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章 ...
-
最痛苦的泪水从坟墓中流出，为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和还没有做过的事。[注1]
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这句话，并且决不能用我的人生去重复它。
——诗人桑思随笔，海圆历1520年末
————
随着月亮的攀升，红色的月华经过镜崖的反射而愈发迷幻，笼罩在月光下的丛林草木竟如同披挂上了一幅流动的红纱。虽然红色的月光在众人看来鬼魅依旧，但谁也不可否认眼前这幕奇景的确有种异样的华美。
盯着天空看的众人当然都有听到帕尔的描述，但由于眼前景致实在让人惊异，大家也只能慢慢地消化着那些介绍，一句话都接不上来——自然，还是除了罗宾。
“真是……惊人的景象啊……！”就坐在帕尔旁边的罗宾没有低下头，她的视线更没有离开那两轮红月，轻声地惊叹着：“明明昨晚我在阳光号上看到的还是很普通的月亮……真是难以想象，仅仅是岛的两边居然就有这么巨大的差异啊……”
“全靠这座镜崖嘛……”帕尔理所当然地回答着，这样让罗宾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已经低下了头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一手撕了面包一手捧着蘑菇浓汤的汤盆，吃得很香。
“我只是有点饿了，不用管我的。这样的第一次看自然会沉迷，你继续欣赏吧。”
感觉到罗宾有些诧异地盯着自己，帕尔眨眨眼睛，微微一笑，让人看不出此刻情绪来：“对我而言，再好看的景色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来的话，它的吸引力绝对比不上一顿晚饭。何况，这也是有纪念价值的一顿饭啊，毕竟在这样红色月光下，我是第一次能吃到饱呢，而且还是这么丰盛的食物~！”
————
罗宾一愣，沉默了。她低头看了看今晚的菜色：简单的蘑菇浓汤，烤软的面包，还有一小碗水果捞。虽然山治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但是这三样食物加起来怎么也不能用“丰盛”两个字来形容吧……
有些出神地盯着帕尔津津有味地解决掉主食和浓汤，然后终于开始进攻她喜欢的甜点时，罗宾又看了看帕尔放下的盘子，上面是空的。
这个因为非常挑食而让山治费尽心思的人，平常在船上是无论山治怎么哄都只肯吃一点主食和菜，然后就捧着甜点不放，而此刻她的汤盘居然是空的，而几片面包也只剩下了碎屑……
罗宾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奥哈拉的童年。寄养在亲戚家，虽然每天都要做很多的家务，但是每顿最基本还是有果酱和面包吃。虽然不能多吃，但是起码不会挨饿……
然后她又想起了这个双红月岛，是帕尔的故乡……她当年到底在这过着怎样的生活？
盯了好一会空盘子，看着帕尔津津有味地小口小口吃到甜点的满足模样，罗宾突然觉得刚刚让大家都如此沉迷的双红月景象，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美丽了……于是她也没再抬起头，而是端起了盘子，默默地吃起了晚餐。
自小的苦难经历让罗宾成为了一个珍惜并懂得欣赏食物的人，可是此刻却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和帕尔形容的美味与丰盛相反，香软的面包，香滑的浓汤，香甜的水果，在她嘴里却第一次失去了原有的味道……而当她艰难地吃完这顿本该美味的晚餐后，看到帕尔居然还在一点一点地吃着她本该早就吃完的甜点时，罗宾一瞬间真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是沉默着，压抑着那突如其来的流泪冲动。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平地一声雷。
“……红宝石矿？！”
这是娜美从天空异样美景中回过神来的第一惊叫。
由于她叫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帕尔吓得把刚刚放进嘴里，正准备咬一口的热带水果整块吞了下去……理所当然哽住了。
一瞬间咳都咳不出来的感觉让帕尔实在是死去又活来，好不容易在旁边罗宾又是拍后背又是递水的帮助下缓过一口气来，刚抬头想说句什么，就正对上娜美的那被山治赞扬过无数次的美丽的脸蛋的放大版——她凑在了自己面前……不，简直是贴到了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往后仰了。
“帕尔！你刚刚说那悬崖是天然红宝石矿？！！”
看着娜美那双如同老虎机一般已经转出贝利符号的眼睛，帕尔想要无力地扶额之余，心中自己骂着自己：这不是娜美一定会说的吗？！被吓到了简直就是活该啊愚蠢啊@！￥@#……
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然后坚决不让自己扭头去看旁边窃笑的罗宾，帕尔终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再那么狼狈。
“嗯……是的，那是红宝石矿。”
“很好！我一定要把红宝石都搬到船上！！！”娜美唰地站起来握拳向天呐喊。
“……可是那只是些很小很小的宝石碎片……”
“乌索普！明天我们在这里找到宝藏线索后，马上回去船上拿挖掘工具来！”
“好的！我知道了娜美！我们要发财了！！！”长鼻子的某人恨不得马上冲回船上去拿工具了。
“……而且它们都镶嵌在悬崖上，开采几乎是不可能的……”
“乔巴！今晚要好好休息！挖矿这种体力活是要交给你这样的男子汉的！”
“噢~！！男子汉！！我是男子汉！！”某只驯鹿哗啦地变成了人类形态，展示着自己健壮的肌肉。
“……最重要的是，整个岛屿都属于西罗先家族的……”
“山治君！既然明天你们要去登山，帕尔和罗宾要找自己的东西，你就负责为我们探路！回来后告诉我们安全路线！”
“遵命~~~~~~~~~娜美女王~~~~~~~~~~~~~”双眼直冒红心的厨师又开始扭动了。
“……那个宝石矿也是西罗先的…………”
“好！！现在都给我吃饭！！还看什么景色，吃饱了明天才好干活！！”
“遵命，航海士大人。”
“……还有他们不允许私自开采…………”
看着英姿飒爽地发号指令并且还一呼百应的娜美女王，她将事情发展到了自己好像根本没办法制止的地步，帕尔叙述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眼泪汪汪地转过头，委屈地看着唯一还清醒着的罗宾，后者依然在窃笑。
“不用担心，她们只是因为看到奇特的景色太过兴奋罢了，你的话她们肯定是有听进去的……噗嗤……”前半句还是很认真地安慰，可是到了后面罗宾始终没忍住。
“真的吗……罗宾姐姐………………”某人显然因为不满而拖长了呼唤的尾音。
“真的，真的。”
“……重复两遍是撒谎哦……”
“哪有~。”
“……你一撒谎就带尾音了，罗宾姐姐……”
“真的没有嘛~。”
“你真的带尾音了喂……”
……
————
夜深人静。
两轮红月依然安静地挂在高空中，营地里的篝火依然烧得很旺。暖洋洋的环境，再加上可能刚刚太过兴奋，无论是躺在睡袋里的几人，轮值开始睡觉的山治，还有刚刚开始轮值看篝火的乌索普都呼呼地睡着了，幸好小熊还是尽责地坐在了火堆旁，不时往火堆里添加木柴。
仔细地倾听了同伴们的呼吸变得均匀后，有两个身影几乎是同时从睡袋中坐起。在看到清醒的对方时先是愕然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小熊的主人先对着自家小熊比了个安好的手势，然后转头看着和自己一般清醒的考古学家美人，指了指离篝火一定距离的一块空地。得到对方会意地点点头后，两人一同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到了那里。
金发的熊主人掐碎了从口袋掏出的无色晶石，与晶石一样透明的寂静之壁笼罩了这一小块空地，然后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不再屏住呼吸。
“他们都睡着了，听不见的。”罗宾抬头看了看光壁，笑道。
“这不一样，这个岛上可不止他们……”帕尔摇摇头，也笑了起来：“而且这样我们就不用低声说悄悄话了，即使用喊的都没问题。”
“也对，谨慎点总没错的。”
“好了，都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就赶快说吧~！”
“呵……我的确有两个问题想问你。”罗宾也很坦白，端正了神色就直入正题：“说实话的，看到你脖子上的伤，不仅乔巴很生气，我也很生气……而且，那是可以避免的吧？你的衣服上明明就有神之庇护所，你居然也会被掐住了脖子？”
帕尔依然是微笑着看着罗宾，最后摇摇头：“不可避免……我没有骗你。想想接下来还是有可能会再遇敌的，那么看来我要花点时间向你介绍一下，我那些伟大的族人们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罗宾默默地点头，没有再插话，而是开始仔细地听她的解释。
“你也知道他们的能力是预测未来……可是就如同部族里每个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每个人能力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很不幸，因为这是个崇尚战斗的部族，他们的地位跟能力是成正比的。到达长老、族长之类地位的那个等级的人，他们的能力就是可以预知一小段未来，这也是他们用以跟西罗先家族交易的能力了。这个级别的族人，通常战斗力都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他们所能预测到的是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不仅仅是他们身上的，还有周围环境的，都能一清二楚。”
“至于像巡逻队那三人，甚至到普通的族民，他们的能力其实并不强悍，他们能用能力预测到的，也就是短短的几秒。因为这个能力使用是很消耗体力的，因此他们平常并不会一直一直开启着，而是等感到危险的时候，或者战斗的时候才会使用。并且有个局限，就跟司法岛上的那个兄长一样，他们所能看到的就是可视的未来。”
“就用下午发生的事情举例吧，他们从跟我们见面开始就开启了能力——不要奇怪，这真的是个战斗种族，他们都有着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可是，为什么你和泰迪的偷袭还能得手？因为其中一个人冲了上来，他要扯掉我的帽子，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我。而我在他们眼中预测到的，是什么都没做，甚至被掐住了脖子一什么都没做。所以他们没有发现背后长出来的手臂，也没有发现泰迪出现在他们背后，于是他们都倒下了。”
“如果我当时做了什么，即使是使用神之庇护所，他们也会提前预料到。然后他们就会警惕起来，环顾四周，这样你和泰迪的偷袭都不会成功；有再强再持久的神之庇护所，我即使不会死，但也会被迫暴露力量，引来更多的追兵。所以我是不得不被掐脖子，也不能有任何的反抗，因为我就是战术成功的关键。”说到这里，帕尔顿了顿，然后问道：“这样的解释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罗宾点点头，然后居然很迅速地带上了一丝怒火：“……帕尔……拿自己作赌注，很愉快吧？！”
不过，罗宾的愤怒似乎完全没有出乎帕尔的意料，她仅仅是轻叹了口气：“唉……罗宾姐姐，我从决定要回来双红月那一刻起，赌局就已经开始了。如果你们不出现，那么筹码就只会是我一个，所以我真的一点都不想你们也站在这个赌桌上啊……”
“你……真的不能放弃吗？”明知自己的这句话说得很没立场，但实在不想看到帕尔这样赌命的罗宾，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不能。”帕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并坚决地摇摇头：“我知道这样没办法说服你，但我还是想给你说明白我的态度……罗宾姐姐，如果我让你不要再寻找【历史文本】你愿意吗？”
“……不能。”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帕尔终于笑得眉目弯弯：“这个岛上啊，有属于我的【历史文本】，所以你一定能体谅我的心情吧？”
“……它就在镜崖的顶上？”
“聪明。”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太聪明了。”本想就这么蒙混过去的帕尔有些挫败地摇摇头：“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你到底得到了什么线索而没有告诉我？”
“这个嘛~多着咧~！”帕尔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却受到了罗宾的一瞪，只好立刻认真了起来：“好吧好吧，我说就是……我在来之前，得到了一个线索，它是这样的一句话：回去那一切开始之地，寻找那位被美丽的兄弟抛弃而哭泣至今的孩子吧。因为在他的手中，有我给你留下的真相。”
“……这句话……是谁说的？”
“这个等适合了我再告诉你吧。”帕尔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瞟了她一眼，罗宾也知道她已经拒绝的就一定不会再说了，于是没再纠缠下去，而是问起了更重要的问题：“……那个崖顶就是所谓的初始之地？”
笑眯眯的帕尔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罗宾姐姐，你说，悬崖一般是怎么形成的？”
“风暴、地震……是地震？”
“太聪明了~解释着太轻松我也没成就感了呢~！”帕尔歪歪头，似乎心情很不错地开着玩笑：“是啊，这个岛在很久很久以前经过一次地震，然后就形成了那片镜崖。我猜，大概我的那些先祖们也是经历了那次地震，看着镜崖的形成吧？因此初始之地安在它身上也挺合适的……总之明天去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了。”
顿了顿，帕尔迅速作出了总结：“那么，两个问题都解答了，我们也赶紧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可没精神呢。”说着，她转身就要伸手去敲碎寂静之壁。
“帕尔……”
站在原地不动的罗宾突然的呼唤，让帕尔伸出的手停留在了空中：“嗯？什么事？”
“这次……不许再抛下我们了。你……你不是一个人回到这里的，这次，我一定会陪着你走到最后。”
“……好的，罗宾姐姐。”帕尔再次举起了手，往光壁上轻轻一敲，看着无色的光迅速融入了红色月光之中：“……早点睡吧，还有……虽然你肯定不喜欢听，可是我还是要说句……谢谢你。”
“嗯，不客气。”
————
翌日，迎着灿烂的朝霞，各怀心思的三人告别了留在原地继续寻宝的同伴们，向着今天的目的地——镜崖走去。
在罗宾、泰迪和山治的保护下，连体力最逊色的帕尔也终于安全登顶，这一路上的路途如何险峻似乎也没必要详细说了，尤其是下一刻，在并不怎么宽广的崖顶处，他们遇到了“惊喜”。
当帕尔还站在山路的尽头眯着眼睛，看到在悬崖边上某个与周围寸草不生的岩石堆很不协调的生物时，不由得惊呼出来：“……索、索隆？！”
不过山治显然比惊讶的两个同伴更快地反应过来，立刻一边走向悬崖边缘一边哈哈哈地嘲笑起来：“路痴绿藻头，你终于蠢到达了在一条路通到顶的悬崖上迷路的地步啦！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闭嘴！漩涡眉！”剑豪从显然保持了一夜的盘腿坐姿中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边走边吼回去：“别胡说八道！我……我只是觉得山顶风光不错而已！！”
“行了，别解释了！你是个迷路迷得自己都不知道的人，这次能知道自己迷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啊！要再接再厉，啊哈哈哈……”
“你！！……”还想说什么的索隆突然神色一凛，和道一文字“唰”地出鞘，同时一手将离自己最近的诗人拉到了身后。
而山治也同时闭了嘴，转身挡在了罗宾跟前。
“我好好地在这待了一个晚上都没什么事发生，你们一来就出事了啊……”索隆此刻的脾气显然很暴躁，“帕尔，你们到底引了什么麻烦啊？！”
“该怎么形容呢……”盯着身后那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将整条下山道路堵死的族人，接触到那些恨不得吃自己的肉、饮自己的血的仇恨眼神，帕尔最终却轻松地一笑：“大概是，要命的麻烦吧？”
————
[注1] 黑体字句子的作者是哈里耶持•比彻•斯托，新英格兰女小说家、反奴隶制度作家，代表作是《汤姆叔叔的小屋》，我家书柜就有这本书，相信很多人都读过，我对这位女作家印象非常深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