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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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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路牵着卫道往外走,拉着卫道上了自己的轿辇,又问:“近日身体如何?”
卫道说:“近日旧疾复发。”
黑暗一听就明白了。
他对卫道笑道:“正好,去寡人寝宫,那里还有一盒药膏,专为治你这无名之症,上次,你也随寡人去了,要想恢复如初,也就只有那样的药,况且又见效快。”
卫道点了点头说:“多谢陛下。”
黑暗拉着卫道那只才挖过眼睛的手,暗暗摩挲了两下,摸到那颗眼睛挖出去之后留下的凹陷处,垂下眼去,血痂还在,似乎是刚刚凝固的,伤口里面似乎开始流脓,粘稠的液体只隔着薄薄一层皮肤。
卫道要收回手,黑暗拉住他,缓缓摇了摇头。
卫道将他看了一眼,随即默认了这个举动。
黑暗拿着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他的手,眉间微不可察一蹙,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对卫道低声道:“丞相,本来这些时日想让你养病,不必勤勉来朝,又恐你心中忧虑不得排解,寡人才允许你来,你怎么这样不知轻重,心思忧愁至如此,不仅没好起来,这点小伤小病,反而越发拖得重了。你这样,叫寡人怎么放心得下让你出宫去?”
卫道本来不觉得怎么样,听他这么一说,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在演戏,还是觉得好笑,又不好直说,又不好笑出声来,便闭了闭眼睛,作势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示意让黑暗止住话题,至少,别再说得这样恳切。
自己对自己的真心实意,心里再清楚不过。
偏偏一说出来,就觉得奇怪,实在是没办法。
黑暗怔怔望着卫道,好一会之后,很慢地笑道:“好。”
他凑近了,卫道以为他要众目睽睽说些机密,便也没有躲开。
只听黑暗对卫道意味深长低声说:“太傅,寡人已经登基,远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卫道也怔了一下,转头看向黑暗,表示疑惑。
黑暗笑道:“丞相若有要求,尽可以提出来,寡人一定满足。”
他慢悠悠问:“如何?”
卫道收回目光,没有回答。
黑暗也不在意,拉着卫道的手看了看,凑过来说:“寡人睡一会,到了地方,让我起来。”
说着,他就闭上眼睛,靠着卫道睡着了。
睡得很快。
卫道看了看黑暗的脸,看见黑眼圈,想到那群大臣,又想,当了大王,大概有许多奏折和文书要批阅,夜不能寐也是有的,睡一会就睡一会好了。
他没有出声。
一直到了寝宫。
卫道轻轻推了推黑暗,黑暗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倒好像之前不是休息,而是一直在警惕。
卫道有些怀疑,黑暗或许还有什么没有告诉他。
进了寝宫,黑暗拉着卫道坐在一边,让人找出那盒药膏,对宫人说:“打一盆温水来,一会要洗手的。”
温水端过来了。
黑暗不许别人站在边上,将人都赶到门口外面去,这才打开盖子,翻看卫道的那只手。
他小心翼翼问:“哥哥,我开始了?”
卫道点头。
黑暗将药膏填补在凹陷的手心。
这些时候,那一块似乎还要长出更多的新的眼球,又痛又痒,泛着一股腻腻的油脂。
药膏青绿,涂上去之后,至少不会一眼让人看见底下猩红色的伤口和转来转去的眼睛。
卫道要收回手,黑暗还拉着不肯松开,卫道抬眼,黑暗被烫到似的松开了。
他低声说:“药膏是从天上之主那里得来的东西,修复的感受不会比变异更轻松,治标不治本,如果不能定期使用,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至于究竟是强大的变异还是狂热的信仰,我就不清楚了,没有其他实验体,哥哥,你同意过。”
卫道应了一声。
他问:“据我所知,先帝在时,喜欢杀人,一众皇子之中,只有你活下来了。”
黑暗低着头给盒子拧盖子,回答道:“是这样。”
卫道问:“你是怎样逃过一劫?”
黑暗说:“引诱。”
他顿了顿,低声说:“引诱和堕落。”
卫道问:“引诱先帝失智,再令其堕落掏空身体而死?”
黑暗回答道:“是。”
他垂着眼睛将盒子盖好,拿在手里,却一时不愿意叫外面的人进来,又不肯自己将盒子放回原处,只是坐在卫道身边,低着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卫道问:“怎么?”
黑暗回答道:“人前我是帝王,人后,我什么都听哥哥的。哥哥不高兴了,一定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请哥哥不要生气。”
卫道说:“那好,我要你,有问必答。”
黑暗说:“好。”
卫道问:“你为什么这样虚弱?”
黑暗说:“因为能力使用过度。”
卫道问:“为什么使用过度?”
黑暗回答道:“因为先帝图谋不轨,我不希望哥哥受到一点伤害,所以,先帝提前暴毙了。”
好一会之后,卫道说:“你很好,不要难过,既然之前,我一切同意,现在也应该这样,追究也是我的过错,我们不提这个了。”
黑暗极为乖巧地说:“好。”
他起身将盒子放回去,洗手,拧了拧湿帕子,递给卫道。
卫道蹙着眉,说不出话。
黑暗就收回手,拿着帕子给卫道擦汗,低声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卫道算是明白刚才黑暗对他说的那句话‘修复的感觉不会比变异更轻松’是什么意思了。
变异的时候,确实轻松多了,就是自己对自己动手挖眼睛的时候,也没这样。
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接受支线任务,随机附加状态,不给出名字,又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过去,反正不会影响效果。
黑暗说:“哥哥,可以躺下来,睡一觉也没关系,之前哥哥在这里留宿,也经常同意在这里休息,就算是先帝邀请,哥哥也常来不误的。”
他的言语似乎有些催眠的作用。
连之前的乖巧都好像变了味道。
卫道眼前发黑,黑暗扶着他躺下,自己也躺在一侧,将人抱住,就像抱住玩偶的小孩。
他很纯粹地高兴,凑到卫道耳边低声说:“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那个声音飘飘忽忽,卫道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一个太监低声叹道:“陛下何必如此,不过一个无能奸臣,一日失去庇护,终究色相凋零,到时候又怎么样呢?”
“陛下不是被皮相蛊惑,就是为了权势,如今此奸贼势大,不得不防,亦不得不委曲求全,你我这样的人,还是眼不见耳不闻,保命要紧。”
卫道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的贴身小厮过来服侍,心中暗道:丞相如今也位极人臣,纵然帝王势大,却并非只手遮天,有何惧也?
【支线任务:运送粮草】
【支线任务:西北赈灾】
【支线任务:修筑高楼】
卫道在朝堂上,提出自愿带人去西南运送粮草。
黑暗坐在高处,看了他一会,同意了。
没有询问其他臣子的意见。
卫道去了没多久,忽然传来消息说,粮草半路被劫,丞相不知所踪。
黑暗照常上朝,面不改色。
朝上有人提议:“不如请陛下御驾亲征。”
这个提议虽然荒谬至极,但介于过去的卫道和黑暗认认真真扮演奸臣昏君,在场大部分听见这话的人都是心头一颤,因为他们第一反应认为黑暗一定会为了卫道同意不顾大局而远离京都,颠簸去危险的西南。
黑暗慢条斯理说:“放肆!”
他将疑问句念出了陈述句的轻描淡写说:“寡人乃万金之躯,怎能轻易离宫?”
底下众人不敢抬头,只能听见黑暗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诸位都是老臣,满朝文武,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这话有一点讥讽的意思。
但黑暗端坐高台,众臣都低下头去,没有反驳,朝堂十分安静。
黑暗说:“诸位无话可说,今日就到这里,可以回去了。”
他起身离开。
众臣随后转身而去。
“我们这位陛下,论起凉薄心性,竟比先帝更胜一筹。”
“可见,帝王向来如此,最是无情之人。”
“我们那丞相,一副春桃艳色,多少人求之不得,偏偏幼年就被帝王看重,至今依然,也是宿命所归,不得不从,可惜他的好皮囊。”
“以帝王的权势,什么人得不到?先帝年长,稍稍情长,新帝年轻气盛,想必不得忍耐,早在第一天见面就妄图将那春日桃花摘到手中,只是先帝在世,还不能成事,到了登基的那一条,终于忍不住。
我记得,登基大典最后一天,日月无光,黄昏已过,众人都散了,丞相却被召入宫中去了。”
“我也记得,次日未能出来,新帝第一天就不上朝,过了足足三天,那二位才肯现身。”
“都说丞相,以色惑人,从前未曾谋面,便不相信,后来见了人,却不敢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