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报丧花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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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不到二十平的花店实在不能算大，一道玻璃墙将店面隔成里外两间，里间伺弄花草的人正背对着店门，垂至腰间的黑亮直发仅用素色缎带在脑后随便松松束成一把。那人似乎工作得相当的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安安他们的到来。直到送花的小伙计高声脆生生地喊了声：“文昊哥，客人来了！”
文昊……哥？安安稍稍一愣，这个有着一头漂亮长发的人竟然是个男人！里间的男人在安安惊诧的目光中直起腰转过身来，和一头可以做洗发水广告的乌亮长发相比，那张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娃娃脸倒显得普通了许多。
“安小姐？”男人扫了眼小伙计手里的白茶花，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安安警惕地稍稍后退了半步。
“像安小姐的追求者这样要求苛刻的客人并不多。”男人接过小伙计手里的花，几下理好了有些发皱的包装，腾出只手来，“我叫谭文昊，很高兴认识你。”笑容意外的爽朗阳光，没有半点长发男人常有的妖冶气质，举止也温文尔雅得叫人无法拒绝。出于礼貌，安安回握了一下，却并不通报姓名，她来店里只不过是想要订花人的资料，直觉地不想和陌生人扯上关系。
“店面太小，不介意的话，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谭文昊并不介意，笑容依旧灿烂得有如阳春暖日。安安原本焦躁的心绪在这样的笑容里竟一点点平息了，脸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但还是摇头拒绝：“不用，我赶时间。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订的花。”
“安小姐还真是直接。”谭文昊又是一笑，把手里的花交给小伙计，吩咐了几句后，那孩子就抱着花离开了。突然少了个人，花店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安小姐稍坐片刻，我沏杯茶来。”谭文昊拉过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不用麻烦了，你告诉那人是谁，我立刻就走。”安安不领情，仍在原地站着。
“果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谭文昊笑意却依旧不减，悠哉地踱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递给安安，“其实订花的人与其说是安小姐的爱慕者还不如说是跟踪狂更确切吧。”
“你知道？”安安皱了眉，不去接他递过来的水杯。
“安小姐不比这样防着我。我只是和安小姐一样，对订花的先生有些好奇罢了。毕竟，那位先生提供的送花时间地点实在是……嗯，有点“特别”。”
“谭先生，麻烦你告诉我订花人的联系方式好吗？我一会还有事。”安安终于察觉到谭文昊说话绕来绕去就是不说重点。
“安小姐一会要做的事是去六门寺烧香吗？”放下杯子，谭文昊朝安安眨了眨眼睛。
安安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手一抖，一大串钥匙从包里滑出来，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程徽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蜷在书堆中睡着了。窗开着，外边风很大，薄软的窗帘被风吹得荡起老高，难怪把钥匙都扫到地上了。程徽揉了揉眼睛，春天的风总是带着三分邪气，吹得人直发晕。
伸手去够脚边的钥匙时，才发现身上盖着件衣裳。陌生的式样，不是白昕的。程徽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叫了声，“白昕？”，回答她的却只有淡淡的回音。不在吗？她扶着桌沿站起身来，大概是在地上睡着的缘故，起身的一瞬间，程徽觉得两腿有点发软，头也重得难受，以至于差点让一摞书给绊倒了。
“咣当！”有什么东西在她摇晃的时候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下意识地找了一圈，刚才掉落的东西却不知滚到哪里去了。直到看见钥匙串上空荡荡的半截红绳时猛然发觉掉落的是白昕给她买的招财猫挂件。
早已褪色的半截绳子一端压在钥匙串上，尾端毛毛的，磨损的痕迹相当明显。“呃……”程徽愣了愣，模模糊糊地想起早几天白昕好像提醒过她换根绳子来着。然而来不及仔细回忆，客厅的大门就被人毛毛躁躁地撞开了。
“徽姐！不好了，不好了！”一脸惊恐的袁北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来，不等合上门就大呼小叫起来。
“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叫？”程徽白了他一眼，抢到他身后迅速关了门。
“书店！书店，不是，咳咳……”由于太过激动，袁北不留神被口水呛住了，一下子咳得喘不过气来。
“书店怎么了？不着急，慢慢说。”程徽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却在他衣角上发现了几点暗红的痕迹。
冲下楼，还没进书店程徽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味。打开门后，那股味道更是浓重，几乎要将人呛晕了过去。“快进来。”程徽低声说着，顺手把身后的袁北拉了进来。锁门，开灯动作一气呵成。
狭小的储藏室里本来就堆满了简易书架，这会又挤进了两个人，空气越发的憋闷。然而程徽这时却没功夫搭理这些东西，储藏室里那一滩新鲜的血水还有其间散落的白毛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袁北……他人呢？”程徽沉声问道，不自觉地捏住了钥匙圈上的半截红绳，少了那只圆润的招财猫，那根绳子摸起来格外别扭。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说话的时候她捏着钥匙圈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一分半了！安安恼怒地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对方却仍是好脾气地笑着，“再等等，下一趟就能上了。”他如是说。在这二十一分半中，这句话他大概说了三遍，可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对一样，开往六门寺的公交车仿佛永远都挤得满满当当。
“不行，我不等了。”安安不多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摔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腿还没迈开，手腕就被人牢牢扣住。
“再等等。”抓住她的谭文昊依旧温和地笑着，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因为脸上温和的笑意而减少半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安安恼火地甩开他的手，自己怕是着了魔，居然因为这人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乖乖的跟他在车站边等公交车，打的的话这时怕都到了！
“为了你的安全。”谭文昊不管不顾地再次抓牢了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退，“请你相信我一次。”男中音因为急切而有些走调，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不加掩饰的诚挚。安安心里一动，是谁说过，有清澈眼眸的人是不会说谎的。因此当他再次恳请时，安安妥协了。
得到安安的许可，谭文昊竟长长的舒了口气，诚挚地道了声“谢谢”后整个神情都松懈了下来，好像暂时卸下了长久以来让他不堪重荷的担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安安忽然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探究的欲望。
大概是她过于放肆的目光让谭文昊察觉到了什么，这个一直笑得温和的男人忽然有些羞赧地搔搔后脑勺，笑得腼腆：“说起来你还是第二个肯相信我的人。”
“你是指？梦见我去六门寺？”
“嗯。”谭文昊点了点头，“我这一个星期以来一直梦见你，不用奇怪，我以前也常常梦见其他即将见面的人。只不过关于你的梦比较凶险，所以我对你印象深一些。”
“凶险……”安安没有放过这两个字，想起进半个月来不断折磨着她的噩梦，刚才少许恢复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没错。”谭文昊看出她的害怕，却没有回避，“我第一次梦见你是一个星期以前。你比现在要小，学生打扮。旁边坐着一个男孩子，刚开始开始你们很亲密的样子。然后一些东西从菜里爬了出来，你开始尖叫，再后来画面就有些模糊，我只记得场景很乱，等又能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死了。”
安安越听手脚越凉，谭文昊的描述和她昨天下午的梦境几乎相差无几。谭文昊稍稍停了一下，看了脸色越来越差的安安一眼，又接着往下说：“第二次梦见你，你还是学生模样。好像是在一片竹林附近，刚下过雨，山坡上的泥巴冲到了路面上。泥巴里有一尊佛像，肚子上插了根竹子，血从竹子插过的地方流下来，有很多。你蹲在佛像前，有人去过拉你，你转过来对那人笑，嘴里都是血……”
谭文昊说着说着，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梦境，声音也像是做梦时的呓语。如果是半个月前听到这话，安安八成以为他不正常，可是现在……如果他们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她恐怕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给他讲过那些可怕的梦境。
“前天开始梦里的你就长大了，对，和现在的你一样。不过那次你只出现了一会，我看见你脚下有团黑影，有点像影子，我知道不是，但是看不清楚。不过昨天我看清楚了，应该是你脚下那个黑影长大了。嗯，怎么说呢，它以前和影子混在一起不太看得出来，可是昨天它就像是被解放出来了一样。样子啊……样子有点像个人……”
安安听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低头看脚下。她站在站台的遮雨棚下，按理说是看不出影子的。可是经谭文昊这么一说，她只觉得有团比影子要深的黑色从她脚下遮雨棚的阴影里渐渐析出，渐渐演化成一个男人的样子。
“啊！”安安忍不住捂着眼睛尖叫。“车来了！”谭文昊一把抓住她，及时将她从自我恐吓中拖出来。
安安这才发现他们等的238路已经到了，还好刚才尖锐的刹车声掩盖了她的惊叫，等车的人只顾着往车里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安安有些窘，半垂着头跟着谭文昊挤上了车。
238路车上的人向来不少，虽然司机不耐烦地催着他们往后挤，可安安他们拼了命也只往里挪动了不到一米就被卡住了。虽然还没到夏天，但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挤了这么多人，安安也闷出了一头的汗。抬头看看谭文昊，这家伙比她更加狼狈，那头漂亮的长发这时成了最大的累赘，他一面要维持身体平衡，一面还要提防着那头宝贝头发被旁边人的衣物勾着。
这样看来，他也不是个常坐公共交通工具的人呢。安安想着，忽然有点想笑，说了句：“你看吧，非得挤公交。”说完便忽然意识到什么，笑意还未到嘴角就散了去。
“没办法，我都梦见你坐出租出事，当然不能让你坐。”谭文昊一手扶着抓手，一手保护着他的长发，还要一边严肃地回答安安的话。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安安冷声问道，竭力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与他拉开距离。
“我说了，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想，如果有我的干涉，是不是能扭转别人的命运。可是以前几乎没人相信我，这次好不容易有人信了，我当然要试试。”谭文昊说着，样子有点可怜兮兮的，“你不是说好了相信我吗？不要反悔啊。”
“我……”“再说了，公交人多，人多的地方阳气重，安全！我要是坏人在店里就动手了，还拉你到这么多人的地方干嘛？”安安刚开了个口就被谭文昊抢了话。
安安一想也是，这么多人呢，就算这个谭文昊不是啥好东西谅他也不敢在车上动手。而且公交车线路都是一定的，比来去自由的出租确实安全了许多。这样一想，便也不再说话。
又过了几站，车上人多得再上来一个安安都觉得车子要挤爆了。车厢里的空气混浊得让人几乎窒息，也因此这一车的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整趟车沉闷得像只沙丁鱼罐头。就连一路多话的谭文昊也累得半声不吭，安安无聊之下只好用东张西望来打发时间。可就是这样无意识的一个举动，竟让她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刚上车时看见司机旁边放着的一大捆用报纸包裹的东西，在她的视野范围里，车上坐着的不少人都抱着一捆这样的东西。这些人年纪不一却穿着统一的浅外套，带着一样的深灰太阳帽。就算是组团旅游，在这样憋闷的车厢里还带着帽子多少有些奇怪吧。
安安想着，谭文昊忽然抓住她的手，她只觉得他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只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见鬼！”安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周围忽然松快了起来，车上的人不知何时让出了一小块空地。而满车的人不论站着坐着，都以一种怪异的神情盯着他俩。
近百人就像是克隆出来的一样，从样貌到表情。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忽然动手扯开了怀里的报纸，随着几声纸响，一大捧娇艳的白茶花刺痛了安安的眼睛。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接下来只听见车厢里的撕纸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报丧花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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