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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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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朝廷为了饥荒与流民上下不安之时,后宫中却是一片祥和。太后身体安康,淳妃与容妃皆是母婴俱好,因此冲淡了许多朝前的愁闷气氛。
宫中素有过六月节的习俗,每年六月二十六日,后宫诸后妃都要往宫中荷花池赏荷吃荷叶饼。因今年年岁已经不好,六月节也俭朴了许多,只在荷花池边搭了彩棚买了许多锦鲤鱼放生。到那一日,后宫诸人都穿得花枝招展,花池边人面花容交相辉映,依旧叫人觉得繁华富丽无限。妃嫔们平时没有什么玩乐,互相走动亦不能很多,此时聚做一堆,谈天论地十分热闹。待众人赏过了花用过荷叶饼,内侍捧出几十条用清水养着的锦鲤鱼,每一条均有尺许长短,身上锦彩斑斓,只等众妃和美人们都各自选一条放入池中,六月节才算过完。
林珑随众人选了一条锦红鲤鱼,那鱼身十分滑溜,捉了好几次也捉不上手,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都七手八脚上来帮忙,正热闹间,却听池边“扑通”两声,立时又听人惊叫道:“容妃和淳妃落了水了!”众人皆是大惊,林珑及身边诸人忙走到池边,只见会水的太监和宫女都跳入池中,片刻就把容妃及淳妃救了上来。太后已经吓得脸色大变,一时传御医的,找抬床的,池边乱成一团。
众人将容妃与淳妃都送入太后宫中,片刻御医便宣到,诊了脉后道:“两位娘娘身子都健壮,万幸不曾呛水,天气炎热也不曾受凉,龙胎各自平安,臣看都是不妨事的。”
太后听了这一句方长吁出一口气,命了心腹的人手照看两妃,才到长乐宫外间命当时池边在容淳二妃身边的人都留下盘查。容妃淳妃身边太监宫女吓得哆嗦,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容妃与淳妃都捧了鱼去放生,分明池边是极平坦的石阶,也并没有旁人,却不知道两位娘娘为什么都落了水,唯一一个太监期期艾艾道:“淳妃娘娘原是先捧了鱼去放生,后来容妃娘娘才去的,两人先时说说笑笑一起去放那鱼,奴婢眼瞧着似乎是容妃娘娘站不太住走了几步挤上淳妃娘娘……”话还未完,太后已是大怒,道:“不说自己没照顾好主子,倒赖上主子自己的不是了,给我拖出去掌嘴。”立时就有人拖了那太监出去掌嘴,余下众人更加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太后平了平气方道:“身边说是这么多人服侍,却没有一个是有用的,这还好歹是在后宫,还在我眼皮下,若是离了我的眼睛,还要闹出什么来,既然都如此不顶用,都给我发落到朝阳宫做杂役。”朝阳宫便是冷宫,一入朝阳宫,一生便难有出头日,这许多太监宫女哭哭啼啼,也只得去了。
太后当下又另选了若干人手拨入容妃淳妃两宫,命两人除非自己或玄王见召,再不可出各自宫门一步,连一应晨昏定省都省去。
不过几日,又有国师张天师入宫探视太后,说起今岁流年不利,张天师称是饥民怨气塞天,所以后宫也不得安稳,非重新布置宫室移动方位不可。此话一出,太后说是甚有道理,定了七月初十将各宫布置皆改变方位,以求吉利。
七月初十除朝阳宫外都是忙乱不堪,原有人手自然不够,许多杂役粗使仆婢都一并命来帮忙。淳妃容妃自然是要先妥帖带入太后宫中,其它数妃及美人都也往太后宫中侍奉。
淑妃林珑的缳沅殿物件虽不多,内总管赵有福也另拨了十数人来相帮,挪桌椅滕箱笼的十分热闹。正倒滕箱笼间,不妨一只金角尺许长的箱笼开了盖落下许多东西来,几名宫女忙上前收拾,却在几幅上用宫缎中翻出一个白布小人,上面用墨笔写了太后名讳及生辰八字,又戳了许多的银针在上面。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大惊,也不敢隐瞒,忙命人一面报了赵有福知道,一面遣人送到太后跟前。
报往太后宫中的小太监,汗流浃背,浑身发抖,说得几乎语不成句,只会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咒了太后。”
原本诸妃都围在太后跟前谈笑,乍闻此言不由都惊住,一束束目光,或探究或震惊或怀疑或暗喜,都往林珑身上投去。太后也是一愣,厉声道:“你给我好好说话,这说得都是什么?!”
小太监勉力奉上小白布人,一面哆嗦着道:“这是正替淑妃娘娘搬运箱笼时从箱子里掉出来的,奴婢们立刻回了赵总管,张公公也叫小的立刻把东西拿来给太后瞧。”说完了话额角还不住的冒着汗。
太后目光往林珑身上一扫,沉声道:“给我传赵有福,缳沅殿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脱,都给我叫来。”一面转而盯着林珑,“淑妃,这是怎么回事?”
林珑自打听了小太监的话便如头上猛然被人敲了一棍,只是发闷,她自然知道后宫波涛汹涌,她亦算众矢之的,却不知道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咒魇太后与王上乃是死罪,连发往冷宫的生路亦没有,只是,她如今竟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恨她如此之深。林珑只觉得眼前发昏,骤然听见太后询问才定下神来,忙跪倒在地,道:“臣妾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捏着那小白布人瞧了半晌,冷冷道:“自你进宫,我待你也不薄,何至于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
林珑忙叩首道:“自进宫来,太后的恩典臣妾日夜铭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望太后明查,还臣妾一个清白。”
此时赵有福已是带了缳沅殿里众人候在了长乐宫外,太后缓缓道:“你先起来,等我问个明白。”立刻传进了发现白布人的宫人进来,那宫人只道:“是奴婢搬运淑妃娘娘的箱笼,因为十分沉重,所以扛歪了些,那盖子想是没有盖紧,所以里面洒出许多上用宫缎来,奴婢就同了几个人收拾,在那掉出来的缎子中翻到了这东西,立刻就禀告了上来,其余奴婢就不知道了。”
太后命其先往一边,又传了向来在缳沅殿里服侍的宫女彩月来,问道:“淑妃娘娘向来在宫里做些什么,你可听见她对我有什么不敬之词?”
彩月回道:“淑妃娘娘向来寡言,也很少与奴婢们说什么,只是初进宫时时常流泪,彷佛并不乐意,也时常研墨铺纸写些东西,写完便烧了,奴婢不认得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太后望向林珑,道:“可是因为当初我要赐你为平乐王妃,你兄长不乐意,因此王上讨了你进宫,想来你本身亦十分不乐意,因此怀恨至今?”
林珑抬起头,直直望着太后,并无一句话,只蹙眉思索。
太后冷冷一笑,道:“你如今还要想分辩之词?我便让你分辩,你且说说看,若说不出来,此事便坐实是你所做。”
林珑忽然道:“那布人太后可让臣妾一观?”
太后丢下那布人,林珑捡了起来一瞧,立刻朗声道:“此事定然是旁人诬陷,臣妾恳请太后明察。”
太后道:“旁人如何诬陷你,你且说说。”
林珑举起那布人道:“请太后仔细瞧瞧,这布人上确实写了太后名讳,可是却不是臣妾的字,臣妾虽不敢说才学如何,在家时也临过许多法帖,字不敢说好亦不是如此这样。”
太后却道:“那如果是你假手旁人所写呢?”
林珑回道:“太后恕罪,若要说这是假手旁人所写则更说不通。臣妾再愚鲁也知道咒魇太后是杀身之罪,若真要行此歹毒之事,如此隐秘,定然不肯假手旁人,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臣妾焉肯将这等事情泄漏给他人?何况宫中奴婢,几不识字,便有认几个字的,恐怕亦不肯随人做这等犯上作乱之事。臣妾在后宫为妃,臣妾兄长在朝中为臣,臣妾焉肯为一己之私祸害兄长家人?”
太后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林珑又道:“再者来说,臣妾若真行此事,这等证据必然要妥善藏好,早于十数日前太后便有旨意说七月初十要各宫搬动方位,若臣妾真行此事,定然早做准备,怎么可能把这等东西随意放置,叫人一找便知道?此事定然是有人诬陷于臣妾。”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你说得有理,本来我也不信你会做这等事情,如今你分辩下来,思缕分明,想来便是要行也不会如此容易被抓获。只是,你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么?”
林珑忙又叩首道:“太后明察,臣妾怎么会做这等欺君罔上伤天害理之事。”又道,“臣妾在宫中,各个姐妹对臣妾十分友爱,臣妾确实不知。”
太后又点了头道:“你起来罢。”说着厉声喝道,“赵有福,给我将今日在缳沅殿内的人都锁了,一个个拷打下来,看他们招不招,究竟是谁主使的,竟然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要诬攀淑妃。”一面眼光凌厉,往身边各人扫了一遍。
赵有福忙在门外答应了,立刻就命人带了那干太监宫女往内行刑房去。
太后喝了口茶,对房中诸人森然道:“今年朝廷不利,怎么咱们后宫还要乱?我早先就告诫你们,不要做出逾距的事来,这次可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