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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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我再也没有出过房门，荆煵也没有来找过我。过了也许两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我不清楚。只是听到小翠儿零零碎碎地提起将军府的一些大事，譬如，荆还不肯住在将军府，带了养母刘氏回到紫兰书院读书啦，梨卿生了一个儿子啦，荆煵不再那么受到皇上的信任了，还因阻止长公主来接我的马车而遭到长公主的怒骂，等等。
长公主每来一次，那四个壮硕的女人就出现一次，每次把我弄得死去活来才罢手。渐渐地，我的脚不痛了，八个趾骨一起折断，脚趾向脚底弯曲着，只剩下两个拇指还完好，脚背向上拱起，呈一个惊人的弯度，畸形得很美丽。小翠儿安慰我说：“夫人，你为什么不试着走走呢？你的脚裹得真好，虽然裹脚的时间晚了点，脚不像那些从小裹脚的小姐们那么娇小，可是那形状就像月牙儿似的，真好看。”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怎么可能知道啊？反对女人缠足的荆煵要我缠足，不为了什么，只是告诉我，他放弃我了……
出乎意料的是，有一天荆煵终于到我的房间了。
那时，我和小翠儿正聊着。
“夫人，花园的花儿都开了，真好看呢。我摘了几枝插在花瓶里，你说好不好？”
“随便你吧。”我虚弱地笑看着小翠儿忙碌的身影，倚着床，突然想起了什么，“小翠儿，今天早上我好像听到了哭声，那是怎么回事？”
小翠儿神情甚是复杂。“夫人，二少爷死了。”
我愕然。小翠儿口中的二少爷就是梨卿所生的孩子荆源，活泼可爱，一点也不像他大哥荆还，这么好的孩子，居然就这样死了……
砰的一声，荆煵撞开门，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几年不见，他的头发开始变白了，胡子垂到胸前，荆煵，竟然这么老了……
“老爷……”小翠儿害怕他伤害我，挡在我的身前。
“滚开！”荆煵一把将她推开，死死地盯着我。我示意小翠儿出去，她才不放心地离开。
“将军，你怎么来了？啊！”
荆煵满是酒气的身体倒了过来。我被那刺鼻的酒气熏得天旋地转，害怕地推开荆煵，缩进床里。
“你别走，你这个淫/妇！”荆煵神志不清地叫，扑通一声倒在床边。
“将军……夫君……你怎么了？”我爬过去，不小心滚下了床。我艰难地扶起荆煵，他已经醉死过去了，口中模模糊糊地说：“源儿……源儿……”
这个坚强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时侯丧失了年幼的独生子……我只觉得悲凉，扶着他靠墙坐着，两个人紧紧偎依着，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朦胧地睁开眼睛，很意外地发现荆煵居然坐在床前，握着我的一只脚，轻轻地抚着。荆煵哭了吗？不然，他的眼睛为什么红红肿肿的？
“九年了……”荆煵仿佛在自言自语，“你在这床上躺了九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怎样善待自己吗？”
我移开目光，投射到窗外，轻轻地说：“我的脚太丑了，不要出去。”
“我知道，九年前的事，不是你的错……”荆煵缓缓地说。我惊讶地看着他。“当今皇上的德行满朝文武都知道，只是人为皇帝，我为臣子，知道又如何……”荆煵的声音激动起来，但看到我的小脚，情绪又转悲戚，“可惜我这个没用的男人，保护不了妻子，还这样折磨一个弱女子泄愤！”荆煵俯下身轻轻抚着我的脸，说：“澜儿，你还年轻，可是我已经老了……”
“我不介意！”我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倾泻而下，大声说，“依澜不介意！夫君，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把以往的一切都忘了好不好？”
荆煵艰难地摇头，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休书，放在我的枕边。虽然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到来，我还是无法坦然接受。把头埋进枕头里，我拼命忍住哭泣，荆煵黯然离去的身影，看也不敢看。
什么时候离开将军府的？我记不清楚了。那晚，天气好像还不错呢。除了身上所穿，我坚持什么也不带走，境况只怕比刘氏离开时更凄清。那天是我裹脚后第一次走路，短短的从房间到府门这段路，我竟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完，一路上跌跌撞撞，碰碰磕磕，素净的衣裙染上了污迹。小翠儿一边跟着一边哭着要扶我，可是我拒绝了，咬着牙，忍着痛，我硬是靠双脚走出了将军府。
“夫人……”踏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小翠儿站在门槛内，泪流满脸地大声叫我。那一道门槛，就这样的在我和她之间划清了楚河汉界。
我笑了一下，朝她摆了摆手，算是告别。大门轰的一声关上。满天星斗。记得许多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荆煵将我纳入私纬的。这算是一个圆满的结束吧。想着，心里竟不止有迷茫和难过，还有……不易察觉的轻松……
我抬头向前看去，街道上行人无几，在远处的一个门廊下，刘氏和十九岁的荆还默默地看着我。我站直了身子，用手轻轻地挽着满头乌丝，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以小脚女人特有的身姿，娴静地慢慢迈出我的步伐，袅袅娜娜，摇曳生姿，如迎风的弱柳，又如缥缈的云烟。这双给我带来屈辱的小脚，这时却给了我美丽的步态来掩饰落魄。
到了路的尽头，我转身，荆还转头看着我，我对他灿烂一笑，慢慢隐身于空气中，只留下荆还惊恐的表情。
消失了多年的法力，竟在这个时候恢复了。
我来到了当初采桑的小山村，一切依旧破落，仿佛时间从未逝去。
京城的繁华与此无缘。
我抬头望月，在纷纷攘攘的红尘中走了一遭，一切复归原点。
爱过，痛过，突然之间，仿佛明了。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过眼云烟罢了。我依旧是依澜，我什么也没有改变！
天空投下迎仙的金光，衣带飘舞，墨发飞扬，我张开双臂，迎着金光飞上天空，没有回头，毫不留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