的?这不,京中物料采买不齐,这才千里迢迢从外地运来,能不急嘛……”

      男子平静的听着,身侧的手却还是忍不住紧紧握起,手背上爆出的几根青筋叫嚣着暴露了他并不似外表一般毫无波澜的内心。

      “原来如此……多谢……”男人沉着声道了谢,转头走了,小贩停留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又看着男人的背影,棱角分明身形坚毅,刀锋一般,不知为什么又住了嘴。
      关他什么事呢!他只是个平常摊贩,皇亲贵胄的事情,拿出来玩笑两句便罢了,真要管,不要命了?想罢摇摇头,担着箩筐一摇一晃的走了。

      ………

      天色渐晚,京城中已然星星点点升起烛火之光,而其间一处普通民宅里却没有点灯,白雪反射出月光,堪堪能照亮窗前这一小片地方,却在周围灯火通明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孤寂。

      一个人影就立在这片阴影里,等着身后的人说话。

      “主子,查到了。”

      看似无人的宅院中突然响起低低的声音,若是此时有人在这附近只怕是会吓一大跳。

      说话的男子背脊挺直,一身黑衣似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而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飘在半空无端让人发寒。

      见窗前的人不说话,他继续说到:“主子离开东陵之后,没过多久丞相府便传出了二小姐重病的消息。苏丞相爱重女儿,专门从宫中请了御医来,可不知怎么回事,御医为二小姐诊病三日,便断言二小姐乃癔症发作无药可治,就……”

      “癔症?”被称作主子的男人站在窗前,一身白衣清冷,声音亦是如夜色一般冷冽,竟是白日里同小贩说话的那人。

      黑衣男子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但蹊跷的是,那名为二小姐诊治的御医回宫之后对二小姐的病情闭口不提,忌讳莫深,之后没过多久,便在一晚因为饮酒过量猝死了。现在想来,二小姐的病情应该不只是癔症那样简单,只是……”
      男子小心的看了自家主上一眼,才又说道:“只是左相府对此事藏得极深,又没了人证,我们探查的时间太短,暂时还没查到事情真相。”

      “那便接着再查!”
      白衣男子声音更冷了,仔细一听便能察觉已经带着怒意,他从来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这般,已是怒到极致了。

      “属下领命!”黑衣人不禁抖了抖,又利落的退下了。

      “想让她嫁人?”白衣男子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个冷笑,苏家人最好是没对她动过什么手脚,如若不然……

      他抚上拇指墨色的扳指,眼中杀意涌动……

      “阿瑾……”他低喃出声,眼前又出现了少女灵动的双眼,最后一次见面时,那双眼睛里噙满了泪,女孩可怜巴巴的拽着他的袖口说让他早些回来,她等着他来接。

      因着这一句,他回到西楚后,以雷霆手段迅速收拾了那些背着他搞小动作的朝臣,又一刻不歇的整肃了西楚朝堂,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入京第一日,就听闻了苏家二小姐要出嫁的消息,他如何能不怒?

      ……

      同一时间,左相府门前还有不少仆从来来往往的忙碌着,也不顾是否夜深扰民,一声接一声的响动和满目的鲜红,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府上有喜。

      可自这相府大门进去,越往里走,便越冷清,到了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里,只有一间房里还孤零零亮着一盏晦暗烛灯。

      两个年纪很轻的小丫鬟在门前轻轻打着哈欠,时不时嘀咕抱怨一句,职守的嬷嬷竟就这样丢下她们自己跑去睡觉了,寒冬腊月的,夜越深越冷,看这样子怕是后半夜还会下雪,冷得让人直打颤。

      不过幸好今夜二小姐还算安分,是以还不算特别难熬。

      小丫鬟听着外边的动静,撇撇嘴,她都听嬷嬷说了,再过几日送二小姐出嫁,也不过就是一顶鲜红小轿将人抬到孙府而已,哪里用的上这样大的动静?又回身悄悄从门缝里偷看了一眼,只见人还好好的缩在床角,放下心来,靠着墙偷偷打起了盹。

      在这屋里关着的,正是这相府二小姐,苏瑾。

      苏瑾是府中嫡女,曾经颇得相爷宠爱,本不该被关在这样破旧的小院里,奈何两个月前突然生了怪病,请了大夫医治之后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如今的苏瑾疯疯癫癫,早已不认人了,相爷无法,只能将她关在这相府深处的院落,又匆匆为她找好了婆家。

      一个疯子,只会成为相爷为官的污点,如今的苏瑾,不是女儿,而是一个急于被甩掉的包袱。

      屋内,苏瑾蜷着身子抱膝坐在床位,整个屋子只有桌上一根烛火还亮着,烛光晃晃悠悠,光也明明灭灭的,根本照不清什么,而此刻,就连蜡烛也已然见底了,可夜深了,没人会再来替她换灯。

      已是深冬,屋里却没有碳火,冷风透过半开的窗户灌进来,苏瑾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冻,不由得抖了抖,将双臂抱得更紧了几分。

      纪行渊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床尾的少女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发丝凌乱,狼狈极了。

      原本心中还有些生她的气,气她不知抗争,也气她不爱惜自己,但到底还是忍不住想亲自来看看她,谁曾想却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纪行渊瞳孔一缩,哪里还气得起来,只觉得心底细细密密的漫上一股疼。

      苏瑾有多娇气,纪行渊是知道的,这个小姑娘,又怕冷又怕热,怕疼,还怕黑怕鬼,最初时他觉得十分麻烦,后来却只觉得她怕的这许多东西只显得她可爱。

      眼底浮现出一层更深的愤怒,是对这左相府的,他们怎么敢这样苛待她!

      纪行渊往前走了一步,发出细微的声响,苏瑾听见了,无神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不动,亦不抬头,谁来都与她无关。

      “阿瑾,你要嫁人了?你要嫁给谁?”他本来想说,阿瑾,我回来了。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质问,到底还是在意的。

      他以为,所谓癔症,定是苏毓明那老东西为囚禁她逼她下嫁的借口,明明三月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会说疯就疯了。

      听见嫁人,床上的苏瑾动了动,更往里移了些许,细看还能发现,她在发抖。

      她在害怕,在抗拒。

      可她这样回避的态度却让纪行渊有些生气,她在回避什么?回避他?还是回避他说的话?于是他大步过去,抓住苏瑾的一只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嫁人?你想嫁给谁?你还要嫁给谁?”纪行渊眼角发红,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眼前,轻而易举击碎了他的理智。

      苏瑾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嫁人……嫁人……我不嫁……我不嫁!!啊啊啊啊啊我不嫁!不要,不要再让我喝药了,我不嫁!我不嫁!”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纪行渊钳制住她的大手,双手捂着脑袋,剧烈的尖叫起来。所幸这附近几个院落的人都已经被纪行渊的人放倒了,无人听见,就算有,众人也早习惯了二小姐的疯癫,暂时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喝药……不要!不要过来……”苏瑾尖叫着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墙体,才退无可退的凭空挣扎起来。

      “阿瑾!”纪行渊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嫁人一事本非她所愿。

      “阿瑾,你看看我!是我!是我回来了,行渊哥哥回来了!”纪行渊想靠近她安抚她,但他越动,苏瑾的挣扎就越发激烈,纪行渊无法,最后只能在她后颈一敲,然后迅速接住了软软倒下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曾经那是极明艳娇俏的一张脸,总是笑着,唤他行渊哥哥。

      纪行渊心底抽痛,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的擦,直到将那些碍眼的泪痕全部擦净。

      “影一。”纪行渊唤了一声。

      “属下在!”方才向他汇报情况的黑衣暗卫再次出现。

      “去查,她方才说有人逼她喝药,是什么药?她到底所患何症?还有那孙家,还有苏毓明。都给我查,我要知道,我离开这几个月这相府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纪行渊只恨自己离开时人手受限不能留下人来照顾苏瑾,要不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他眼底一片冰冷,让他查到是谁害了他的小姑娘,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是!属下领命!”说罢,影一一闪身又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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