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终年》该 隐

1、一

　　清水是今天刚来公司的实习生.很普通的男生.是那种放在大街上瞬间就会被人群淹没的人.

　　经理让他跟我实习.他于是坐在我对面,偶尔抬头看我,等我看着他的时候会对着我微笑.明明是极普通的脸,笑起来却干净而美好.那样想的时候我的右手手心到心底就象连着一根线一样微微痛起来.是很美好的疼痛.

　　下班的时候下起雨.我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突然想起大学毕业和哲淋过的一场大雨.
　　我从小就古怪得很,喜欢淋雨,哲却是个讨厌淋雨的人.他总是对我念叨空气中有多少灰尘混进雨里或者淋雨感冒了很难受...那天他却淋着雨陪我走了很久,记不清到底有多久的很久.我最喜欢他那个时刻轻拍我头发的手掌,隔着冰凉的雨水也依旧很温暖.他说他一直觉得我象只野猫.任性又骄傲.他说他虽然不是猫,可不可以让他一直陪着我.
　　那个时候我抬头看见他好看的侧脸.突然就很想哭.
　　我总是怀疑在很久很久之前,一定就有那么一个人,只是摸摸我的头,说我是只野猫,就可以让我很幸福.可是我记不起他了.

　　发呆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拍过我的头,轻轻的,暖暖的.我一惊,回过头才看见是清水.本来该生气的,却还是莫名其妙沉默了.
　　他的手依旧停留在我发间.他说我是只野猫,才总是迷路.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缓缓下落,变得清澈而动听.我想我明明该凶他,该对他说我已经有哲了.哲比他好看比他聪明,温柔又会照顾我,哲是我下个月要结婚过一辈子的人.
　　可是那手心到心底的线只是看着他就会继续痛起来,觉得很幸福,幸福到很难过.

　　我一慌,挣开他跑进了雨里.我在雨里不停想起他的手.明明只是手,差不多的大小,差不多的温度;明明我和他只认识一天,我和哲认识了十年...可是...为什么?...哲给我的是温暖,他却仅仅用一只手就可以让我觉得很幸福?幸福得心都会痛起来?

　　我淋着雨走回家.我对自己说我是爱哲的.一遍一遍肯定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哲对我很好,好到我没有理由让他难过.

　　雨一直停不下来.再一个转角就到家了.转角路灯下的人影吸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我从路口看过去,一瞬间竟以为他就是清水.这想法又极荒缪.因为那个人只是安静地站在路灯下,淋着蒙蒙胧胧的雨,就已经闪闪发光到无可形容.他安静地看着我,净白如玉的皮肤下每个轮廓都是飞扬跋扈到嚣张的美丽.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痛到心底去,细微而又深刻.脚步变得极艰难.好想上去跟他说话,即使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只是仿佛知道这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再也没机会也很正常的吧.他不过是个好看些的路人,我难道要象高中小女生一样疯狂?我明明就该安静地离开.我们本来就不需要说话.我们是陌生人.其实本来就该再不见面.

　　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就是和哲的世界.门开了,就和那个漂亮的人没有任何关联.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想的瞬间心就象被掏空了一样,空得人想它挖出来.受不了的空旷.
　　放开钥匙,想朝那个人奔过去.哪怕会后悔自己当下白痴一样的冲动,哪怕会被说只为一张脸,哪怕会被嘲笑,..都已经无所谓了.就是那么义无返顾地想去到那个人身边.象是很久之前就刻在每一寸灵魂上的感情.

　　那一瞬间.房门从里打开.露出哲橘黄色灯光下明媚的笑脸.他穿着围裙也不滑稽,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他说听见你开门的声音,等很久都没见你进来,于是出来看看;他说怎么又淋雨了?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幸好有我在;他说我们爸妈都定好了机票,都高高兴兴等着下个月了...
　　我在门外看见屋里明亮的安稳的灯光,有我喜欢的糖醋鱼的味道,哲的手摸在我头上隔着冰凉的雨水依旧很温暖.我突然就哭起来.那个人哪怕看一眼,也知道不属于我的世界.他太耀眼,才衬出我的平凡.
　　我对哲说:你把我抱进屋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