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先爱更吃亏？》婉兮清扬

17、自由

　　接近寝室楼的时候，纪晚星忽然接到洛菲的电话。她告诉她，有客人找她。
　　“客人？”会是谁呢？尤其洛菲的嗓音总像是压抑着什么。但她问起，洛菲也只是打个哈哈说，到了自然知道，好象等着看好戏似的。
　　等到了楼下，纪晚星终于知道是谁来了。
　　她也终于能够理解到洛菲的心态。
　　谁叫那个正冲着她笑的男人，关于他的许多事在开学初时洛菲就已经全部从她这里知道了呢？
　　“沈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泽的出现给了纪晚星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她不知不觉松开了挽住司徒雷的手。
　　司徒雷的眉毛蹙了起来，眼睛里泛起晦暗难明的光。
　　沈泽笑嘻嘻地走到纪晚星跟前：“我来见见我亲爱的未婚妻，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未婚妻？
　　司徒雷更深地皱起了眉。
　　纪晚星回神的时候已经再次挽住司徒雷，朝沈泽瞪去：“我可没答应过。”
　　沈泽的视线从她脸上划过，落到司徒雷身上，“这位，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位男朋友吗？”
　　未等纪晚星回答，司徒雷伸出一只手，“司徒雷。”
　　沈泽礼貌的与他握了握手：“沈泽。”
　　纪晚星偏了下头，这两个人看起来互相都礼貌得很，可是空气似乎绷紧了一般，充斥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彼此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知之后，沈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司徒雷弯唇笑了笑，“那么，你就是晚星名义上的未婚夫？”
　　沈泽的瞳孔缩紧，微微动容。情况与他原先所猜测的完全不同，他以为纪晚星在学校交往的男孩在她眼里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学生。比起来，自己无论怎样优势都大得多。可是此时，短短的眼神和言谈交锋之后，沈泽生出一种奇异的无力感。
　　但他立刻又想到，其实也是自己轻敌，自己看中的女孩所交往的对象，怎么可能不中用呢？
　　在沈泽沉思的时候，纪晚星厌烦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对司徒雷说：“抱歉，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想自己解决。”
　　“没关系。”
　　“他家和我家有私交，所以我爸妈把我们凑一块。真是莫名其妙！”说起来纪晚星依旧忿忿，“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纯粹的陌生人罢了，说什么交往啊，结婚啊这种事不嫌太早了点吗？真受不了家里那些人，总是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我头上，为什么他们安排的事我就非得去做？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的木偶！”
　　司徒雷静静地看着身旁发泄似说了一大堆话的女孩，温柔地伸出手抚摩她的脸庞，似乎这样能够让她冷静。
　　纪晚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过去忍耐得太久了，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不得不做的事。反正其他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既然他们可以，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呢？忍耐，忍耐，再忍耐。可是每次的愤怒和压抑都聚集在内心，虽然隐藏的很深，可是到了一定的时候还是会宣泄出来吧。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如果是在C市的家里，怎么说那也不过是假期内短暂的时光罢了。
　　可是，她和家族都已经做过约定。在大学四年的时间里，不能做出干涉。
　　但现在这算什么？家里决定的所谓“未婚夫”跑到学校来，还好象想要公告天下似的。
　　这算什么？！
　　她终于在司徒雷的怀里镇定下来，没有抬头，“对不起，我失态了。”
　　司徒雷笑，“晚星你现在越来越笨了，我们之间有必要为这个道歉吗？我不是也有很……诡异的样子被你见过？”
　　“说的也是。”纪晚星也绽开笑颜。
　　“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吧。”他朝沈泽的位置瞟了一眼。
　　“处理？”纪晚星不快地哼了一声，“当然是把他赶回去啦！”
　　“你确定……他有那么容易被赶走吗？”他从沈泽的目光里，可是看出了他是多么锲而不舍的人呢。
　　纪晚星默然，她当然知道不容易。容易的话，寒假时怎么会老是被沈泽跟住？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这样吧。”
　　沈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晚星，现在能够答应我的邀请，去吃消夜吗？”
　　“废话。”她只说了两个字，又突然地朝司徒雷小声说了句什么，才接着回答他，“你不知道晚上吃东西很容易让身材走形吗？我怎么可能答应？现在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连再见也没有说，她看也没再看沈泽一眼，朝司徒雷挥了挥手，得到他微笑的回应，转身离开，走进寝室楼。
　　沈泽的脸色白了白，从她的态度上来说，立场非常鲜明。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咕哝着，看向司徒雷，“司徒同学，那么明天见吧。”
　　“明天见。”司徒雷轻点了下头，目送沈泽的身影消失在春季开始复苏的树丛之中。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司徒雷想着，也开始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沈泽走到S大的校门之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是全然的虚无。一辆车停在路边，纯黑的外壳被夜晚隐藏得很好。
　　一名中年男人从车内走出来，殷勤地为他打开车门。
　　沈泽坐进去，默默地念了次司徒雷的名字，低声对刚才的男人说：“帮我查查一个叫‘司徒雷’的小子。”
　　“是。”
　　车内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含混的回答。

　　新绿的枝条上开着浅粉色的花朵，重重的花瓣被风吹过，总会散落几片。S大的校园里，风景优美的地方随处可见，然而，纪晚星现在对这些美丽的风景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因此而有个好心情。
　　“真是无聊！”她低声骂着，“糟糕透了！”
　　沈泽坐在她的对面，他们正处在校园内某一处石制桌椅密集的地区。
　　那个晚上之后，她原本以为第二天就会见到沈泽的大驾。出乎她的意料，沈泽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没有，正当她松了口气，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沈泽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一脸掩饰不住的自得，让她看了就讨厌。
　　她本来不讨厌他，如果与婚姻没有关系，她觉得他们甚至能够成为不错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要死缠滥打？
　　她无法不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
　　“说吧，有什么事？”因为是突然出现，她没有来得及找到司徒雷。
　　沈泽的语气莫测高深，“只是……想告诉你一点东西。”
　　纪晚星突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什么东西？”
　　“关于你的男朋友。”
　　她生出更多的不耐烦，她和司徒雷的交往有那么错误或是奇怪么？刚有人来找她唠叨了一大通，现在连沈泽也这样？
　　纪晚星盯住他，“你调查过他？”对于这些人的手段，她其实熟知得就如同对自己的家。
　　“当然，不然怎么能够放心？”
　　“谁允许你随随便便去调查一个人的？”纪晚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低声吼道。
　　“但是，我想晚星也不会想对自己的男朋友一无所知吧？”
　　她好不容易压制住愤怒，冷下声音：“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听出她话里嘲弄的语气，沈泽并不生气，“查到的，还真不少。你那位男朋友可不是普通人啊，要我说，他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哼。”纪晚星淡然地哼了声。这些难道要他告诉她？司徒雷是一手掌握实权的学生会副会长，又是有众多支持者的小提琴王子，怎么可能不厉害？
　　“我这样讲大概太笼统了吧，我还是直接说重点好了。事实上，我认为，晚星你和他交往实在不够慎重。他虽然仅仅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却掌握着所有的权力。对算计人，掌控人十分在行。我还查到他以前的一些情况，他没有父母，很显然为了生存他对金钱的要求是很强的，而且他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我想他和你交往，本来就是为了钱，你也许已经落进他的圈套里了。”沈泽很诚恳的说，“我不希望看着你受到伤害。”
　　纪晚星翻了翻白眼，沈泽说的这些情况，她根本都了解到了。
　　受到伤害？如果她听了他的话，才是真正的伤害好不好！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撑住桌面，“够了，我不想听这么多废话。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你有什么理由说明我一定会受伤害？如果没有，我想，还是请你早点从我眼前消失。”
　　沈泽错愕地仰头望着她，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的火苗和冷冷的表情都显示出她的气愤。
　　有哪里出了错吗？为什么在他把司徒雷的伪装拆掉之后，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还说她早就知道？
　　“晚星！你别这样，你听我的没错！”
　　纪晚星挥开他伸过来的手掌，对他怒目而视：“沈泽，如果你认为在背后谈论一个人，能够让我改变心意的话，你错了。这样只能够证明，你更不择手段。”
　　“等等！”沈泽还想做什么来阻止她离开的脚步，“要知道你和我交往甚至在未来缔结婚姻都是我们两个家族所做的决定，我们是不可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的！”
　　背对着他的纪晚星唇角上扬，她想到的是在过去，她似乎也对某个人说过和沈泽相似的话。
　　无法反抗的家族决定吗？
　　她倒是想试试，是不是真的不可反抗！
　　让过去束缚自己的这些东西都见鬼去吧！
　　纪晚星笑嘻嘻地转过头，目光却冷得像冰，“不好意思，你可以搬出家族来，可是我现在想看看，反抗了又会怎么样。”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沈泽。
　　几片粉色的花瓣又被风吹得落了下来，在半空中翩跹飞舞如同艳丽的蝴蝶。
　　他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这些，只剩下颓丧。
　　中年男人自树后走出来，欲言又止，“少爷，您……”
　　“回C市。”沈泽简短地吩咐。

　　“抱歉，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找你出来。”
　　“哎呀哎呀，男朋友不就是那样的一个存在吗？”司徒雷笑眯眯的回答，“解决烦恼，提供劳力，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找我，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找我，有事要做的时候也可以找我，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啊。”
　　纪晚星勉强的扯动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不该这么难受的，可是一想到或许真的要和家族做出抉择，心里好象被什么挤压住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她条件反射般地找司徒雷，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艰难险阻都能迎刃而解。
　　也许，他是她力量的源泉。
　　“有什么烦恼的话，讲出来会好一些吧。”
　　“说是烦恼……”纪晚星撇撇嘴，“对于某些人来说，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吧。”
　　司徒雷耸肩，示意她继续。
　　“你知道的我曾经有喜欢过一个人。”
　　“嗯。”他点头，“是那个和我声音相似的男孩吧。”
　　“是的，他家曾经和我家一样，是市里的大家族。两家之间私交很好，来往密切，他比我大一岁，我们互相来往的也很频繁。我们两家，很积极的撮合我们。我也以为，我们会这样下去。后来，我的班上转来一个新的同学。她很沉默，很安静，可以说是孤僻吧。因为我的关系，他们互相认识了。他喜欢上了她，还说他们很像。真好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也喜欢他，不是因为家族的要求，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才会按照父母的话，与他接近。我告诉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她又撇了下嘴，“今天沈泽又找了我，还说了一大堆废话。”她把沈泽的话学给他听。
　　“是吗？”司徒雷眯了眯眼，怪不得好象有谁在调查自己呢。
　　纪晚星讲完之后摇了摇头继续说，“说来好笑，今天沈泽找我的时候说的一些话，在过去我也说过。更可笑的是，现在我的立场已经截然不同了。我现在才明白，自己那时候有多傻。”
　　“你确定，你现在就不傻么？”
　　纪晚星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轻松起来，“说的也是，现在的我还是很笨吧。我跟沈泽说，不要用家族什么的来压我，我不在乎。当时想着，自己也算是下了决定吧，可是现在还是很难过。我一直以为只要忍耐，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安然的过去。可是我却要求来了四年的不被控制不被干涉的自由时光，要来了还不说，现在我还不知足，想要更多。我不想和家里闹得这么僵啊，他们为什么要逼我呢？”
　　司徒雷手臂一伸，揽住她。
　　“司徒，我这样做，你会支持我么？”
　　她靠住他，肩窝的温热让她觉得舒服至极。问话的时候微扬起脸，她看到他绷紧的下巴。
　　许久，他的回答才传到她的耳朵里，“会啊，当然会。”
　　她安下心，笑了起来。
　　司徒雷更紧地搂住她，目光直视前方。
　　和家族决裂吗？
　　她终于做了这样的决定呢。
　　“那真是太好了。”她嘟囔着说，“他们都说你只是为了钱和我交往，可是你支持我啊，如果和家里翻脸，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呢，这样的话，他们说的才不对呢。”
　　他假装没有听到她的低喃。
　　好久好久，他已经没有想过这么深的问题了。
　　和她交往，听她说喜欢自己，他的心里也在快乐着。
　　最开始的目的似乎已经模糊，司徒雷问自己，真的支持她这样做吗？然而不这样，他和她就得分开。想到分离，他的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什么时候，她在他心中已经有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难道真如文渊说的那样，她对他，是很重要的？还是，他……喜欢她？
　　果然，他也跌进了那个由自己一手制造的陷阱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在脑袋里来来回回，司徒雷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并不是想不出，更多的可能是不愿去想。
　　怎样才能够让她不和家族决裂，却让她的家里承认自己？如果他愿意承认自己是司徒晟的儿子，这些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吧。
　　但他怎么能……去接受司徒晟呢？
　　司徒晟，是害了父母的人啊。
　　怎么能够原谅……
　　或者……利用司徒晟？
　　司徒雷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假装原谅司徒晟，然后纪家一定会接受自己。到时候，再转过头来对付司徒晟，他本来就要毁掉他的，不是吗？这样或许更好呢。
　　他的眼睛里漾起笑意，冰冷，仿佛能够啮人的毒蛇。
　　沈泽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择手段。
　　“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纪晚星的声音把司徒雷拉回现实。
　　“好啊。”他回答着，慢慢地站起来，“走吧。”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身边的这个女孩，如果那样的话，会不得不伤害到吧。司徒雷又自嘲地咧开嘴，欺骗，陷阱，这些还算少吗？如果说伤害，有朝一日明白真相的她现在早就被伤害了吧。
　　只是，最初的自己，也没有想到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她这个问题吧。
　　真是矛盾啊。

　　还没落座，电话铃声就像催魂似的响了起来。
　　纪晚星不用看来电显示，也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
　　“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听到母亲声音的纪晚星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又叫一声，“妈妈……”
　　纪母语重心长：“晚星啊，听沈泽说那个男生不是真心实意对你的啊，从小我们就教了你很多，你也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吧？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沈泽说的那样，妈妈。”
　　“沈泽是个好孩子。”言下之意，她相信沈泽的话。
　　纪晚星扁扁嘴，“所以不相信我的话？”
　　“当局者迷是很平常的啊。”
　　“才不是那样呢！”纪晚星不服气的嚷道。
　　“那么你真的了解那个男生？”
　　“当然！”
　　“说的这么肯定，才让我和你爸爸难以放心啊。”
　　纪晚星怃然，“那要怎样你们才放心？”
　　“很简单，和那孩子分手，和沈泽交往。”
　　“我不要。”她也很奇怪如今为什么这么轻易说出任性的话来，“我要过的是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被你们安排来安排去？明明都答应我了大学四年不干涉，可是四年过完还早着呢，就开始给我安排这安排那了，这算什么？”她顿了顿，语调中带上了讥诮的味道，“我知道，你和爸爸肯定要说，这都是为我好，这是最好的。反正家族里每个人都是这样，都只能接受。像我，至少还能有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是吧？但是我为什么要接受？我不想接受了！”
　　纪母显然没有想到会惹来女儿这么大的反应，怔在电话那端，“晚星……”
　　“过去和罗安来往是你们的授意，当我真的喜欢他的时候，又有了变故。我曾经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还是服从了。也许因为知道，自己和他是真的不可能吧。可是现在，我和司徒是互相喜欢的，为什么我要放弃？”她握紧了听筒，手指间传出轻微的摩擦声，“妈妈，你说多少都没用的，我不会和沈泽交往，绝对不会！”
　　纪母惊讶的叫出来：“晚星！你怎么能够这样？”
　　“为什么不能够？”
　　“我都说了你是被骗了，你会后悔的。”
　　说的这样笃定，她最讨厌他们总是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就好象她从没有做对过事情，她肯定是错的，而他们一定是对的！
　　“我、不、会、后、悔、的！”纪晚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对话筒中说出这句话，全身的力气在刚才都好象被用尽了，身体比铅更沉重，跌在椅子上，一分也无法挪动。
　　母亲一定会说她这样是错误的执拗。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几次能够反驳父母的意见。是的，她在外面很光鲜，爽朗大方，和每个朋友都相处的很好。但没有人知道，在家里，她根本就是个傀儡！
　　纪母似乎意识到这样无法说服女儿，叹息着说：“那我先挂了，过几天，我和你爸会去看你，定好机票后，我会通知你，你和那个孩子一起来接机。”没有容许拒绝，纪母决然地挂断电话。
　　听筒被更紧地捏住，骨头都好象要碎掉似的咯吱咯吱响。
　　他们要来S市呢，可是这一次，她不会那么轻易妥协！
　　绝对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