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弓》秦殊然

6、第六折

　　夜半，山中寂寥，唯有风声依旧。
　　江闲愁辗转难眠，脑海中只反反复复浮现的不过是张十六与聂断弦。张十六，剑客榜上不过排名第二，那年战，湖边清风过，江闲愁执剑，不过百来招，总将他逼入死角。那时的江闲愁，年少气盛，快剑落水，长剑剑锋堪堪抵在张十六喉间。
　　谁人不想争头头筹，便是红楼之中亦有花魁之争，何况江湖。又不知是否当年做得太过，虽未取人性命，却也折了一名剑客的骨气。
　　那么聂断弦呢？
　　思来想去，江闲愁越发无法入眠，便随身披上外袍，信步西厢闲庭。半月阁内并无人巡视，可见聂断弦自恃颇高。江湖传言，半月阁，月半断魂人不见。也不知可信与否。
　　江闲愁走在西厢庭院中，初来之时并无细瞧，只觉不过平常之处平常之气，待到夜晚，悄无声息之迹，隐隐可闻庭中水流动之声。江闲愁随意走动，却不见有水动之地，不免愕然。再抬头，一看，已至一处小亭。
　　亭上有字，笔锋之遒劲雄健，隐有一扫千军之势。
　　“无人亭”。
　　有声起，江闲愁侧头一望，果然是莫知令，莫知令素来爱惜外表，这时候虽是夜半，却也是一身整齐的黑衣，连头发亦束得不曾有一丝不妥。而反观江闲愁，披着袍子，未曾束发，一头乌黑发丝随意披在散。
　　他面容原本就偏些阴柔气，此刻月光倾泻，倒叫莫知令有了话头：“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江闲愁果然神色一变，沉着脸道：“莫知令，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此处未曾有密叶，未曾有歌鸟，更不曾见美人。”
　　莫知令倒轻笑起来：“你怎知无没人，聂阁主不是么？”
　　“聂断弦？”江闲愁突然心间一紧，倒未曾注意过，这聂家的西厢庭，静得出奇，静得仿似太古一般，只有不流之声，他诣在寻觅，莫非……
　　这时凝神辨析，却不见周围有人。江闲愁顿时微恼道：“莫知令，想不到诳人的本事比做庄主厉害得多。”
　　莫知令却不理会他的恼怒，道：“这亭叫无人亭，无人之亭，可见就算人，你我也不见着吧……”说罢，向前迈一步，江闲愁迟疑片刻，尾随而入。

　　亭中果是有美一人，饮酒赏月，好不欢畅。
　　“聂阁主，别来无恙。”
　　聂断弦眸光冷冷扫过莫知令，待到江闲愁时却微然一笑道：“人说临安江公子不修边幅，却又俊美得举世无双，果不其然。”
　　“人又说，莫庄主惊才绝艳，不过几年辰光，半壁山庄便已统御江湖。”
　　莫知令眸光一黯，心下竟觉得不妥。眼前的聂断弦，与昨日所见，似有别似无别。他侧头朝江闲愁看了一眼，江闲愁也正朝他看来，两人心照不宣。眼前的聂断弦，容貌与昨日并不同，只是身上的脂粉气又……
　　五品斋的胭脂，香气浓郁，而眼前的香气，若有若无……

　　聂断弦斟了两杯酒，嘴角轻角，眼底媚意无限道：“两位，可愿饮一杯水酒？”
　　这样一位美人的酒，这样一位在江湖上薄有名气的美人的酒，不饮，是为过错，不饮，亦会为江湖所耻笑。所以，江闲愁毫不客气，拿起酒杯，先是一闻。他对自己的鼻子还是有所相信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比剑的手还有用，鼻子可闻的距离无比剑可及的长度远得多。
　　莫知令对毒亦是有所研究的，江湖中人谁若胆敢向莫庄主下药，他便是疯了。莫知令早年灭蜀中五毒教时，一战成名，从此江湖传言，莫知令百毒不侵。
　　聂断弦望着两人谨慎的模样，微微一笑，笑容明艳照人，月华满地，光华却似不及她一向。莫知令不免想，美人一笑果是会令人心折，可惜如聂断弦这样的美人，只怕也只能心折了。
　　一饮而尽，聂断弦方才道：“我聂断弦还无下毒之心。”
　　“哦？”
　　江闲愁挑眉，朝她望去，却又觉得眼光迷离，眼前人影一前一后……

作者有话说

　　小小地更一段，我会填完它的，要相信我的坑品啊！（众：你有坑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