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不弃》乔洁

2、第一章

　　一盏油灯洒落满室晕黄。

　　桌子边，妇人停下手中活计，温柔地笑望围着桌子嬉闹的一双儿女。

　　一旁，男人踩着药碾子，带笑的目光始终围绕这一方。

　　不大的屋子里，满溢着浓浓的暖意。

　　灯芯顶端，那一簇小小的火苗忽然愈膨愈胀，越烧越旺，在顷刻间爆发，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蔓延......

　　欢声笑语被惊惶恐惧的呼声替代，熊熊火焰掩埋了前一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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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要...不要...”破碎的声音从紧闭的唇逸出，两行清泪随着慢慢睁开的眼睛没入发鬓，只留下眼角浅浅的痕迹。

　　多久了？如此场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梦中有多久了？似乎从那一夜之后，她要忆起幸福的滋味就必要经受这痛入骨血的凌迟。

　　永远都记得，那漫天大火映红了整个世界，她的家在那夜飞灰湮灭......

　　痛，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最难以忍受的是心头翻搅的痛楚；

　　抬手放上心口的位置，紧紧的揪住。

　　要如何制止这生生如剜心的疼痛？

　　“呀？！你醒啦？”一声惊呼适时的响起，将她从痛苦的深渊解脱出来。

　　她想翻身起来，却牵扯了身上的痛，皱了一双秀致的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

　　“姑娘，你可终于醒了！”一个秀气的小丫头说话间已站到她面前，头发绑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穿着的衣裳与绑发的丝带都是有些刺目的鲜红色！

　　“我......”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似火灼般难受，干涩到吐不出完整的话语。

　　“你想说什么？”小丫头更靠近她一点，眨巴着一双蕴着欣喜的眼睛看着她，“是不是不舒服？还是......”

　　视线落在她干裂的唇上，“你要不要先喝点水？我先给你倒一点？”

　　也不等她回答，就径自转身走向桌子拎起茶壶倒了杯水。

　　她再次挣扎着想坐起身，仍是力不从心，只带来更多的痛感。

　　“哎，你别动，”小丫头一回头就瞥见她的动作，连忙出声制止，快步走到床前，“你只要好好躺着，我照顾你就好。”

　　小丫头笑弯了一双眼，伸手扶起她，“来，喝水。”

　　看得她不由讶异，小丫头似乎有些热情的......过度？

　　就着贴近唇边的杯子喝完水，她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小丫头。

　　“你的眼睛果然很漂亮。”小丫头天外飞来一句，笑意盈盈，“我就知道！”

　　呃

　　“还要吗？”无视她一脸惊愕，小丫头期待的问。

　　这话题未免转的太快，她愣了下，但很快回神，摇摇头：“谢谢你！”润了嗓，声音仍旧沙哑的不像话。

　　“那你还需要什么吗？”小丫头接着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你的伤可是很严重呢，都已经昏迷了四天...嗯，应该是七天！”

　　“啊！对了，你今天的药还没吃,”小丫头忽然跳起来，“还有，我得去找凤哥哥、龙哥哥，告诉他们你醒了！”话音未落，人已风一样的刮了出去，唯剩两扇门吱吱地晃动......

　　她只能呆呆看着那大开的门户，许久回神叹了口气，好多的疑问想要问的，只好留待以后了。

　　扫了一眼屋子，她沉下思绪，身体上的痛开始一点点复苏，总算有空暇想起受伤的事。

　　看来伤的是不轻啊，她苦笑，试着运气，毫不意外此时经脉阻塞，真气凝聚的很不顺畅，引发胸口一阵窒闷的绞痛。

　　咬住唇，她合上眼睛，静待这股疼痛平息，想来短时间内要完全恢复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一直以来她都很少受伤，撇开她目前的身手不谈，更是因为大家都有意识地保护她，有风险的任务一般不会交由她，就算是她去，也定有其他人伴同。没想到这次......

　　其实她明白那些外伤并无大碍，这会的伤几乎全都源于昏迷前的那一掌。

　　想起此事的因由，她眉渐敛，幽幽地张开眼睛，雪儿也不知怎么样了？是否有脱离险境？还是...
　　眉皱得更深，可以看出那些黑衣人对雪儿并无恶意，所以她的安全应是无虞的，只是如果丢了雪儿，要如何跟骆大哥交代？要怎么面对他？

　　虽然知道骆大哥不会怪自己，可她怎能不内疚？万一雪儿要是有何差错，她岂不是万死亦难赎？

　　轻轻摇首，事情已是如此了，再想这些又有何用?该考虑的是——

　　想太多了。

　　她暗暗叹息，就目前这个状态，先把伤养好才是真的，否则什么都是空谈。

　　说到伤，不知要多久方能复原？得先想办法通知骆大哥他们才是......

　　思绪开始有些混沌，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

　　——你的伤可是很严重呢，都已经昏迷了四天...嗯，应该是七天。

　　迷迷糊糊中，小丫头的话忽然在脑子中闪过，嗯，七天......

　　七天？!

　　她睁大眼睛，神思瞬间清明,竟然已经七天了么？那...

　　定了定神，如此想来，骆大哥他们也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吧？

　　罢了罢了，眼下首要的是弄清自己的处境，再作其他打算。

　　疲倦袭来，神思再次迷蒙，眼皮也逐渐沉重......

　　想来定是这里的人救了她，不知是什么人？刚刚那位姑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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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哥哥——”红色的身影停止东奔西窜，双手放上嘴边大喊，“龙哥哥——”

　　话音一落，百灵就叉腰弯身大口的喘气，到底都跑哪里去了？害她快要跑遍整个山谷了。

　　“我们的小百灵这是干嘛呢？累成这样？”身后一道醇和的声音响起。

　　“凤哥哥？！”转过身子，百灵嘟起嘴，看着笑若春风的男子，“你们都跑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们。”

　　那一袭白衣真是炫得她眼热，何时她也能......

　　“百灵找我们什么事呢？”凤翥抬手摸上她的头，眼中隐了分温柔。

　　“啊，”想到寻来的目的，百灵兴奋地抱住他的胳膊，“她醒了！”

　　对于她的举动，他仅是神情不动地垂眸瞄了一眼，“是吗？”

　　“恩恩。”百灵忙不迭点头，“我刚刚一进去就看到她睁开眼睛了，还跟她说了会话呢。”

　　望着她弯弯的眉眼，凤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百灵有把药拿给她吃么？”

　　“啊？对了，”百灵瞪大眼睛，两手轻轻捶上脑袋，“我竟然忘了这件事了，只顾着找你们......”

　　“我马上去拿药！”

　　含笑目送她急急而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好一会，他才望向远方天际，难得地失了笑容。

　　“呵，可怜的小百灵，被三言两语给牵了鼻子。” 一条身影落在他身旁，死死地盯住他。

　　笑在转头间爬上嘴角，他无视来人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我从不知眼睛也会被衣裳串色。”

　　他比较希望能牵某人的鼻子，然后将绳子捆系血溪边的岩石上，如果那样某人就能消停些的话。

　　“你什么意思？”龙腾几乎暴跳，一双眸中窜起火苗。他竟然提起衣裳，提起这一身讨人厌的红！

　　“难道不是？”凤翥笑容不变，低头沉吟，“我懂了，你妒忌。”其实他更想说，怒火中的龙腾加上这身艳红，完完全全就是一团完美的火焰。

　　“你！”龙腾额上青筋浮起，他咬牙压抑，“是。我妒忌，我该死的妒忌成了吧？”越看那白越是刺眼。

　　“我说龙腾，这身衣裳你好歹也穿了十多年了，何必这般排斥？”不在意那道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洞来的目光，凤翥依然笑得自若。

　　“不排斥你怎么不穿？”龙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得轻巧，他自己怎么不穿，“你还好歹比我早穿了两年。”

　　“师傅离世，怎么也得有人为他老人家素衣送终不是？毕竟他也养了我们十几年，这点人情还是要的。”老家伙终究不若表面无情，就算有时待他们苛刻了些，可毕竟是他收留了他们，何况最后的几年，他们更是看清他不过是个嘴硬心软的孤独老人......

　　“那为什么我们不行？”龙腾双手横抱胸前，“我们也是他的弟子。”

　　“不是不行，”凤翥睨他一眼，淡淡地道：“而是谷中没有别的衣裳。”谁都知道谷中除了鲜红色再无其他颜色。

　　“你现在是谷主。”你说了算，龙腾眼中传递这四个字。

　　“可师傅的遗命也很重要。”勾起一抹笑，凤翥缓缓转身。

　　“见鬼的，那你身上的是什么？”龙腾的火气又窜了起来。

　　“三年时日未满，自是不能常理视之。”头也不回，凤翥徐徐丢给他一句话，“这是师傅临终特许的。”

　　什么狗屁破理由？

　　“你这该死的落草...”龙腾对着他的背影跳骂，

　　话还未完，一颗碎石挟着劲风急射而来，准确万分地直奔他的一口白牙，他忙狼狈闪躲......

　　瞬间沉寂后，

　　“我要出谷！！”

　　一声大吼在下午响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