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情歌》乔迹

10、第 10 章

　　讲电话的间隙，宋律齐叫她带上门，她照做。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她目送他走到窗边，单手撑着窗台，跟电话那头的人谈事，背影逆光，线条落拓。

　　挂断电话，宋律齐翻看着消息，转过身朝办公桌走时，才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个人，“坐五分钟。”
　　郑希文没说话，走去沙发前坐下，等待五分钟，推门出去。

　　褚芙果然有些心思不定，手指放在键盘上，听到开门声才敲打几下，又去摆弄鼠标。
　　郑希文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手头工作。

　　大约等了半小时，她等到褚芙向自己请教问题，并不经意地感慨：“希文姐，你好厉害呀，以前是哪个部门的呀？”
　　郑希文如实回答。

　　“凯华的会访，需要我们接待吗？”褚芙神秘一笑，四下看了看，凑近些，压低声音，神秘道：“希文姐你肯定知道宋总的感情状况吧，他应该是单身？”

　　“对方来了哪些人？”郑希文查阅系统申请。
　　褚芙整理报告，末了，加一句：“我知道他是单身，对吧。”

　　郑希文笑说：“这是老板的隐私。我还想升职加薪。”
　　褚芙看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她视若不见。

　　-

　　郑希文按照正常时间下班时，宋律齐和褚芙都不在办公室。
　　她去车库提了自己的代步车，驶出园区，没多远，看到一辆熟悉的奔驰S。

　　那辆车在路边停靠，副驾驶车门被推开，褚芙从车上下来，转过身，笑意满盈地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摆手。

　　低调的黑色汽车离开，褚芙从包里翻出车钥匙，路旁停车场停靠的粉色迈凯伦车灯闪烁，她拉开车门，上车，一骑绝尘。

　　郑希文收回视线，单手搭着方向盘，另只手捏着旋钮调电台，慢悠悠行驶在后面。

　　十分钟后，车抛锚了。

　　这两天天气不好，天空是灰白色。
　　设置好路障，在路边等待拖车到来的时间里，郑希文抱手盯着若隐若现的霞光，被滴滴的喇叭声唤回神。

　　一辆白色小跑在她的小代步车后停下，她走过去，车窗降落，郁程探头，“妹妹，怎么了这是？”
　　见她迟疑，他提醒道：“我啊，上次在Toc.....”

　　郑希文恍然大悟，“是你，我记得，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卫城了。”
　　“有点事耽误了。”傍晚气温降冷，见她抱臂裹紧外套，郁程示意她上车，“不说这个，先上车。”

　　郁程会来事，一路嘘寒问暖，不摆一点架子，郑希文也不习惯让话掉到地上，一路氛围愉快。

　　-

　　路过衣帽间，宋律齐顺手拾起岛台上倒扣的手机，走去洗手池。

　　刷牙时，微信恰好来了新消息，数量从1变成4。
　　列表里能看到最新一条是褚芙发来的：【要不要给你带点？】

　　宋律齐眉头微蹙，没有点进去。
　　他不喜欢应付年纪这么小的女孩——莽撞、脆弱、让人头疼。

　　他换了只手握牙刷，拇指划着屏幕退出，点开其他消息。

　　照片是一张飞机票。
　　文字留言：【哥走了，别想哥】
　　吃饱了撑的。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傍晚那会儿。

　　郁程：【你说我日行一善多积点德，胡雅欣是不是能对我好点？】
　　郁程：【扶老奶奶过马路去喽】

　　郁程：【卧槽还真有机会】
　　郁程：【熟人？】

　　底下跟了张照片，明显是从车内往挡风玻璃外拍摄，前方路边停了辆现代，打着双闪，红白色交通锥旁边的单薄身影有些眼熟。

　　宋律齐撂下手机，吐掉牙膏泡沫，接水漱口，扯毛巾擦了擦手，回卧室时点开某个头像，按住说话键：“郁程说你车坏了。”
　　对面的消息回得很快：【离合出了点问题，送去修了】

　　“下周捎你去公司？”
　　郑希文：【麻烦你了】

　　/

　　周末，郑希文被权影从家中拖出来逛街。

　　精品店里挑首饰时，郑希文看中一副珍珠耳钉，放在耳边比划，觉得还不错，用手肘抵了抵身旁的权影，后者不为所动，按住语音键，先痴笑两声，“你真讨厌~”

　　郑希文默然低头，将耳钉放到一边，继续挑选其他款式。

　　权影跟对面聊了半小时，结束时郑希文已经挑中一对镶蓝钻的耳钉，准备付款。

　　权影小步挪到郑希文身边，从背后搂住她，亲昵地用脸颊蹭肩膀，讪笑着讨好，“这耳钉真好看，特别衬你。要不我来付，多少钱？”

　　“一万八。”郑希文说着，递出付款码。
　　滴声后，扣款一百八。

　　“嘿嘿，我知道我不好，我保证接下来一个小时，手机我一眼都不看......复合是他提的，死缠烂打的，不是我。”

　　“他有这么好吗？”
　　“也没有啦。昨天还惹我生气。”
　　“那你为什么？”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谈恋爱就是这样。”

　　郑希文接过柜姐包装好的首饰，回忆起自己上一场恋爱。
　　当时似乎也是这样，甜蜜中充斥鸡毛蒜皮与鸡毛蒜皮。

　　让她惊讶的是，分手很久以后，曾经的共友透露，前男友曾抱怨她不够投入。
　　不知是不否因为这个，她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提不起重新恋爱的兴趣。

　　两人继续逛街，进店选了几件衣服，各自进试衣间。
　　隔着隔板，权影问：“最近你又开始不出门，还在头痛那本书？”

　　郑希文将自己的衣服搭到一旁，取下衣架上的裙子，“嗯，救不回来了。”
　　“那怎么办......”
　　“先收尾再说。”

　　“好吧，你的房子看得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消息了。”
　　“准备办房产证了。”

　　“这么迅速！”试衣帘被撩开一角，权影伸脑袋进来，“两个月前不是还在看房吗......哇哦，这条裙子真好看。”

　　“特别衬你。”她再三打量，竖起大拇指，“超适合约会。”

　　-

　　周一，清早。

　　出了早高峰的市区，工业园区附近车流疏落。
　　把跑车泊入停车场，褚芙推门下车，特意选了个方便停车的路边，站定。她看了眼腕表时间，从包里拿出气垫和梳子，整理刘海。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熟悉的车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褚芙弯出最适合自己的唇角弧度，朝那辆车招手致意。

　　黑色汽车减速，朝她驶来，停靠路边。
　　驾驶座车窗降落，褚芙摆手，“早上好呀律齐哥......”

　　“早。”
　　“早上好，芙芙。”

　　坐在副驾驶座位的郑希文俯身，越过宋律齐，向路边的人打招呼。

　　褚芙脸色微变，绕去后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么巧，你也搭车呀。”
　　“我搭个便车。”郑希文笑道，“你住这附近吗？”

　　褚芙：“我住观澜府，开车过来的，爸爸叫我低调一点，所以只好搭律齐哥的车啦。”
　　郑希文笑了笑，回正身子，看向正前方。

　　今天天气不好，铅灰色云层重叠低压。
　　不知是否又要下雨。

　　“律齐哥。”后排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你周五晚上有没有空？”
　　郑希文抬眼，看向内视镜里冷清的侧脸。

　　“有事？”
　　“我爸爸说要谢谢你接受我这个不务正业人员，请你吃顿饭。”
　　“这不是应该的么。”

　　“那你来吃顿饭嘛。”
　　“替我问叔叔好，饭就不吃了。”

　　褚芙撅嘴，不乐意了，“你不想见我爸爸？那周末我单独请你，你必须来。”
　　“餐厅约好了？”

　　褚芙一听有戏，忙不迭点头，“约好了。”
　　“那你再找个朋友吧，别浪费了。”

　　褚芙娇嗔，“哥。”
　　宋律齐淡声：“真不好意思，周末不空。找别人玩儿去吧。”

　　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像不好意思。
　　郑希文收回视线。

　　身后的女孩气鼓鼓看向窗外。

　　“把我放在这里吧，我走过去。”即将抵达公司园区门口，郑希文提醒。
　　宋律齐看过来一眼，单手打方向盘，车速降低，靠边驶停。

　　郑希文酝酿片刻，又说：“对了，杨老板问你要不要自己带烧烤架。”
　　“一天而已，能吃多少东西，叫他看着办。”
　　这事是她瞎编的，宋律齐接得没有半分犹豫，倒叫她意外，顿了顿，才说好。

　　后排的褚芙持怀疑目光打量前排两个人，小心发问：“周末有活动？”
　　郑希文解释，“一个朋友邀请露营。”

　　不知道是因为怀里抱了个包，还是这辆车安全带有些怪，她反手摸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按钮。

　　“我也......”褚芙话说一半，吞了回去，改口道：“你们早就认识了吗？”

　　“也不算早......”郑希文正思索着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身前掠过细微清冷的气流，宋律齐俯身过来，抬手按下按扣，“同龄人比较投契。”

　　咔哒一声，身上的束缚松开。
　　郑希文敛眸，在背后炬炬目光注视之下，牵着安全带收回原位。

　　她提前下了车，身影在倒车镜里渐渐缩小，停下脚步，低头看手机，似乎发了点什么。
　　等最后一个绿灯时，宋律齐解锁手机，看到这条消息：【我们好像不是同龄人】

　　郑希文收到的回信是：
　　【不投契吗】

　　-

　　傍晚下班前，郑希文看了眼隔壁工位，褚芙仍托腮发呆，霜打了的花苞似的。

　　“那我走啦。”她收回视线，率先收拾好东西，拎包离开，跟同事们告别，“拜拜，下周见。”

　　乌云积压，仿佛随时掉落下来压垮这座城市。

　　郑希文快步走出园区，拐进相邻的主干道。
　　天空飘起绒毛细雨，她躲进公交站，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她钻进车里，跟师傅报了目的地，包里的手机嗡响起来。

　　郑希文接起电话，“喂？”
　　“在哪？”
　　她一愣，“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下班了，不回家么？”

　　郑希文眉头微皱，拿开手机，检查微信消息。
　　果然，十五分钟前，宋律齐发消息叫她楼下等着。
　　她望向窗外，对话筒说：“我在海平街，便利店门口。”

　　挂断电话，司机师傅正通过内视镜观察后排，脸色谨慎。
　　郑希文抱歉道：“不好意思，师傅，有同事捎我回去，我得提前下车。”
　　“这才走了几米？就要下车嘛。”师傅抱怨。

　　郑希文坚持在便利店门口下了车。蓝色出租车一骑绝尘，她撑起伞等待片刻，等到一辆黑色SUV减速靠近。

　　宋律齐在内视镜里目视副驾驶车门被拉开，女人坐上来。
　　“没看到消息？”

　　“没想到。”郑希文转过头去，对方在她的注视下投来目光，她倒躲开了，玩笑道：“没想到宋总这么重视人文关怀。”

　　行车记录里有今早的目的地，宋律齐正设置导航，勾唇笑了笑，没接话。

　　路上小雨断断续续，郑希文主动提起几个不冷不热的话题，诸如天气和交通，他并不热切，她也不黏人，几句问答后车内陷入沉默。

　　抵达今早上车的地点，汽车驶停路边，郑希文看向窗外，手掌摸索着解开安全带。

　　宋律齐看着她，提醒道：“下着雨，有伞么？”
　　郑希文点头，从包里抽出折叠伞，“带了。”
　　她推开车门，先俯身将伞撑出去，然后下车，没有立即离开，转过身，对车上的人说：“其实我住在那边。那边不太好停车。”

　　宋律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我回家啦。下周见。”郑希文挥手。
　　“回见。”

　　道路狭窄不能久停，宋律齐驶离路边。
　　前方十字路口，黄灯闪烁变成红灯，从99秒开始倒数。
　　他打方向盘换了条车道，导航重新规划路线。

　　斜来斜往的上坡路，不是正南也不是正东，能望见山上梯状植被，春日里浅绿赭褐浓淡相见，薄雾淡淡。
　　这景物眼熟，遇到路口再次转弯，宋律齐才想起为什么。

　　上次也路过这里。

　　从这儿回酒店，有一段是堵车高发路段，导航软件显示为深红色，他将车停到路边，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这地方紧挨着坐落几个小区，下班时间，不时有人撑伞经过。晚风强势，撑伞的人只能倾斜伞面，绷紧身体对抗阻力。

　　雨势渐急，宋律齐单手搭着车窗，衣袖手肘湿了半截，火光底下烟灰积聚一截，随意掸开，青灰被春风带走，散落急雨中。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不知道怀里抱了什么，单手撑起的蓝白色雨伞摇摇欲飞。
　　宋律齐眯了眯眼睛。

　　这几步路她爬得艰难，才走来，又倒退回去，蹲下|身不知道折腾什么，偏头艰难地用肩膀夹住伞，风吹过来整个人险些被掀翻。

　　他掐了烟，抽伞，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