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镜花园 ...
-
1.
万恶皆自贪,万孽皆自色。
无贪无色。
非人也!
一台戏,线弦胡琴,五光十色,爱恨生死一瞬间。
台上段段悲情,台下泪如雨下,风光过后,蓦然回首,方才惊觉不过一场梦。
一场梦,花费了多少悲欢离合?逝去了多少茫然和蒙懂?
身经百战,方才明了,太痴痴,太痴痴。
镜花园的玉暮每每出场前,都会提起戏服的裙摆,在我面前轻巧的转个圈,斜着那狐媚眼儿问我“那璃,我今日的行头可好看?”
我的眼睛从他的那闪亮的勒头扫至那小小巧巧綉着花刺的鞋子,重重的点头,道“好看,这天上的神仙也没玉公子您好看了。”
玉暮展颜一笑,两颊陷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你这小子还不像他们说这么傻,他日我玉暮若真当了花旦,一定为你在戏班中找个好位置。”
说完便扭着腰出了场,肩挂上的流苏摇摇摆摆,在我看来,他那戏服又沉重又烦琐,彷佛快把他那瘦薄的肩膀给榻下。
“那璃,马爷唤你把茶送去给他,你手脚爽快点。”
“哎!来了。”
马爷是镜花园的小少爷,大师父的独生子,听说从小就尽得他爹的真传,一身好功架,却从不上台,大师父就他一个儿子,疼爱的要命,马爷不
爱做戏,大师父就把戏棚的生意交给他打理,退休于幕后。
马爷不爱做戏,做生意的天份却好得很,接管戏棚不过六年时间,便已把镜花园搞得比以前更加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连王孙公子都特意来镜花园看戏,还给他把到王宫的太后生宴演戏的机会拿到手了。
有马爷这么一个能人,镜花园扬名天下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用肩膀轻推开门。
马爷侧躺在贵妃椅上,手托了一根水烟枪,听到我来了,连眼睛也没张开,便开口把我招过去给他点水烟。
其实我很喜欢替马爷点水烟,一吞一吐之间,白烟袅袅,嗅在鼻子中,烟香扑鼻好不舒坦。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怪辟,也不敢告诉马爷,免得他又不知道想些什么,以为我有不好的嗜好。
“那璃,给我捶捶背,这几天潮湿,我的腰骨难受死了,叫了几个人给我捶,都没有你捶的好。”
我爬到马爷的身后,摸索的在马爷的腰上捶捏起来,马爷说这腰上的是旧患,当年他在后园练枪,被小石子跘倒了,闪了腰,一直到现在还会痛。
“那璃啊!我刚刚跟欢姐说到了你,原来不知不觉,你也来两年多了。光阴荏苒啊!你看我的眼角都出了皱纹了。”马爷开始跟我闲聊着,不知为何,他总爱跟我谈一些心事,也不怕我把他的事到处说,似乎很信任我。
“哪里!爷您和我当年初次见你时一样英俊啊,至于皱纹,不但不会让我觉得爷老,反而愈来愈有男人味了!”我笑着道。
“臭小子,愈来愈会拍马屁了。”马爷嘴上责备着,神情却十分欢愉。
又抽了几口烟,马爷突然看着我的脸,抚着我粗糙的脸,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的眼睛多漂亮啊......可惜是个色盲,分不清红蓝黑白,那鼻子和唇瓣长得这么精致,却长了一条这么长的刀痕,唉!”
我笑而不答,马爷总是不时发出类似的叹息,过一会便没事。
“哦!对了,过些日子会有皇室的人来看戏,好像说是帮太后来查检一下的,你呆会写个通告贴出门口,说咱们镜花园从月尾开始停演一个月。”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是。
通告一贴出去,那些观众就像潮水般的赶在停演前看戏,有些痴狂的戏迷更是逢有镜花园的场子必捧,一场都不愿漏。
彷佛镜花园永不会再重开似的,不过也对,恐怕给皇室表演后,镜花园的身价肯定涨,到时候要看,也许再不是这么容易了。
因此镜花园这些日子都寻常的忙碌,乘着乱,便来了些趁火打劫的家伙。
话说那夜戏班刚下场,留下我一个人收拾那些公用的行头,突然被人一个手刀辟在颈子上,昏昏沉沉的,我看那人把箱子中的行头一件件塞进包袱,这些行头虽然是公用的,但却价值不菲,由祖师爷那一代传下来的,绝不可以让人给偷去!
我紧了牙关,咬破了舌,醒了神,把花瓶往那贼人的头上甩,那人登时头破血流,手上的包袱松了,包中的行头散落一地,沾脏了。
“他奶奶的!贱种!”那贼人掩着流血的头,狠狠一脚踏在我的脚上。
脚骨脱臼的声音特别响亮,直刺我的神经,剧痛让我完全清醒过来,扯开喉咙大叫起来“抓贼!有贼!快来人啊!”
贼人也慌了,冲忙逃了出去。
外面一阵打闹声,大概是镜花园的人出来了,要把贼人抓住。
我如是想,心眼便放了下来,眼一黑,摊倒在地上。
冷汗湿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