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登基的我现在却在打怪》兔子不吃梨

4、第 4 章

　　仅仅为了探寻一个可能压根没有结果的真相就贸然割伤自己，留下不严重但久久难以愈合的伤口，这倒的确是卫初九会做的事。

　　命蛊沉睡不应，分命蛊也被她拿去救人，卫初九素来倚仗的愈合恢复速度和百毒不侵的能力被削弱至几近于无，现在可以说是她最虚弱无力的时候。

　　卫初九的指节微微用力，关节绷紧，若是让她那些仇家知道，定然会如同嗅到血肉的疯狗一般一拥而上地为她制造麻烦，他们会将她的势力分食殆尽，不留余力地把她踩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惜，本宫永远不会落到那种境地，卫初九笃定。

　　她割得很深，血液自伤处缓缓涌出，被没有拿开的刀刃暂时封住。而刀刃表面原本干涸的血迹被她的血液一点点润湿，受伤男子的一点心头血悄无声息地与她的血液缓缓相融。

　　极细一缕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特殊“内力”在她指尖伤处横冲直撞，造成轻微的刺痛破坏，别说这感觉还真有点熟悉。

　　卫初九眉梢紧蹙，她盯着纤薄的刀刃，恍然忆起自己好像做过类似的事。

　　宽幅大袖被捋上去，纤细苍白的手臂隐约可见青蓝色的血管走行，上臂内侧有一道浅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痕迹。卫初九攥着小刀在那里比划了下，浅色痕迹与刀刃等长。

　　刀锋第四次刺破皮肉。

　　这一次这一刀不可谓不狠，卫初九却失笑，相似的伤口与疼痛果然能够唤醒一个人的记忆。

　　她几乎是霎时间想起，上次也是自己主动割破手臂，为了阻止愈合也选择将创口以刀抵住，而伤口深处被她塞入一枚圆珠。

　　白色的，半个指节大小的圆珠。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元庆二年春，卫国郊祀大典上长公主卫初九盛装出席，满头华贵珠翠，外披金龙纹饰披风。

　　这本不是一位公主能够出现的场合，但是正好前一日宫中下旨敕封公主为一等国公爵，她登时有了光明正大出席的身份。专擅弄权，毫无顾忌，所有人都清楚这是谁的主意，却也只能视而不见。

　　卫初九好整以暇地站在最前列，在少年帝王经过时，还像一个极为友善亲和的姐姐一样，为弟弟整理冠冕。

　　她站在那，看着那个缓缓远去的矮胖背影，面上清浅笑意始终不减，让临近悄悄窥探她脸色的老臣们心里惴惴不安，那可一点都不像什么姐弟亲睦的友善笑容。

　　但是郊祀大典缓缓进行，公主却始终没有什么不妥行为，就好像她只是一时兴起便要来参加祭祀，很快便失了兴趣。

　　春风料峭微寒，公主始终以披风紧裹着身体，眼眸半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行礼时敷衍得连手背也不愿露出。

　　冗长的祭祀典礼之后，便该由帝王亲耕种下五谷以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卫初九瞥去一眼，随后凤眸微敛似是完全不感兴趣，只有她知道真相当然不是这样的。这件大胆的龙纹披风下面隐藏的是更大胆的服制，帝王规格的十二章纹衮服。

　　她也从未放松过精神。她有一个习惯，在紧张时或者心情激荡时，便总要紧紧抓住什么东西。

　　此刻披风下隐藏的手里便抓着短剑剑柄，剑柄处装饰的宝石硌着掌心，手指关节也崩得发白，她抓得很用力。

　　按理说，郊祀前夜该有宫人将土地提前耕犁一遍便于耕种，今日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土壤竟然尚未完全化冻。

　　帝王挥下第一锄时用力太猛，直接栽个跟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卫初九缓缓伸出一只手整理披风，手腕所佩戴的佛珠却倏地滚散一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登时落在她的身上。

　　卫初九视若无睹，她冷眼扫视过表情微妙的众臣，挥手招来一旁的侍卫，“本宫瞧着似是有几颗滚到地里，去捡出来。”

　　这只是个幌子，帝王亲耕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几个侍卫便跪伏在冰凉土地上，悄悄用着武功帮助打碎土壤，少年帝王暗暗向姐姐投来感激的一眼。

　　她还回一个鼓励的眼神，好皇弟，希望待会你还能像现在这般感激姐姐。

　　只是命运弄人，卫初九原本万无一失的安排最终失算，一出好戏没有上演便已曲终落幕。

　　“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平淡，听着像是一场例行问话，没什么情绪波澜。

　　夕阳西下，卫初九负手而立遥望远处庄重肃穆的祈年殿金色尖顶，她的脚下是成片翻涌杂乱的土壤，已经种植规整的幼苗被粗暴毁去。

　　某个五体投地伏在地面上的侍卫颤巍巍地交出一颗白色的圆球，很小一颗球，他双臂却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当。

　　“好好的，抖什么……”

　　“你只需告诉本宫，东西去了哪？”

　　那侍卫正是白日里去捡佛珠的其中一人，卫初九话音未落，他全身抖得更厉害，几乎跪不住。

　　“回禀主上……地里的没，没了，只有这个。”

　　侍卫将圆球举高了些，心思活泛的随从将灯火凑近，教公主看清了那物。

　　返回公主府的途中卫初九一直在研究那颗白色圆球，它有着类似宝石的质地，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不似凡物。

　　方才这颗白色珠子落到她手中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她的心里产生了某种属于她却也不完全属于她的情绪。

　　挣扎，渴望，又畏惧。

　　这种感觉很熟悉，卫初九与命蛊共生，命蛊对于天材地宝的渴求自然也是她的渴求。

　　只是这白色珠子坚硬无比，刀劈斧凿不烂，卫初九用上七成功力试图破坏它，内力宛若泥牛入海，对它没造成分毫影响。

　　她甚至突发奇想，将珠子丢进水壶中煮了一碗茶，但她喝到肚子微涨也只能承认那只是普通的茶水而已。

　　最终，卫初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割开自己的手臂决定以纯粹的内力精血来感知它。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但是随后她的命蛊不受控地自心脉游出，自主吞噬了白色珠子。

　　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卫初九旋即失去意识。

　　彻底昏迷前，她似乎看到耀目刺眼的白光，听到侍从们愈来愈远的惊慌呼喊。

　　……

　　纷乱嘈杂的梦境中，秦穆正在与变异蚁群和蜂群鏖战，不知道已经战斗了多久，他的队友一个接一个支撑不住牺牲，他自己的体力也即将耗尽。

　　他的动作逐渐迟缓，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就快要支撑不住了。他艰难地躲过几只变异工蚁的撕咬，转头却发觉女王蜂的口器近在咫尺，狰狞的利齿即将咬掉他的脑袋。

　　还有什么办法？

　　远处蚁群也在窸窸窣窣地逼近，秦穆拼了命地回想，他突然想起异能者的垂死挣扎，以性命为代价可以做到的最强攻击手段。

　　秦穆疯狂地调动自身残存的异能，可是身体内原本十分熟悉充盈的能量此刻却空空如也，甚至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空间波动，仿佛他的空间异能从来不曾存在过。

　　梦中的秦穆越发绝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狰狞的利齿越来越近，即将终结他的性命。

　　黑暗袭来之前，秦穆突然想起，他当然没有异能。他已经自爆过异能核，蚁群被强大的空间裂隙撕碎，而女王蜂也早已死去。

　　噩梦初醒。

　　秦穆慢慢地睁开眼睛，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刺得眼球难受，他下意识歪头避开。

　　泪眼迷蒙间，视线正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眸。

　　他的意识逐渐回笼，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世界好像还是昨晚那个世界，一成不变，不变的撞毁的奔驰车，不变的远处的城市废墟，不变的天空中五彩斑斓的极光。

　　但是他也看到，在他的不远处正燃着一堆火，这是记忆里没有的暖意融融。

　　越过跳跃的火焰，他看到有个女孩坐在奔驰车的引擎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她的衣裙金光闪闪，漂亮的花纹好像要高飞远去。

　　裙摆下裸露着的半截小腿和脚踝细瘦精致，白得发光，一下下地在空中晃着，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这是梦吗，还是我濒死时脑子产生的幻觉？

　　秦穆闭上双眼，过了许久再睁开，眼前还是那副景象。

　　是你救了我吗？

　　他想张口说话，张口又被一嘴软毛噎住，那个女孩像是料到他要问什么。

　　“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