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漫漫长夜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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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乔伊：
从你前往圣莫蒂斯堡算起，已是第三个月。
院里的情况依旧平淡，只是席恩市的议会通过了新的土地税案。
你也知道，咱们这座福利院，虽然残破又荒败，但就是地方不小......
这意味着我们每月要整整多出八先令的开支！
有时候我会想，这套税案是不是专门为了逼走咱们这些穷光蛋——好让他们能把这里拆掉重建，收获一座奢华的大商场，又或是好几层的贵族俱乐部？
我不得不尝试去找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然而船坞的老尤里告诉我，只有如他一般强健的躯干才有机会得到船厂的青睐，其他的工厂同样如此。
天知道他怎么能对自己那酒桶般的肚皮有那般坚定的信心，说不定等他喝醉，一个瘦兮兮的报童撞上去就能让他一晚上都爬不起来？
但工作找一找总会有的，只不过税收的问题让院长掉了不少头发，不知道他老人家剩下的那几根独苗能不能坚持到我下一份工作的到来。
好在院里的小家伙们除了一天比一天能吃以外，多少有了点本事。
埃尔身上终于不再会忽然窜出失控的火苗，他那不循常理的火焰无需木柴存续，给咱们省了一笔燃料的开支。
他还把去年被自己烧断的楼梯打上了补丁，手艺粗糙了点，但勉强能保证不喜欢看路的迈尔斯不会哪天又踏空滚落下去。
至于拉妮，她做了个新的玩偶，用来怀念她的乔伊哥哥，我起初很是羡慕你——那是她第一个完整的作品。
后来，我发现那个玩偶里面每晚都住进了不同的“人”。
玩偶会在院里漆黑的廊道、厅堂游荡，甚至会寻觅到院外的小径上，叫声嘶哑而混沌，比城外的郊狼更呜咽凄厉几分。
拉妮说那些都是城里的死者，偶尔肯给她讲故事。
我于是建议她，可以多给你做一两个玩偶，不用急着给我也补上。
对了，埃尔最近不和拉妮一起睡了。
......
哦，还有之前我和你提到过的面试，市政局安排在了明天上午，也许你收到信时，我已经成了一位吃公饷的光荣绅士。
——来自你最爱的弟弟：查理
附注：还有彼得更爱的埃尔、拉妮，和迈尔斯!（几个对不齐整的幼小巴掌印按压于此）】
就着煤油灯摇曳的焰火，查理再次打开那封早间写好的信件，不出意外地发现署名处多了弟弟妹妹们的印记。
他浅淡的眼瞳抹上温和的颜色，唇角微微翘起，把信纸装叠齐整。
九点，钟声响起，数着灯影浮动了三次过后，查理将信封从指缝间松开，投出窗外。
落地前的瞬间，红盔鸽细短的鸽喙衔起信封一角，消失在夜色中。
**
次日清晨。
席恩市烈阳教会修道院旧址。
少年的步伐安静而沉稳，掠过沾染了一夜冰雪的雕文石柱，独自走进廊道尽头的盥洗室。
对着面前老旧但足够清晰的银镜，查理简单整理额前的碎发，细致的目光久违地打量一番镜中的面容。
偏褐色的长发蓬松地倾泻下来，遮住了鬓角。
瘦削的脸孔上带着些许文弱的苍白，有些不太健康的嫌疑，但似乎正符合“大人”们的审美。
出身贫贱，却意外地染上了贵族王爵们特有的忧郁与颓废气质。
而席恩市刚颁布不久的【就业优化令】，慷慨得让他这样的贫民也有得到一个在市政系统里面试的机会。
准备多日，只差一套衣装，便足够得体——切尔西夫人昨天已经通知他做好了定制的西服，今早去拿正好。
从院里出来，查理绕过熟悉的路段，走上漆黑中铺散着雪水的柏油碎石路面。
天刚放亮，出工的马车夫正好往东城赶去服务有头有脸的主顾们。
查理不用多等，很快便拦下一辆，坐上了出租马车那柔软的后座。
见车夫迟迟没有动弹，他从口袋里掏出枚银币——一先令，足以支付从修道院到东城的行驶距离。
“先去一趟老十字街......”
有了那枚银币担保，车夫一声清脆的口哨，动作麻利地挥起马鞭，朝着少年口中的目的地而去。
**
“我就说你有一股贵族的气质，你看，穿上西服，比格里克家的小子爵还好看!”
切尔西夫人轻轻比划着查理纤细的腰间，环过一周后，替他扣紧了每一个该合闭的纽扣，脸上洋溢出满意的笑容。
切尔西家族曾有着子爵的身份，只是并未世袭下来，如今算是没落的贵族。
只是比起大多数的工人阶级，他们的家境依旧富余。
并且切尔西夫妇每月依旧保持着来修道院祷告的习惯，即便那里已经不再是正式的教会属地，更像是属于几个孩子的福利院。
“夫人的手艺果然值得信赖，价钱也公道......”
比起所谓的“贵族气质”，查理更为切尔西夫人带来的帮助而感激，暗自点头。
为了这场面试，他掏出了大半的积蓄。
——六便士的报名费，加上大概一先令的出租马车费用让他能及时赶到面试地点......
而在店铺里，合适的西装最便宜的也要将近一金镑，足足20先令，而那还是流水线的残次品，说不准哪个裤脚领口还有走歪的缝线。
好在切尔西夫人和他关系不错，只收他10先令，便肯替他量身定制一套西服。
穿在身上，看起来比服饰店中低档价位的那些套装更合身、典雅，查理因此扯起淳朴的笑意。
夫人细长灵活的两指将查理翘起的嘴角抚压下去，试图恢复他刚刚展露的气质。
“那点矜贵可不能让这傻气的笑容掩住了。”
“虽然大家族里向来也不缺傻小子......”
闻言，查理的嘴角又有上翘的趋势，被他及时扼住。
“夫人，外面车夫还在等我呢。”
查理把手探进西服内里，从贴身的布兜里掏出提前数过的十枚银先令，轻轻摆放在切尔西家记账的橡木桌上。
从屋内出来，车夫还停留在原地等他。
等着将这位衣装焕然一新的“绅士”送到席恩城那条最繁华的街道上。
东区的拉法尔长街。
阳光还没穿透码头的雾气，长街便已不乏手拄礼杖、身披西服的身影。
隔几步便有的井盖偶尔会被蒸汽冲起，翘起半角，冒出雾蒙的热气，惊扰碰巧经过的街童。
至于绅士们，他们的皮靴擦得锃亮，从来不会走在道路两侧的井盖旁。
敞篷的出租马车的视野极好，刚转入路口不远已经能看见市政局奢华的装潢。
查理早一步下了车，结清车费，扑打两下崭新的西装。
有面试凭证，门口的两位警员没多阻拦，咔嗒地替他拉开对式的铜门，还热情地提醒查理，该在二楼的长凳静候。
查理原以为自己的竞争者不少，但刷了银漆的镂空靠背长椅上，等待的只有他一人。
将近一个小时过后，两位中年男性一人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从电梯间出来，推开了牌号为【Ⅱ-04】的黑漆木门。
“是你约的面试？”
高瘦的男子已经松开了雕花玻璃把手，走进隔间，而另一位大腹便便的面试官便取下外套，边朝查理投来打量的目光。
对方打量的同时，查理起身抬眼，也正好将那身形映入瞳中。
黑色的高顶礼帽遮住了半边额头，红润的面庞熏着咖啡的热气，纯白领结干净齐整，羊绒披肩下是和自己相同材质的亚麻衬衫。
标准的中产阶级装扮。
只是再往下看些，衬衫的尺寸便有些勉强的意味，但依旧争气地替这位绅士捧起了下坠的腹部。
查理无端地发散起思绪——面前的绅士比码头老尤里的啤酒肚还大一圈，但看起来似乎更喜欢喝咖啡。
难道喝咖啡也会长胖......
这时，切尔西夫人的叮嘱萦绕耳边——不能忘记那些繁复而必要的礼仪。
查理于是连忙按下跳跃的念头，微微欠腰。
礼貌的问候换来了对方的称呼，萨默尔先生。
跟着萨默尔先生进了房间，查理目光微不可查地环顾一圈，心中轻叹。
面试所用的办公间两侧墙壁挂着瑰丽的油画，靠外的一面是银亮的的凸肚悬窗，窗边的橱柜里几件精美的雕塑，似乎考验着入门者的鉴赏水平。
枝型的水晶挂灯吊在天花板上，木质底座缠绕着新式的电力线路供应。
在查理自我介绍过程中，偏瘦的面试官一言不发，指尖绕着白瓷的咖啡杯沿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正尽职尽责地承担着“面试官”的身份。
而在他一旁，萨默尔先生早早从怀里掏出擦拭得闪闪发亮的雪茄盒，抽出一支长雪茄，置于鼻尖下摩挲。
另一只手不断地拨着便携式点火器的铁盖，仿佛已然按捺不住某种冲动。
室内若有若无地弥漫着某种兽类的麝香，也许是市政局的清新剂，和咖啡的香气缭绕在一起，反而愈发浓郁。
“......会辨识通用文字，可以适应文书工作......能吃苦，钢铁厂、纺织厂的工作也有所了解，而且在此之前没有加入教会......”
深红的木桌对面，查理正挪出一件件属于自己的筹码。
——对于贫困的平民阶级来说，识字算是难得的素养，而且传闻中席恩市的管理者向来和教会不合。
再加上没有教会背景的求职者还能挤出别人祷告的时间工作，是更优质的劳动力。
他所说的无疑都是能在这场面试中得到面试官认可的加分项。
“一定的危险性也可以接受。”
查理适时抛出自己的最后优势——目标瞄准北区的矿场，那里塌陷导致的死亡每月都有好几起。
不是他不吝惜生命，而是院里的经济状况实在堪忧，而采矿的工作虽然危险度较高，报酬却比普通工厂更加诱人。
每天保底足足有8便士，而传闻里钢铁厂的工人们才3便士！
而真正让查理打定主意的，还是弟弟迈尔斯最近制作的防护装置——“可以挡住千磅的落石”，小迈尔斯的原话。
“有装置在，查理哥哥哪天没回来，咱们带上铲子去矿洞挖他就能救回来！”
虽说迈尔斯平时不太灵光，但他的“小发明”总能有些功用，并且大部分时间里值得信赖。
等查理的自述声停下，偏瘦的面试官抬起微烫的咖啡抿了一口。
“你的条件不错，不过工厂最近新买了机器，原来的雇员都裁不完，可没有空余的位置。”
而萨默尔先生则轻哼一声，“还有矿场，最近像你一样的穷光蛋命也不要了就往里钻，倒也成了好工作了！”
他红润的脸庞勾起一抹轻蔑，不知是为了那些矿工们，还是面前的穷小子。
查理不曾想到这点，脸上浮现些许遗憾。
在他思绪转动时，对面的两位面试官缓缓拉开身前的抽屉，一人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简章。
还有其他的工作？
先后接过两份文件，查理眼前一亮，查阅到手的“机会”。
【见习行刑官
主要负责绞刑、斩首等
地点：道夫刑场】
【狱卒（泰莎监狱）】
不用再详细看清介绍，他的嘴角弧度已不再撑得饱满：“大人，这......”
他期待已久的面试，只为他提供了两条通向深渊的岔路。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漫漫长夜01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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