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人》落落无行

3、火光

　　小公子辞乡前去京城那日，不曾带上凝纱。

　　“北上战乱纷扰，你便待在家中待我归来。”

　　“可好？”

　　凝纱绞着手上的帕子，不曾说话。

　　“好。”

　　沈卿云不曾回头。

　　绢人无心，无泪，他不知晓她是否会哭。

　　——————

　　凝纱坐在院中，看着春去冬来，看着院中的鸟儿来了又去，看着蛛丝结上沈府房梁。

　　可她的小公子还未曾归家。

　　但凝纱听了许多旁人的言语。

　　道是天子多了位能臣良将，有少年将才之风。

　　凝纱觉得这定是她的小公子。

　　因为小公子自幼便聪明，会给她做好看的衣裳，还会用胭脂点唇。

　　只可惜大厦将倾，非一人之力可救。

　　这支军队被人背叛，节节败退，一路退到江南城。

　　沈卿云归家了，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自己书房窗棂上的少女。

　　他身上盔甲尚未褪下，还沾着灰尘和血迹。

　　“凝纱。”

　　凝纱转过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可下一刻却抿紧了唇。

　　“小公子，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眉眼间尽是倦色，但还存着昔年的清润儒雅之气。

　　这夜月明风清，沈卿云坐于窗前，如昔年一般，为凝纱擦去面上尘埃，以丝绸和胭脂为她装点。

　　山河破碎，历经战火纷乱的少年于这一隅觅得一丝心安。

　　城破战败这日，沈卿云立于房中，看着满屋的绢人，良久轻叹一声，将烛台倾倒而下。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清俊的眉眼。

　　修长的手指搭上剑柄，寒光微微闪烁，殷红的血迹溅开。

　　“小公子！”

　　在倒下那一刻，沈卿云似是听到了少女的呼唤，如杜鹃啼血般凄厉。

　　做出决断前，他已经将凝纱送走了。

　　可少女，确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绢人无心而寿长，他自是不愿她受苦的。

　　他的血迹溅在了凝纱的脸上，似是一滴泪，她穿过火光而来，狼狈不堪。

　　凝纱抖着手要去碰沈卿云的脸，哭得好不伤心。

　　火舌一点点舔上少女的指尖，照亮了她明艳的面容。

　　沈卿云约莫是笑了，眸中却带着泪，他抬手将少女藏进了怀里。

　　傻子。

　　————

　　“瞧着喜欢吗？”

　　“喜欢！”

　　“凝纱最喜欢小公子了！”

　　可，他还尚未来得及同无心的小绢人说出那句藏于心间不知多久的话。

　　绢人，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