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长是个铁饭碗》柠檬拌雪

23、长夜余光10

　　兰道夫大街，席恩警署。

　　温顿·切尔西在一楼那张访客的长椅上安分坐下不久，便渐渐“恢复”了异常。

　　他的牙齿磨出干燥木柴般的霍霍声，被缚的双手挣出一片青紫，在身后狂暴地敲打椅背。

　　切尔西夫人惊吓中跌倒在地上，被值班的警员扶起，又在对方准备采用暴力手段让丈夫安静下来之前连忙叫住了他。
　　警员看着明显具有威胁的男子，又瞧一眼无助的切尔西夫人，一时陷入了两难，手中的警杖竟一时无处安放。

　　好在查理和希尔克副警长并未拖延，很快赶了回来——查理上前负责按住切尔西先生的肩膀，一身黑制服的希尔克将洁白的手套摘下，手掌贴覆在对方的额头之上，嘴中默默祷念。

　　查理离得很近，几乎靠在两人中央，依旧没有听见希尔克发出的声响，但切尔西先生却受此影响，浑身的失控迹象渐渐平缓，双眼也失去了焦距，无力地闭合。

　　希尔克果然是个超凡者，查理更加确定了这位副警长拥有特殊的能力。
　　——安抚、催眠，或者是某种驱除的手段？由于切尔西先生目前状态的特殊，查理并没有从中得到太多的判断。

　　安抚一番后，希尔克让警员将切尔西夫人带了出去。

　　失去意识的温顿·切尔西被希尔克侧放在长椅上，希尔克那只摘去手套的右手，在对方胸口处按压而下，而后越压越深。

　　从侧面看，希尔克的右手已经远远不只深入皮肉的程度——他的手腕，已经没入温顿原本的皮层，虽然那里现在伤痕累累，但要塞入一直成人的手掌，想起来就有些惊悚。

　　查理惊讶地捂住嘴，压住自己险些漏出的低呼。
　　怪不得希尔克要将切尔西夫人支走，眼前的画面，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难接受。

　　但查理最近的经历，让他对这位副警长多出了几分信心。

　　起码，他从侧面看去，温顿的胸膛没有溢出滚烫的鲜血，也没有拖出支离的脏器。

　　查理眼皮跳动间，希尔克口中的噏动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手掌在那副胸腔之间“搅动”起来。

　　或者说，更像是涂抹——试图将温顿胸中的某些异物涂抹、擦去。

　　查理隐隐感觉自己的胸前也产生一股被搅动的异样感，让他产生眩晕、呕吐的冲动，太阳穴边白皙的皮肤上也鼓鼓地跳动起来。

　　他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最后不得不闭上眼，等异样感逐渐散去，在心中尝试塑造眼前正发生的景象。

　　也不知希尔克先生的手最后再伸出来，会不会染满血污——还有善良可怜的切尔西先生，能在希尔克的“帮助”下脱离失控，恢复正常吗？

　　温顿·切尔西虽然早就失去了贵族身份，但查理心目中，他一直是位高尚的绅士，不吝于帮助穷人，并且对自己的信仰虔诚而坚定。
　　切尔西夫妇分给了修道院的孩子们半个家庭，如果切尔西先生这次出事......

　　查理打消了当初的想法——他曾经答应希尔克尽量不再卷进“祭偶”和它们背后的案件中，如今看来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走向。

　　如今监狱那边稍微稳定，具有不死能力的双子是他一份可观的助力，再加上怀中这把火帽/枪，对付几个祭偶也有机会。
　　等女盗贼那边的报酬拿到，他就再去收集一份秘介的配方，即便是找伯恩先生问他那副【亡者】的秘约途径来历也未尝不可......

　　一声轻咳从面前的方向传来，来自希尔克。
　　“睁开眼睛吧，结束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查理看过去的第一眼，觉得希尔克先生明显虚弱了一些，额头似乎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优雅地将手套带上，那只刚刚令人心跳停滞的手掌依旧苍白，没有任何鲜红血迹。

　　而温顿·切尔西仍旧侧靠在那张长椅之上，紧闭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眠。

　　“还好，切尔西还没被完全侵蚀，我暂时‘覆盖’了他体内那被种下的印记，但在彻底解决源头之前，只能让他沉睡了。”

　　**

　　“拉妮，快想想办法！”
　　“嘶——好烫！”

　　空旷的监狱厅堂中，一团浓郁的黑影，正肆意追逐着闯入者。

　　那只“怪物”似乎正沐浴在光影之间，享受着不休的喜悦。
　　它时而张开巨口啃咬埃尔的影子，而后从暗处喷出一团火焰，时而吸溜走休姆在地面上投射出的阴影，从自己所处的幽暗之中幻化出一具“黑骷髅”，威势逼人。

　　只是火焰的威力和埃尔自用的一般有限，“黑骷髅”也打不太过正版的莹白骷髅，很快又散架成地面上的碎影。

　　拉妮目光投入那片阴暗之中——这怪异的黑影，就是在廊道一直追随他们的东西？

　　形态奇诡，数量也是未知。

　　更大的问题是，对方藏匿于阴影中，根本无法找出它的本体，而两边就这么消磨着体力，谁也不知道会先一步支撑不住。

　　“拉妮，我快不行了......”
　　迈尔斯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气喘吁吁。

　　铁棍看起来简易，但实则可以射出一个拼装的机械囚笼，是他为了监狱之行连夜设计的。
　　然而即便机关精妙，物理捕捉的囚笼显然困不住一个幽灵般的怪物，一次性的脱离式装置已经躺在了一边的空地上。

　　而他手中的铁棍，则变成了真正朴实无华的铁棍，现正在被他无力地挥舞着。

　　埃尔倒是还有力气，但他手中的火苗，经过一番“大战”后，明显微弱了一截。

　　“我还能和它战斗一整天！”，只有休姆化作的骷髅战士战意高昂。

　　在三人和对方纠缠之中，拉妮绕着长桌，寻找着破解“怪物”的办法。

　　刚刚，那阴影曾凝聚出一个巨大且虚幻的怪物身躯，形象和桌面放置的异样木雕有着六七分接近。

　　拉妮相信出路就在长桌上。

　　她的视线停在刚刚埃尔举起的木雕前——只有那里，没有落满尘埃。

　　早已废弃的监狱不可能有人清理，就算有米克和休姆以外的自由囚犯打理，也不至于只擦拭这一片区域。
　　是有特殊的力量阻挡着落尘，还是......

　　拉妮小脸一凝，冒险地再次举起木雕。

　　周围阴影中的躁动似乎停滞了一瞬，而后再次卷起灰暗的风暴。

　　木雕下，刻印在桌上的字体被幽绿灯火照出行迹。
　　【寄宿于阴影中的噩梦生物——涅卡】

　　【精致的半羊雕刻是它来到现实的媒介，也是它唯一的家园】

　　【当光明投射在涅卡木雕之上，为它勾勒出完美的影子，它便会回归其中】

　　【否则，涅卡将化作不详的幽影，躁动不休】

　　拉妮精致的睫毛翘起，大致明白了让对方安分下来的条件。
　　她一边思考“完美”的界定，一边拿着手里的绿油灯，绕着木雕几乎转了一圈。

　　木雕周围，长短不一的重影绕着光束晃荡，但阴暗中怪物的动静丝毫没有停歇。

　　完美的影子......难道是指形状大小都和木雕接近于一比一还原的影子？

　　那样的话——除了她手上的这盏光源，不能再受其他的光影响，埃尔手上的小火苗也不例外。

　　“埃尔，把你的火苗熄灭。”，拉妮很快做出决定。

　　“咱们这边就这点光亮了，还要黑，那要被它吃掉了！”
　　埃尔难以置信地惊叫，回头收获拉妮一个催促的眼神。

　　嗤——

　　偌大的空间中，最明亮的光源也熄灭下来，只剩下那盏努力烧着淡黄灯油的手提灯。

　　灯芯烧到现在，已经见短，只能照亮周围三四米的距离。

　　漆黑弥漫而至，似乎包裹着难以名状的意志将几人逼退向长桌旁。

　　为了找到“完美”的角度，拉妮已经爬上了长桌，站在桌角附近的尘埃之上，娇小的身躯俯下，将油灯、木雕和巨型的桌面调整成垂直的角度。

　　桌面上，一个漆黑的影子映射在涅卡木雕之下，从最初的摇曳状态逐渐稳定、凝实，直至那木雕轮廓中所有的光芒都被它吞噬殆尽。

　　几人明显地察觉到，周围的威胁似如潮水般褪去——虽然依旧是一片幽暗，但已然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木雕的那片影子，竟真切起来，如同一只纯黑布偶，从桌面爬了起来。

　　“哇，什么东西，能碰它吗？”
　　埃尔手掌作出聚拢的样子，靠近那黑麻麻的一团，俨然忘记刚才的惊险。

　　“这就是它的本体？好像见过以前的狱长抱着它......”，休姆挠了挠自己莹白的头盖骨。

　　“好像是叫涅卡，上面说是‘噩梦生物’，在现实中依附阴影存在。”
　　拉妮指尖顺着长桌上的字迹一行行向下。
　　“那个木雕是它在现实诞生的温床，可以把涅卡暂时塑造成实体......”

　　实体？埃尔迫不及待地上前抓了一把。
　　黑乎乎的噩梦生物在触碰下瞬间张牙舞爪起来，黑影间仿佛能看见它狰狞的利齿就要咬下。

　　“好软，像布丁一样！”
　　埃尔刚抽回了手，意犹未尽地还想上去，被迈尔斯拦住，指了指他的手掌。

　　那里，掌心黝黑一片，连灯光照上去都无法停驻，如同沾上了一片墨水。
　　小火苗从掌心冒头，顺利地将黑意烧散。

　　众人和“涅卡”就这么僵持间，没人再去骚扰触碰它，似乎局面短暂地平静下来。

　　涅卡的黑影中长出尾巴，偷偷绕过桌角，卷起拉妮的玩偶。
　　拉妮举着煤油灯的手臂颤抖了一下，侧头瞄了一眼，没有多管。

　　“这上面，似乎有安抚涅卡的办法。”
　　拉妮将众人叫过来，几个脑袋于是碰在一起，在微弱的灯光下阅读。

　　【安抚涅卡的三步骤

　　Ⅰ伸出掌心，让它熟悉你的味道
　　Ⅱ轻轻抚摸双角和后颈，表示友好
　　Ⅲ喂食影子建立与噩梦生物的友谊】

　　“双角？那黑团子有这种东西吗？”
　　迈尔斯下意识侧头看去，发现黑团子还真的立起两根螺旋的弯角，和木雕形态如出一辙。

　　“喂食影子？像刚刚埃尔和休姆的影子被撕扯掉一样的意思？”
　　“但是隔一会儿它就吐出来了......”

　　“一步一步来。”
　　埃尔难得稳重下来，摊出了右手的掌心，伸到黑团面前。

　　黑团主动地上来贴近。

　　而后，一排平齿狠狠地啃在埃尔的手掌中央。

　　“嘶——！？”

　　“你急什么，字还没看完呢。”

　　“不是三步吗？”

　　拉妮将油灯朝下移去，一字一句地读出剩下的内容。

　　【第一步就被啃咬时，此法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