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绯缺落

4、第 4 章

　　提到先以蓝氏改革打头阵，要整改整个仙门一事，魏无羡深以为然。

　　他这一年来在外游历，不同于儿时的懵懂，乱葬岗时的自身难保，孑然一身的魏无羡感触良多：“现在的仙门，确实高高在上的太久了。我这一年四处游历，也是看到了很多世家，只收供奉，而不庇护百姓。而那些当初斥资打造的瞭望台，就跟废物一样，荒废至杂草丛生。”

　　此事蓝忘机亦有了解过，点了点头：“瞭望台一事，我欲也打算重新利用起来。毕竟当初敛芳尊建造它也是为了百姓。”

　　“确实。”

　　提到金光瑶，无端的心情沉重了起来，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纵使金光瑶曾为百姓殚精竭虑，也抹不去他身后的累累血债，可是他能如此以正派之身立足于世多年，而从未招人话柄，其中固然有他八面玲珑的行事在前，可归根究底，还在于姑苏蓝氏为其保证了品德，所以有时候亦有大意露出马脚之时，也没有人会深思。

　　当然，还有利益相关，也是将一部分仙门纠集至金光瑶身边的原因之一。

　　虚假的东西层层相加，堆叠出来的也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所以金光瑶事败，兰陵金氏便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当初是蓝曦臣亲手刺了金光瑶一剑，只怕如今姑苏蓝氏也会被人心打成兰陵金氏的党羽，与金光瑶成了一丘之貉。

　　可是如今，泽芜君的名声，乃至姑苏蓝氏固然保住了，可是终究心病难医。

　　要改变世间乱局，总依人心向背。

　　魏无羡站起身，行至屋檐下看着漫天飞雪，看着被银装素裹的院子，心情仍是郁郁不得解：“今年的雪，似乎一直不停啊。”

　　“瑞雪兆丰年。”

　　厚厚的白雪压断了枝条，但它掉落在地上却又悄无声息，只看在了魏无羡的眼中，如同刺目。虽说适时的冬雪预兆着来年的丰收，可是此时又有多少家无余粮、无锦衣的百姓不知在何时忍饥挨冻。

　　魏无羡叹了口气：“只是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蓝忘机站在了他的身侧，如一座大山支撑着魏无羡的重量，供其汲取勇气和精神。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即便是盛世，亦难免有无法兼顾的穷苦，如今仙门高高在上惯了，百姓非但不只要忍饥挨冻，还要被邪祟侵扰，日子难熬得如浸在了黄莲水里。

　　“你知道吗？这一年游历，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提到这个人，魏无羡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沉吟道：“又或者说，他已经不是人了。”

　　对于蓝忘机，魏无羡总有说不完的话。当年能让他倾诉心声的人从来不多，师姐算是半个，可是太过烦心的事情，魏无羡也不愿意让她跟着闹心。

　　唯有蓝忘机，当魏无羡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与众不同了，后来有心无意的两人总相伴，时至今日，魏无羡早跟他是无话不能说，无话不可说了。所以，当魏无羡想要一吐为快时，蓝忘机永远是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选择。

　　“是什么人？”蓝忘机听出了魏无羡语气中的失望，只是不明白他是对事，还是对人。

　　“我素未谋面的师伯，延灵道人，白起。”

　　魏无羡说出来的名字，熟悉又陌生，蓝忘机猜测过他有可能说的是谁，是江澄，金陵，还是哪个早已面目全非的故人？从没想过是一位早已做古，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一段故事，以及书中一段笔墨的亡人。

　　蓝忘机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但还是没有打断魏无羡的思绪，只静静等着他诉说那段往事。

　　延灵道人，是魏无羡的母亲藏色散人的师兄，抱山散人的弟子，曾经在修真界也是如藏色散人一样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最终沦落为邪魔外道，死于非命。

　　“人人都说延灵道人是我师祖下山的第一个弟子，天资纵横，闻名天下。”魏无羡踏进庭院，任白雪纷纷扬扬的落在自己的发上，肩上，使得身体跟心一样冰寒刺骨：“可惜最后，竟然还是走了邪路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最后死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遗臭万年。”

　　最可怕的是，百年之后，做为抱山散人的徒孙，魏无羡也是这般的下场，可悲又可叹，如同一个轮回。

　　就着白雪，魏无羡畅饮了一坛天子笑，对于那段经历，可谓是不吐不快。

　　魏无羡这一年的游历，除了帮贫苦的百姓除祟之外，最常去的就是那些深山老林，寻找有可能作恶的邪祟。也许是缘分吧，在某次深入山林时，魏无羡便看到了曝尸于荒野间的一具骸骨，因发现这死了不只百年的尸骨中尚有灵在，一时好奇，索性上前探看一番。

　　共情之术虽是魏无羡所创，可是其中的不定之数亦是难免，因暂时无法改良的好法子，所以魏无羡从不轻授于人。只因施展过一次共情之后，灵体便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虽则并不会对身体和魂魄有所影响，可是但凡有死魂的意志比施法者更强，那么即使没有施展共情之术，照样会被死魂所影响，看到死魂一生之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

　　魏无羡便是因此，被拉入了那具有灵尸骸的记忆之中，方才知道，面前这具尸骸竟然是自己的师伯延灵散人白起，也因此看到了他被欺骗被伤害的人生最精彩也最绝望的那段经历。

　　在抱山散人所抱之山中，白起的童年时期当然是快乐的，只是那份快乐因为细水流长而略显苍白，自然比不上情感的浓烈和仇恨的激进。

　　抱山散人乃是修真界的第一高手，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是对于她的种种猜测，一直是修真界中永不过时的谈资。更何况当时门派已成昨日黄花，世家方是主流，抱山散人择徒的不拘一格便显得格外惹眼。

　　只是抱山散人虽为世家们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却也是一座无法搬倒的大山，所以当其徒子弟延灵散人出山，又因逢乱必助而声名大噪之后，自然就有人把阴谋诡计用在了他的身上。

　　郑州夏氏夏晚舟是位明眸善睐，朱唇皓齿的漂亮姑娘，也是这场阴谋被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白起与夏晚舟的初遇起源于一场比试，只因小姑娘不满白起的声名鹊起，又意图一战成名。可惜，输得也是一塌糊涂，不过两三招就无反击之力。

　　夏晚舟一句：“不愧是抱山之徒，晚舟佩服佩服。”权做一笑泯恩仇，只是那笑容平白让人想起一首诗——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

　　迷了白起的眼，也搅乱了他的心湖。

　　后来，夏晚舟一直锲而不舍的跟着白起，美其名曰要跟他做个朋友，在日常相处中一点一点的伏获了白起的心，让他开始慢慢的在意起夏晚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哭一笑。

　　于是，当夏晚舟开始示弱时，白起即使嘴硬，可是言行上的不一致显出他早已是一溃千里，终是成了她裙下之臣的事实。

　　然而，夏晚舟从始至终都未曾许过真心，只是仙门让其以为岁月静好的帮凶，只为了让他在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慢慢成为世人眼中恨之欲死的大魔头。

　　可怜白起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仙门口中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而他本以为倾心相许的恋人，则不只一次出卖他的行踪，使他无数次生死一线，还成了佐证他为恶的人证。

　　而夏晚舟给出的原因只有一句：“白起，要怪就怪你太天真。”

　　人心之恶，管中窥豹，显露出来的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我师伯留下的最后一抹灵识共情于我，所以我了看到了当初，我师伯为什么成为人人喊打的大魔头真正原因。却原来，不过是和我同一个轮回。”魏无羡侧过身，看着蓝忘机，那是他此生的救赎，归来后的温暖：“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有人信，而他从头到尾都是被欺骗。”

　　一时又是感慨万千，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世人：“也许我师祖定下的门规是对的，抱山之徒，就不应该入世。你看我师伯，我小师叔，甚至我阿娘……和我，有哪一个，落得了个好下场？这世上人心，终究是难测，心过洁，终是世难容。”

　　“不会的。这一次，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蓝忘机缓缓行至魏无羡的身侧，停下，与他并肩而立：“我来，洗清这世间的污秽，许你一片河清海晏。”

　　“那含光君，可要好好努力了。”明明看着像是如冰般寒凉，如雪般清白的人物，可是光是站在身边，那淡淡的体温却能让魏无羡的心和身体慢慢的升温。魏无羡脸上的愁容随之舒缓，随之而来的，是发自内心流露的浅笑，和恢复了光芒的明亮双眸：“毕竟我只是个柔弱的美男子，只能帮着含光君你摇旗呐喊加油。”

　　“嗯。”蓝忘机唇角微勾，温柔了月色，涤荡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