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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镜像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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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严死后,袁北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初七那天,白昕和程徽出门办事,袁北又一个人在家猫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敲门,他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个陌生的男人,尖嘴猴腮,一脸菜色,一副黑框眼镜就遮了他半张脸。
“对不起,您找错人了。”袁北想都没想顺手就要关门,那人却急忙扣住门框,冲着袁北笑得见牙不见眼:“袁小兄弟,袁小哥,您这就不认识我啦?”那人一张嘴,满口玉米粒似的黄牙晃得袁北难受,不过却也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人是谭文昊的外甥,叫黄涯,还真是人如其名,他年纪轻轻的不知怎么就跟老烟枪似的,弄了满口黄牙,也因此得了“黄牙”这么个外号。要说两人的交情,那还得追溯到五六年前,袁北还在学校读研的时候。
一天袁北去谭文昊家做客,恰巧碰到遇上麻烦前来求助的黄牙。据说黄牙学考古出身,毕业后也没找工作,就跟几个朋友做起了倒腾古玩的生意。他手里的古玩来路通常五花八门,少不了那些来路不正的。说起来也是运气,他那回遇到的劫难居然让袁北误打误撞的给化解了。于是这家伙还真就拿袁北当高人,时不时就来学校骚扰袁北劝他入伙,直到袁北终于一个没忍住把他骂了一顿以后,他才渐渐的不大来找袁北了。
不过那时的黄牙长得挺胖的,腰圆膀粗,一张脸圆的跟面盆似的,也有人叫他黄大胖子。可现在门口这个人,不光瘦,脸色还跟没吃饱饭似的蜡黄。要不是那满口的大黄牙,袁北还真就没法把面前的这个瘦子跟过去的胖墩联系起来。
黄牙见袁北站着发愣,连忙拍醒了他:“袁小哥,大过年的您就忍心让哥哥我杵在门口吹冷风啊。”这么一说,袁北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黄牙是南方人,在帝都读了几年书学了点京腔。可是又没有学到家,初听着多少有些别扭。
认出人,袁北才不清不愿地招呼黄牙进来。他清楚得很,黄牙是个极爱财又很现实的人,他突然找上门来一定没有好事。而且,在过去不多的交往中,他早就发现黄牙明面上做的是古玩生意,可背地里经手的生意指不定多黑。
可黄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袁北的脸色,进了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乐呵呵地从他那个硕大的背包里往外撸东西。什么腊鱼腊肉,山笋木耳,墨鱼海米,总之山上海里干货他几乎带了个齐全。等他掏完东西,客厅的茶几上已经堆成了小山。
整个过程中,袁北一直在一旁冷眼瞧着。黄牙这种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他商人逐利的本性,今天一进门就拿出这么多东西,一会要求的事还指不定得多棘手。
“哥哥我本来年前就要来看你,结果被一些事情缠得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不又耽误了好几天。这些年货可是哥哥我特意给你买的,虽然晚了点不过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信你尝尝看,正好该吃晚餐了,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哥给你露一手……”黄牙越说越起劲,撸起袖子就要起身,袁北连忙一把将他按住。
“得,你歇着吧。你的东西我信得过,不过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兜圈子兜得我难受!”黄牙有个特点,就是说话爱兜圈子,这也是袁北最烦他的一点。他求你办事的时候绝对不会开口直说,一定是先套近乎,再跟你天南海北的胡吹,直到把人给侃晕了,才会抖露出他求你的那点事。几年前那次,他就是这么把已经不愿再管闲事的袁北给绕进去的。
这一次,有了经验的袁北当然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黄牙倒也乖觉,见袁北脸一冷,就连忙顺着他意思坐下。但让他这种习惯兜圈子的人有话直说,可不比让螃蟹竖着走容易。
他一开口又磨磨唧唧地说了一大堆感谢几年前袁北帮了大忙的废话,直到袁北明显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那个、哥哥我前些日子得、得了面古镜……”
袁北一听就明白了,八成是这古镜出了问题,于是就问他:“是刚入手的还是准备脱手的?”
“都不是,是不得不脱手的。”黄牙感慨一声,明明知道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可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哥哥我这次得的古镜可是个好东西,西汉的透光镜知道不?就是在日光直射下背面花纹式样可以完整的映到墙上的那种青铜镜。”
“西汉时候的东西?”袁北来了点精神,“是不是背面有铭文‘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的那种镜子?”
“对对对!就是那种!”黄牙见袁北对透光镜有所了解,兴奋得连连点头,可那阵劲头过去后,他的精神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只见他佝偻着肩,脖子缩在颈窝里,镜片后边的一对小眼睛也游移不定。“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我不敢留。说真的,那镜子我一拿在手里就觉得有古怪,阴森森的渗人,邪气!”
“邪气?你什么时候开阴阳眼了?”袁北不禁绝得好笑,这小子要是一接手就能感觉到东西邪乎不邪乎,那根本不会缠着自己这种半调子的阴阳眼入伙。
“袁小哥,你就别嘲笑哥哥了,那镜子真的邪气!你听我说,哥哥我得到镜子以后,觉得那东西不能久留以后,马上就开始着手联系买家。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成不?我是贪财,可我还要命啊!你别说,我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好些人找上门来了。可怪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黄牙说着,咽了咽唾沫,似乎是想到了那些邪门的事,脸色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黄牙磨了磨牙,表情一瞬间有点阴暗:“我就跟撞了邪似的,先后跟我联系过的三个买家,一个中风住院,一个被货车撞断了腿,还有一个从我家回去后家里好好就失了火。他们三个在圈子里还都有点名气,出了事圈里马上就全传遍了。本来做我们这行的就信这些,他们三人的事一传出去,圈子里都说是古镜有邪气,那镜子就没人愿意接手了。为了能把那镜子弄出去,哥哥我两条腿都跑断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圈外的老华侨愿意收购,结果老先生还不等来看货就突然得急病去了,你说晦气不晦气?”黄牙说着,又是搓手又是叹气。
“既然镜子这么邪,你怎么还转手?”袁北问。
“不转手怎么行!?”黄牙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然而眼睛里很快闪过一丝异样来,不等袁北琢磨过味来,他就扯开嗓门:“别开玩笑了!这几年不景气,哥哥我为了这面镜子家底都快搭进去了!兄弟你赶紧帮忙想想办法,再这么折腾下去,哥哥我就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袁北也不傻,见他突然催促心里也暗自琢磨。黄牙爱钱不假,可他更加惜命,眼下他这么急吼吼地要将镜子转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手里的那面古镜一定非常邪门而且让他非转手不可,否则,他赔掉的一定不只是整个家底。想到这,袁北连忙站起身来抓过黄牙的背包就把桌上那堆东西往包里塞,边塞边赶:“打住!我早说过我又不是神棍,管不了你这些事,你赶紧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别啊!袁小哥!袁小爷!袁大爷!你可不能不管哥哥我的死活啊!”黄牙见袁北不肯帮忙,连忙一把夺下背包,死皮赖脸地拽着袁北,不让他把东西塞回去。
“谁是你大爷?你不要这些东西就算了,我跟你说,我半点能耐没有,管不了这事!”袁北见包被抢去,往沙发上一坐,也不再跟他争。
见他坐下,黄牙知道事情还可以商量,忙眉开眼笑地凑过去:“袁小哥这就说笑了,哥哥我这条命还不是你几年前救回来的,你怎么可能没能耐呢?”他谄笑着,“再救哥哥一次,价随你开!”
果然是要命的问题。袁北思量着,他确实可以找程徽帮忙,只是……刚刚经历了小严的事,他不知道黄牙到底遇到什么样的事,更不知道程徽愿不愿意救他一把。他这么一犹豫,那黄牙就扑到他脚下几乎是哀嚎一般:“哥哥我的命能不能救回来可就看你了啊!你说什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死不救?”袁北挑眉,顺势问他,“黄牙,关于那面镜子你还有事瞒着我吧。”
“我……我……”黄牙吱唔两句,忽然一咬牙,一把抓住袁北的手,把袁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脱,却没想到这尖嘴猴腮的家伙手劲可不小,抽了几次愣是没把手抽出来。
倒是黄牙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袁小哥,你还记得我几年前是个什么样子吧?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看么?我他妈都被那东西折磨快两年了!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可我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看看这些。”黄牙说着,又从背包的一个内口袋里翻出一大堆驱魔咒之类的东西。
袁北随便看了看,好家伙,他还真舍得下血本,里边不少东西都是用钱也买不到的。估计他已经把能找到的“高人”通通找了个遍,这是实在没办法才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自己。不过……袁北忽然看见了一颗檀木佛珠,拿起一看,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你认识宝印和尚?”
“宝印和尚?不认识。”黄牙摇摇头,袁北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确信他没有撒谎后才放下心来。记忆里,跟那个人妖和尚扯上关系的事都棘手得不得了,如果这佛珠不是和尚的那最好不过。否则……
“我想看看你说的那面古镜。”袁北捏着那颗佛珠,终于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