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不会是代替品 ...

  •   让纪晚星难以适应的,其实是S市与C市迥然不同的秋季气候。持续不断的连绵阴雨,仿佛让人的心也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在教室与寝室两点之间来回,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发了霉一样,做什么都无力得很。
      这一天,总算是迎来了长期的雨水之后一个晴日。
      走在午后明媚得足够媲美春天的阳光下,连步伐都变得雀跃。
      校园内的法国梧桐,高高低低连成金灿灿的一大片,泛着宝石般的光芒,衬得天空在树枝间越发湛蓝。偶尔有几片枯黄的叶片轻飘着落下,在微微的风中如蝴蝶翩跹。
      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不觉地停住脚步,用鼻腔感受这冬季来临前的最后几分暖意。
      心情是出乎意料的愉悦。
      猛然间,纪晚星的视线边际出现了一只球状的物体,正远远的朝她飞来。
      同时,撞击耳膜的是一声呼喊。
      “小心!”
      她愣了愣,第一反映竟然不是躲开,而是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整个人就被扯进一个怀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纪晚星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这怀抱似乎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
      可是不管如何,她没有一丝想要抗拒的念头。
      鼻端的香皂气息,剥开那一丝混合其中的汗水的味道,很明显,她曾经闻到过。在某一个夜晚,她曾经从同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抬起眼,纪晚星对上一双确实曾经见过的眼眸。微微弯着,含笑的眼眸。瞳孔很深,就像是,能够把人吸进去一样。
      “哟!”
      连这声招呼都熟悉得过分。
      虽然,可能更多的因素在于音色。怪不得,当时听到那声呼喊会立即寻找源头,因为她会有错觉,那含着关心的声音,是从那个人口中发出的。
      纪晚星有片刻的失神,喃喃地说:“是你?”
      这个叫司徒雷的男人在某些方面来说,真的和某人很有点相似。
      “当然是我。”司徒雷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还是站起来说话。”他不着痕迹地朝手腕处看了一眼,眸子里似乎多了一分无奈,“这是……呃,我身体的诚实要求……”
      轰的一下,纪晚星的脸发起烧来。她飞快地跳起来,动作迅速得有些夸张。
      司徒雷也站起来,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我的手腕,可能骨折了。”他的眼里闪动着光芒,显然是因为她的反应而觉得有趣。
      纪晚星忍不住偷偷□□了一声,她似乎,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懊恼不已的她盯住司徒雷的手腕,“都是因为我……”
      “不。”他指了下不远处已经被学生们捡回去的篮球,“罪魁祸首,是它哦!”
      这句话大大地冲淡了纪晚星的愧疚之心,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哦。”
      司徒雷却皱了下眉,嘴巴里飘出很轻的一声抽气声,然后对她说:“你如果没事的话……我想,我还是先去医院了。”
      纪晚星怔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司徒雷远去的身影。
      她忽然动了一下,追了上去:“等等,我和你一块去~!”
      即使罪魁祸首是那只篮球,但如果不是为了让她避开,他也不会受伤吧。认真的说起来,这确实是她的责任呢。
      远处的人影停了下来,分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纪晚星已经追上司徒雷,与他并肩走在校园的大道上。梧桐树的叶子反射着耀眼的太阳光,走在路上,如同走在一片金色的海洋里。
      在路的尽头,校医院的轮廓已经出现。

      “不用担心。”拍片的等候时间里,司徒雷似乎看出纪晚星的坐立不安,又偏了偏脸,继续说道,“也许这话我说得突兀了,你大概不是在为我担心,而是觉得内疚吧。”
      纪晚星愣了愣,当即就想反驳。
      只是因为内疚吗?或者是有一些,更多的,其实是担心他。她的心里这样说。
      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能出口。
      她似乎能够轻易地落落大方的对很多男性朋友说出“我担心你”这样的话,可是好奇怪,这时候的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羞涩?
      没错,就是羞涩。
      真的好奇怪,即使面对罗安,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感。
      她忽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认识现在的自己。
      司徒雷看着纪晚星的脸色不断地变化,忽明忽暗。
      是他说的话太突然了?
      应该不会呀,现在说这话,是恰好的时机吧。
      他告诉自己没有问题,然后出声喊她:“晚星……”声音带着点犹豫不决。
      她被他的喊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纪晚星的脸微微掠过一丝绯红,甚至没能立即注意到司徒雷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她问:“什么事?”
      司徒雷探究地扫视着她,“你刚才怎么在发呆?”
      她慌乱得视线四下乱飘,连话语都变得结巴,“没,没什么。”
      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寻根究底,“我可以那样喊你吗?”
      “咦?”她没有听明白。
      司徒雷笑了笑:“晚星呀,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应该这样回答的。不管对什么人,她纪晚星应该都能够这样不卑不亢的说出这样的回答!
      可是她居然迟疑了。
      被司徒雷这样叫,就像是罗安在叫自己一样。可是声音和罗安那么像,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温柔。罗安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听着司徒雷说着这些话,她仿佛能够马上把它们转化成由罗安说出一样。
      这是比刚才的羞涩还要奇怪的感觉。
      她想要听司徒雷这样对自己说话。
      这是纪晚星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禁问自己。
      难道……她把司徒雷当成了某一方面的代替品吗?
      纪晚星狠狠地摇了下脑袋,不,不会的。
      他只是,一个和罗安的声音比较想象的朋友罢了,是和其他男生一样的朋友。
      这样想着,纪晚星点了点头:“好啊,这样叫我当然没问题。”
      听到这样的答案,似乎让司徒雷颇为高兴,他的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脸上能够看出喜悦的光芒:“那我就这样叫了哦!对了晚星,刚才我说的话,你不会是生气了才故意那么久不答话吧?”他又把话题绕回到之前的那个上。
      “怎么会?”她失笑,“我像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我就说嘛!”他的语气很笃定。
      纪晚星眨了下眼,有些好奇,“咦,你又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看得出来。”
      因为他的评价,纪晚星突然能够感受到心底冒出的得意,慢慢的,慢慢的滋长起来,从一颗小小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司徒雷的意思,是说她的性格很好吧。
      嗯,一定就是这样的。

      “一个小手术罢了,你不用把眉毛皱得这么紧吧?搞得好象是你生病了似的,笑一笑啊!”
      然而就算知道没有什么大不了,也会紧张啊。纪晚星侧了下脸,还是附和司徒雷的话,勉强笑了笑:“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百天么,一晃就过去了!再说,我身体这么好,哪里用得了那么久啊?”他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进了手术室。
      真奇怪,她确实知道这真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可是那颗心就是悬在嗓子眼那儿,固执得不肯回归正位。也许,和司徒雷说的一样,她表现得就像是自己生了病似的。
      阳光从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的窗口照射进来,大大小小的光斑洒在地面,只残存着少少绿意的藤曼被风吹动,轻轻拍打在墙壁上。
      没有过多久,包扎好的司徒雷出现在纪晚星的视线里。
      他的脸上挂着与进门之前如出一辙的笑容:“嘿!”
      她愣怔着说:“好了?”
      “如果是指痊愈的话,现在还没有。”在她变色之前,他连忙岔开话题,“我还要去输液,你还继续陪着我吗?”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促狭,心里突然产生一股冲动,她回答:“你想要我陪吗?”说完,纪晚星才觉得有些懊恼。这样的话,似乎太过于直接了些。
      他们已经足够熟悉了吗?似乎并没有那么熟吧。
      虽然她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咧开嘴,白牙在阳光下有点晃眼,“为什么不?”
      司徒雷的坦然让纪晚星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她笑笑:“不过很可惜,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他故意拉长了调子,边说眼睛还转了转。
      这模样有些滑稽。
      她不由地失笑,“怎么?”
      “没有啊,你要走就说明我得一个人去面对惨淡的人生了。”司徒雷说着挤挤眼做了个鬼脸,“你知道,针打在身上是很疼的!”
      纪晚星差点嚷出来,又不是小孩子,还怕疼么?但她把话咽了下去,因为她发觉自己心里,这时候从最深处蔓延出一种极其柔软的感觉。
      就好象是……怜惜。
      那一秒钟里,她做了一个决定。
      管他还有什么别的事,她要留下来。
      “真的留下来?”司徒雷先是惊喜的叫了出来,又顿了顿,问:“可你不是说还有事吗?”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今天本来是要送一份报告去戏剧社,现在看时间,或许到那里教室也已经锁门了吧。
      医院里很安静,走廊上轻微的脚步声也能够很清晰地听见。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司徒雷忽然问:“我的声音是不是和谁的很像?”那天晚上他就注意到了纪晚星口中吐出的名字。
      本来谈兴正浓的纪晚星因为他的话而沉默下来。
      她没有否认,那就一定是的了。而且,那个人是对她很特别的人吧,司徒雷把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纪晚星一直没有开口,他也没有催促,只是垂下眸,小心地隐藏好了眼底的光。
      司徒雷忽的抬眼:“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说起来,她早已经离开以前与罗安有联系的生活,不是吗?“你的声音,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啦。”
      “是很重要的人?”
      纪晚星扯了扯嘴角:“什么很重要,好久都没联系了。”
      “能够说说是什么样的人?”
      她瞟了他一眼,“干嘛啊,查户口?”
      司徒雷无辜地耸肩:“不是啊,看你半天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以为是触及到你的什么伤心事了呢。”
      他还真敏锐,纪晚星的眼色变得古怪:“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他迎着她的视线:“真的只是我的想象吗?”
      她再度沉默。
      他却眨了眨眼,“不过,不方便说就不要说啊,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什么。”
      房间里一片静默,好久,纪晚星开了口:“其实真的没什么,那个男生,我曾经……喜欢过他。”
      司徒雷的眼神那么锐利,“只是喜欢过吗?”
      纪晚星颤抖了一下,只是喜欢……过……吗?想要肯定的回答这句话,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别骗人了!
      她的声音就像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不,现在可能也还喜欢。”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原本沉甸甸的心蓦的轻了。
      好象积累了很久,需要排出去的东西,终于被清空。
      是早就该找个人说出来的吧。
      她一直认为自己放下了,但这不是事实。
      所以大学她离开了罗安所在的C市,来到很少人认识的S市;所以即使两年过去,乍听见同那个人一样的声音时,她的心还是起了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是一粒小小的石子,达到的效果却是惊人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落下的中心向外扩散,不曾间断。
      听说,只有注意到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更频繁地碰见。
      所以她才会发现总是遇到司徒雷吧。
      “喜欢就喜欢咯,怎么你的表情就好象这是大逆不道的一样?”
      “哪有那么简单……”
      “是你想复杂了吧。”
      纪晚星一个激灵,怔忡地看向司徒雷。
      “喜欢是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他喜欢别人啊。”而且那个女孩也喜欢他,那两个人之间,是没有她插足的位置的。
      司徒雷的脸凑得近了些,“那和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纪晚星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口,从这里能够看见外面蔚蓝的天空,那么开阔。是啊,他喜欢别人和她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喜欢本来不就是单方面的吗?为什么她之前总会排拒自己的这种心情,并且找来各式各样的借口?
      她真是傻了。
      还没回神,一只大手迎面伸过来,纪晚星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司徒雷的手把额前的头发揉了一通。
      “干嘛啊……”她佯怒,“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动手动脚吧。”
      司徒雷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其实并没有斥责的意思,却还是飞快地缩回手,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芒。
      纪晚星哈哈大笑,却又因为司徒雷的下一句话倏然止住。
      “如果可以,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
      她屏住呼吸,迎向他的注视,那双眸子仿若旋涡,能够将人吸入。她正了正脸色:“我绝不会去找一个替代品。”
      司徒雷没有表情的脸上旋即绽开一个笑容:“嘿,我就知道。”
      纪晚星吐出一口气,他是在试探她?
      司徒雷摆摆手:“哎呀哎呀,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罢了!”
      纪晚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总喜欢开玩笑。上次也是,这次还是。上一次倒无所谓了,不过是假装敲诈,最多也就让她将他当成坏人。可是这次,要是她把他的话当真了怎么办?难道他真的来做罗安的代替品?
      “这么严肃干什么?都说了是玩笑,太正经容易老哦!”司徒雷用两只手指比住脸,“来,笑一笑!”
      纪晚星撇嘴,想那么多做什么?罗安就是罗安,司徒雷就是司徒雷,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是在坚定不会寻找代替品的想法同时,她没有发觉,自己内心深处也在渴望,渴望听到某个声音,用温柔的仿佛充满了感情的语气对她说话。在不知不觉中,这种渴望如同病菌一样,迅速生长,快得异乎寻常。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