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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番——七月的麦田 ...


  •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二月你睡在隔壁,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

      四月时分,春深似海。

      你是喜欢这个季节的,花香四溢,阳光闪动在发梢,厚厚的冬装被你收拾起来放在柜子底下,你穿那件红色的T恤,虽然她们都说那颜色让你看起来像一只小小的狐狸。

      没有课的时候你喜欢泡图书馆,自五楼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整个校园仿佛一张淡淡的水彩画,各色颜料泼洒在纸上,青碧橙红,寻常清浅至透明,唯有那一簇簇樱花于枝头怒放,云蒸霞蔚一般,成为这个季节最明艳的色彩,午后的阳光分外柔和,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十分适合伸个懒腰,然后发出满足的感叹。

      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本大部头,本本的重量都相当客观,危急时分可作防身之用,它们有的簇新,有的已经泛黄,唯一相同的特点是每次翻开都有迭迭尘埃在光线中起舞,你的视线穿过那迷离的光,落在对面的男生身上。

      他叫楚泽祺,额头光洁,眼睛明亮,低下头看书的时候眉头微皱,嘴唇抿着,嘴角微微上扬,从你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神情认真专注接近于虔诚。

      他忽然抬起脸来,吓得你赶快从大部头上拿下一本书翻开来,做努力思索状,那是本放错了的小说,在一大堆微观经济学著作中显得有些突兀,封面上的小男孩固执地守着一朵玫瑰花,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把自己鄙视了一百遍,在宿舍设计好的台词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每次坐在这里都暗暗下定决心跟他说话,好比“同学借支笔”抑或“师兄这本书给我看看好不好?”

      可是每每到最后关头你的企图总是和胆量相违背,你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张四十公分的木桌,此时此刻却像一条奔涌不息的河,不休不止,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楚泽祺站起身来收拾书本,桌上出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太阳的位置在一点点往西沉去,你不敢抬头,整个人隐匿在他的阴影里,一颗心仿佛沙砾。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抓起杯子来狠狠地喝了一口,里面泡着小小的玫瑰花,于水中静静舒展,辗转起伏,香气四溢,入口回甘,一切的一切像极了你现在的心事,忐忑兴奋,无法诉说。

      他渐渐走远,你张开手掌,那只小小的蓝色水晶U盘静静立在你的掌心,你全身滚烫,手脚冰凉。

      第二天你便在宿舍楼下面的布告栏上发现了那责寻物启事,言辞恳切简洁,你轻声默念那张纸上的十一个数字,低下头输入手机,真奇怪,只一遍便已经牢记于心。

      给楚泽祺打电话的时候你倒很是自若,“你好,那只U盘在我这里。”

      东西失而复得让楚泽祺十分高兴,为了答谢拾金不昧的你,他诚挚地发出邀请,“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你慎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生怕下一秒便会出现什么闪失。

      你提出去校园西门外的烧烤店,名字叫做小木屋,你喜欢那里的一切,木头桌子木头椅子,连墙上都贴着树皮状的墙纸,老板是个活泼的大叔,围着格子围裙,像中年版的泰迪熊,每次你都会对着熊大叔嘻嘻地笑,大叔叫你小狐狸。

      今天的楚泽祺穿一件白衬衫,童话里的王子时常是这么个装扮,可是你觉得他不一样,你似乎可以闻得见他身上干净的肥皂香,像是被春雨洗过的太阳。

      他一边看菜单一边低声询问你的意见,每每抬眼,眼神晶亮,你忽然心慌,不敢跟同他目光接触。

      你等待这场相遇已经太久了,久到忘记了期盼的原因,你像那棵开花的树,静静立在他必经的路旁,你知道如果没遇上蜜蜂再美的花也会凋零,所以你趁着他去还书的当口,手臂轻轻横过桌面,把U盘盖在手里。

      你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出奇融洽,远远看过去,好像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你吃了许多,鸡翅膀,海带,鱿鱼,豆皮,银杏,你很认真地将它们装进肚子里。

      他看着你也觉得十分亲切,仿佛你在他的记忆里停留过,扑面而来的熟稔气息,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还没有到对饮千杯的那个阶段,于是你大口吃菜,他含笑望着你,脸颊上的酒窝清晰明显,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离开熊大叔的小木屋,他自然而然地送你回宿舍,晚自习已经下了,小路上全是人,有那么几个家伙碰到了树枝,樱花瓣簌簌落地,夜色中有种凄艳的美。

      他随口问你,“你在哪里发现这只U盘的?这东西对我来说有点特殊的意义。”

      你开始紧张,脸红,支支吾吾,只说在无意中在地上发现,转身跑进学校的小超市里,双肩包在你身后摇摆,让你看起来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

      零食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大包小包被你一样一样地扫进购物篮里,余光看到他在微笑地打量你,你于是更加心虚。

      拎着大包零食回宿舍,那一千五百只鸭子忽地一声都扑了上来,当然是那包零食,你还没有那个魅力,小胖的杂志摊在桌面上,有一个叫林白的人写了一首诗:一月你还没有出现,二月你睡在隔壁,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

      你嘀咕,怎么这样像自己的心情。

      你拆开一袋鱿鱼丝奋力地嚼,两腮酸涩,仿佛只有食物可以填补你心中的那个大洞,可以消磨你那颗膨胀的心,你忘不了楚泽祺在楼下对你说,“再次谢谢你,那只U盘是我女朋友送我的礼物,真的找不回来我就麻烦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有些事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只能追忆了,你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今天,你们离得那么近,却已经隔了那么远。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 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在那之后,你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他,图书馆靠窗的桌子上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你对面坐着一个臆想出来的影子,闪闪发亮,一如坠入深渊的水晶。

      六月里人人焦头烂额,微观经济学那七个学分你不敢怠慢,稍有闪失你的整个暑假就此泡汤,荷塘里莲叶田田,你无心欣赏。

      考试将在两个星期后进行,最后一堂微观经济学课全班翘首以待老教授能为你们指点迷津,蓝笔红笔签字笔荧光笔,你把它们一字排开摆在桌上,有人推门进来,百多人的教室爆出惊人的一声“啊”,你抬起脸来,楚泽祺大步走上讲台,白衬衫像被春雨洗过的太阳。

      小胖在你身边顿足,“老王太狠了,先前考试范围一个字也不透露,直说等着最后一节课复习,没想到居然跑去开会,找了手下的研究生来给我们上课。”

      同学们开始唉声叹气,这门课号称是你们学校的四大天书之一,每年死在那张考卷下的冤魂无数,成绩册一打开,全国山河一片红。

      嘘声在一分钟后被平息下来,你看到他取出一根粉笔,轻轻折断四分之一,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硕大的标题,然后他开始为你们复习,只那么三言两语,一个学期所学便被他串成一个体系,单选多选判断计算题,他轻松地讲,你们认真地记。

      讲台上的楚泽祺专注而潇洒,他环视整个教室,眼光于你身上稍稍停留,你忽然想起某本杂志上说的话,一个人的魅力是认真,不言而喻,此刻的他在你们心中已经无敌。

      当晚,你们的宿舍开始聊关于他的八卦,楚泽祺的名字跟另外一位师姐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你心中酸涩,于是沉默地远离。

      那门课你考得出奇地好,几乎是用虔诚的态度写下每一个数字,答完每一个道题,交卷的时候你恋恋不舍,因为他的缘故,这场考试便有了它特别的意义,你穿着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轻轻合上教室的门,像一只怅然若失的狐狸。

      回家的日子很快,那是一辆慢车,摇摇晃晃比平日多出了好几个小时,清晨上车,傍晚才能到。

      你拖着两个大箱子哼哧哼哧地上了车,背包摔在座位上,里面的零食哗哗作响,你望着两只大箱子一筹莫展。

      “简嘉,怎么是你?”

      你转过脸去,楚泽祺正在对着你微笑,这时候你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骑士,还是一个天使。你的大家伙被他两下放上行李架,他只带一只小小的包,静静靠在你的箱子上,他在你对面坐下来,原来你们是同乡,此刻即将奔赴同一个方向。

      于是你们开始气氛热烈地交谈,他看着你手中的小王子淡淡微笑,你没有告诉她你的箱子里还有好几本,你终于知道这个关于爱和责任的童话有着怎么样的魔力,它不住地被再版,黄的封面,绿的封面,人们都爱小王子跟他的玫瑰花,你却记住了那只狐狸,那只等爱的狐狸。

      你们讨论安房直子,他喜欢《酱萝卜之夜》里的那三只猪,你喜欢带上花环变成人的那只鹿;你们都喜欢皇家马德里,都在耶罗离开球队之后对他们的比赛失去了兴趣;你们还是中学校友,你们都记得校门外卖棉花糖的大婶和买糖葫芦的大叔,马路对面的小店常年放着心太软……

      你们拍手,你们大笑,你们只恨这旅途太过短暂,你们无话不谈,你觉得将这样的关系定义为知己,这是个危险的称呼,你所涉猎的言情小说里,女主角最恨的便是男主角的知己。

      下午三点,你自车窗外向外望去,那是一片麦田,金黄色的麦浪翻滚,如波涛般汹涌,却始终沉默不语。

      回家之后的日程安排的很紧,高中同学聚会,初中同学聚会,你兜转在KTV和火锅店里,吃着不同的食物,唱着相同的歌。

      表姐的生日你也被拖了去,那天你穿一件紫色的裙子,坐在KTV包厢的一角静静喝可乐吃薯片,表姐的同事和朋友在你眼里都已经是大叔,他们都拿你当小孩子,学着东成西就里洪七的强调叫你表妹,不劝你喝酒也不跟你开玩笑,他们笑着闹着玩做一团,于是你安心地做一个看客。

      大概是表姐嫌你寂寞,所以怂恿你去唱歌,你用力咽下爆米花,来不及喝口水就开始唱,“如果华佗再世崇洋都被医治,外邦来学汉字激发我民族意识,马钱子决明子苍耳子还有莲子,黄药子苦豆子川楝子我要面子……”

      你唱得荒腔走板,却自有一副腔调,那些大叔们吹口哨起哄鼓掌,你很是得意,间奏地时候甚至跟着MV里面的小僵尸一起跳舞,这下连表姐都笑瘫在沙发上,正跳得起劲,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表姐兴奋地尖叫,立刻朝那人扑上去。

      你用眼角一扫,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打昏过去,楚泽祺望着你手舞足蹈,先是诧异,后来嘴角漾出一个大大的笑纹。你很郁闷,所以只好跟着音乐继续唱下去,耳朵里除了伴奏,你什么也不想听见。

      一曲唱罢,众人大力鼓掌,你躲回角落继续吃薯片,音乐太吵,他悄悄靠过来,在你耳边大声说,“没想到你是怀恩的表妹。”

      原来他是你表姐的高中同学,你心中莫名悲痛,于是奋力点头,“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他今日穿着灰色T恤,站起身来跟人握手的姿势异常妥帖,一下子就把其他的大叔比了下去,有人递烟给他,他轻轻伸出手婉拒,你怔怔望着那修长的指节出神。

      于是你们成了整个包厢里神游太虚二人组,他不住发短信,你低头玩着手袋上的小熊,忽然间他手机铃声大作,立刻被满室的音乐声掩盖,他走出去接电话,你终于抬起脸。

      他回来的时候明显面色大变,仿佛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也终于失去,你见他靠在沙发上叹气,心中冒出酸涩的泡泡。

      表姐开始张罗着吃蛋糕,他却拿起话筒开始唱歌,他的声音真好听,他说这首歌祝怀恩生日快乐。

      那真是是一首老情歌,悲伤,悠扬,一点也不应景,可是大家都静静听他唱那首歌,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细细打磨过,你叉起一片黄桃放进嘴里,正好他唱到“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大家都称赞他唱得好,表姐也异常高兴,只有你知道,只有你明白,那首歌是他唱给另一个人听。

      你不喜欢这么哀怨的歌曲,却没有办法忘记那几句歌词,你懵懂地发现爱上一个人并不是轻松快乐的一件事,它让人悲喜莫名,让人患得患失,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情绪,你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回家的出租车上,夜色映着霓虹的光流连在你的紫裙子上,你握住自己冰凉的手指,像一只等爱的狐狸。

      ——八月就是八月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八月寂静无声地到来,你的父母宣布他们将去塞班岛二次蜜月旅行,你欢欢喜喜地送太上跟太后上了飞机,却在航站楼的角落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远远立在那里,眼中全是落寞和不舍,你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师姐正带着微笑同家人依依惜别,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风度依然是那么好,可是你知道,他的一半魂魄已经遗失,你对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莫名,可是你就是知道。

      你还知道这是另外一个故事,它没有结束,只是未完待续。

      他没有发现你,于是你跟在他身后出了机场,一架架飞机自你们身后划破天空,冲上云霄。

      回到市区,他进了一间电影院,你也跟着进去,黑暗中你看到他沉默的侧脸,偌大的放映厅里循环播放各式各样的电影,情节出奇地相似,主角们相逢相爱误会离开,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你不喜欢这样的套路,因为你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散场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你,他努力微笑,“表妹,又是你。”

      你们在影城楼上的小店里吃鱼丸粗面,楚泽祺对着一杯柠檬水,用艰涩的声音,开始讲他的故事。

      原来她亦是他的师妹,在中学的广播站相识,传说中的爱情是少年相见,道一声再见之后他们在大学重遇,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开始修起了大学的恋爱学分,他们成了同学艳羡的对象,师长眼中品学兼优的璧人。

      他的道路一向笔直而宽阔,学生会主席,文体尖子,大四时毫无悬念地直研,成为老教授的得意弟子,只是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毕业的时候选择出国,签证到手才知会他,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他痛心,他无能为力。

      他微笑,你心酸至极。

      你没有想到楚泽祺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失去了心口的朱砂痣,窗前的明月光,失去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你担心他会万分沮丧,你担心他会就此怀疑人生。

      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于是决定陪在他身边,给他疗伤,侍奉你的爱情,是的,你爱他,从遇见他的第一刻起。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十二月大雪弥漫

      回到学校,你开始全心全意地对他好,尽你最大的能力。

      你为他整理资料;陪他熬夜看德甲意甲英超;你为他买早饭,给他占图书馆的座位;你看他喜欢的书,听他喜欢的CD……

      这,这,这一切叫做什么呢?小王子的狐狸说,这叫做驯养,建立了这样的关系,一切毫不相干的事会变得出奇有意义。

      你对他的爱意犹如一块白亮的金属钠,放进水中发出剧烈声响,他最爱的那个歌手唱到:是甘愿,所以能美满,不甘愿,才会说伤感……

      于是你对自己说,这是我的甘愿。

      你讨厌学校的秋天,冷风一日紧过一日,湖里一池残荷看在人眼中说不出的凄凉,这个傍晚你们约好要一起去图书馆温习,他打电话来说,“对不起。”

      你听出他的疲倦,所以没有多说什么,懒洋洋地去楼下食堂吃肥肠粉,遇见相熟的师兄,对你笑嘻嘻打招呼,“咦,这不是楚兄的小表妹,你表哥这两天病的厉害,现在还在校医院挂点滴。”

      你拎着滚烫的袋子跑到医院,空气中充溢着你不喜欢的消毒水味,可是你没有时间抱怨,楚泽祺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双目微闭,你伸手触上他额头,那热量吓坏了你。

      他疲惫地抬起眼,只顾得上说,“表妹,怎么是你?”

      是啊,怎么是你,在这样的时刻,可以陪在他身边的唯有你,你心中酸楚,所以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研究生宿舍从来对女生没有门禁,你陪着他上去,小屋里整洁而冷清,寻不到一点食物的痕迹,你转身出门,忘记了带伞。

      窗外已然天色大变,新闻里说一场寒流光顾你们的城市,白色的大风刮起,空气中可以觅到尘埃的气味,几声闷雷响起,豆大雨点自苍穹中闪下,夹杂着冰雹,那细小晶莹的颗粒,急急坠落而下,被慌忙跑回去的人群踩碎,再也难免踪迹。

      雨和冰砸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并不介意,你去粥店买了粥,去教工小区的小菜场买了一块姜,去超市买了可乐大大一瓶。

      回去之后你用他的小电锅为他做可乐姜汤,那辛辣香甜的气味弥散在这个小屋里,你没有注意到有冰雹落在你的头发上,现今已然化作了水,它们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

      你喂他吃粥,逼他喝汤,他像一只温驯的野兽,此时此刻任你摆布,他沉沉睡着,你却不敢离去,你开一盏小灯,光线说不出地柔和,你随便取出一本书慢慢读,这样的夜晚,你将所有心事倾注于一碗姜汤,把那巨大厚重的爱意细细碾磨。

      你为他换已经变了温度的冰袋,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痛苦中的楚泽祺声音哀戚,他说,“不要离开我。”

      窗外的风声又大了一点,你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将你抛弃。”

      那是你们最近的距离,肌肤相触,没有一丝缝隙,可是你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不知道你爱他……

      他终于放开你的手,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你生生把它们咽下,圣经里怎么说来着?不要惊动你爱的人,要等他们自己情愿。

      好吧,你等着,你等着他自己发现,哪怕这个发现是遥遥无期。

      自那之后,他望着你的眼里总是有深深的感激,可是你知道,你一直知道,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他的感激,而是为了自己的心。

      就这样,你们一起送别了秋季。

      冬天是适合相聚的时节,他的生日是个雪天,他发短信给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在灭绝师太的课上咯咯咯地笑,心思已经早早飞了出去。

      那天你跟大队人马一起帮他庆祝,他很高兴,你很开心,雪花和剁椒,严寒和烈酒,你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虽然你的爱只是他笔直道路旁的小小沙砾,卑微得好像摩天大楼上的一枚指纹,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愿意,你一直愿意。

      众人早早对你们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几个活泼的师兄连声嚷嚷,“表哥千万不要辜负了表妹才好。”

      你只是笑,并无回应,他不理会,毫不在意。

      他喝了很多,有些微醺,可是还是一路护送你回了宿舍,雪花落下,他轻轻拥抱你,“谢谢你,表妹,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路,有些事,我会考虑。”

      你差点泪流满面,你知道自己不会忘记这个飘满雪的冬天,你会一直记住眼前这个人的笑颜,你欲言又止,他却朝你招招手,就此离去。

      一扇门挡住了你的誓言,雪花慢慢覆盖了那声再见。

      ——每一个童话故事背后,不一定都有令人艳羡的结局。

      新年到来,合家团圆,他最爱的那位歌手到你们的家乡开演唱会,他递了一张票给你,问,“表妹,要不要跟我去看?”

      你用力点头,你依旧不喜欢那么苦情的歌曲,只是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那天依旧是个雪天,你一早就开始打扮,头发是扎起来还是放下去?是只涂唇膏,还是画上眼影?这件大衣配那双鞋子好不好看?如果你有魔镜,你真的会问你人家,这世界上有谁还比你美丽。

      你终于收拾停当出门,雪花正一片片地落在睫毛上,空气冷冽清新,充溢着兴奋的味道。从你家到体育馆有一趟公交车可以直达,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你充满期待,你不知道那天会发生那样的事,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天追尾事故在第二天上了晚报晨报都市报的头条,然后便被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遗忘,你知道你不会忘记那一天,会像记住自己生日那样记住。

      那天的你是那样幸运,公交车上的十几个人里,有人骨折,有人脑震荡,而你,却奇迹般地毫发无伤。

      你没有赶到演唱会的现场,你身边的小女孩被碎玻璃划伤了脸,她躲在你的怀里,血一滴滴溅在你白色的大衣上,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梅。

      你紧紧握住她的手,陪她坐上救护车,陪她去了医院,她父母赶来的时候千恩万谢地感谢你,你只是笑笑,转身下楼。

      急救中心的牌子那么高,那么亮,你站在楼下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说,表妹你为什么没有来,表妹你知道吗?她居然买了你旁边座位的票,我们一起听那些老歌,我们想起了许多那时候的事,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有了新的决定……

      你一直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很平静地说,“啊,这样,真好。”

      有的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别后重逢,破镜重圆,这样的桥段永远会成为佳话,有谁会记得那个缺席的配角。

      你和他的故事就这么讲完了,那年夏天他选择出国,飞去那个有她的国度,你没有去机场送行,长亭依依楼台送别有什么用?梁山伯最后也没有娶九妹,小王子终究会离开那只狐狸。

      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初一那年吧,你无措地望着坏掉了单车,而他像个骑士从天而降,三两下帮你装上链条修好了车,你偷偷看到了他的名牌,记住了那三个字,楚泽祺。

      算起来,你们认识已经很久了呢,事实上,是你先遇见他。

      可是那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每一段爱里,注定有一个人爱的比较卑微。

      你独自回家,还是那列慢车,你望着窗外,心里慢慢起雾。

      七月的麦田,沉默无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前番——七月的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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