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病弱白月光》墨妄

18、冯乘长老大胆发言

　　“衍无所说的梦境……”

　　离开太白峰，回王屋峰的路上，慧烛沉吟着，问习乘阳道，“是不是正是五德道所想要知道的，上古时期，济仪殿封印天魔的过程？”

　　无相天会在每一代弟子中选拔一位“圣子”或者“圣女”。

　　慧烛作为上一代圣女，虽年龄与习乘阳相差不少，两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同辈，年轻时也曾有过结交，不算陌生。

　　习乘阳点点头，“我想可能是。不过，衍无称其为‘梦境’，说明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此事真伪……具体如何还需要我们再做讨论。

　　“此事我会通知五德道和其他门派。”

　　慧烛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却见旁边的元如突然行了个礼。

　　慧烛莫名：“元如？”

　　“师伯，习掌门。”元如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我认为衍无所说应该是真相。”

　　“嗯？”习乘阳看向他，“说说你的看法？”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元如略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又谨慎了几分，“其他的魂魄的痕迹。”

　　“有人试图夺舍？”习乘阳一惊。

　　“不是。”元如摇摇头，“是很浅的痕迹，来源于很多的灵魂。

　　“结合衍无的自述，我怀疑济仪秘境中的特殊魔气，可能是上一代天魔的遗留。而我看到的灵魂……便是那其中残存着的，在那场大战中牺牲的前辈的精魄。

　　“我想，可能正是他们保护了衍无，助他冲出魔海，也使衍无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做了那样的梦。”

　　“怪不得你刚才一直在盯着衍无看。”慧烛恍然。

　　其他人也都觉得元如的推测听起来有点合理。

　　说衍无没有进魔海，他们是不信的，但衍无所描述的“梦境”也不像作假、更不像编造……看他发言，顶多是稍有隐瞒，却不像是在说谎。

　　至于有所隐瞒的原因，大家也能理解。无非是有短时内不想提及的经历罢了。

　　总之，进入魔海应该是真的，梦境应该也是真的……既然这样，梦境的来源以及脱离魔海的方法，便值得推敲了。

　　元如所说，便是一个很有可能的推测。

　　元如叹了口气，“可惜我实在分辨不出那些痕迹的来源……他们生前的修为、年代之类。衍无身上的功德金光又变强了许多，更晃眼了。”

　　慧烛好笑地看了元如一眼。

　　以她对元如的了解……最后那句话绝对是故意说出来的。

　　替衍无邀功吗？两个小家伙关系看来是真不错。

　　习乘阳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们无相天所谓功德……其实很难积攒？”

　　“无心、无私之善，方得功德。”慧烛道。

　　“何为无心、无私之善？”习乘阳问。

　　“山川河流无心，自行其道，而泽润四方，是为无心之善。见一人受苦，怜悯而助之，不求回报，是为无私之善。”

　　慧烛回答，“但为了私心而做善事，哪怕这私心只是‘我这样做帮助了别人，也算是行善积德’，也不能得到功德。倒是会积攒些福德，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帮助别人，只要这种目的与他自己有关，无论具体是什么，都不会获得功德？”习乘阳追问。

　　“是的。”慧烛点点头，“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你们长生门又不修此道。”

　　习乘阳没有回答。

　　“好奇而已。”他敷衍道。

　　心里却是更加放心了一些。

　　——对衍无。

　　牺牲自己救助他人，却没有私心，这样的心性，连他也不一定能有。这孩子果真是生性纯善的。他们没有看错人。

　　他却是没想过“无心之善”这种可能……

　　衍无其实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有利于别人……他只是单纯吃自己的饭而已。

　　-

　　太白峰。

　　总算是把众人送走，衍无确定了自己这波又成功蒙混过去，并没有受到更多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累了？”柳景见他眉眼间露出一丝疲态，问道。

　　衍无看他，眨眨眼，“也还好？”

　　“……”柳景无奈，“累了就歇会儿吧。从醒了就没闲着。”

　　先是哄了半天季濂长老，又应付了习乘阳和好大一群医修……柳景都替衍无觉得累得慌。

　　“是呀是呀。”季濂在一边附和，“徒弟你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也行……”

　　他想了想，“做噩梦也不用怕！师父在这里守着呢！”

　　“……谢谢师父。”衍无失笑，从善如流地躺了下去。

　　他也确实想静一静了。

　　刚醒来时，他跟溟滓说不要吵、让他缓缓，是真心话。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情绪。

　　可却没有得到。

　　以至于那惊鸿一瞥的荒芜世界，那天魔被刺中胸膛的景象，似乎一直在眼前回放，直到此刻，仍在扰乱着他的思绪。

　　溟滓终于找到了机会发言：“所以你所谓的梦境，不会就是上一代天魔的记忆吧。”

　　“我猜应该是吧。”衍无闭着眼睛，语气有点恹恹的。

　　可能是那前代天魔的情绪太过浓烈，即使最强烈的冲击已经过去，仍残留了些许影响；也可能是目睹了那天魔的消亡而心有戚戚……

　　他感觉心口有点发闷。

　　似乎有种激烈又沉郁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却极陌生，令他一时之间也不能明晰。

　　是有些……抗拒？

　　他用上了天魔分辨其他人情绪的能力，才从自己的那堆情绪里品出了一丝抗拒。

　　抗拒那样的未来吗？

　　……好像是很合理。灭世可是他身为天魔的使命啊！他可不想跟上一任天魔一样中道崩殂。

　　“所以。”衍无重整旗鼓——

　　“我得尽快拿到太素剑！”

　　溟滓：“啊？”

　　溟滓：“好耶！你终于开窍了！”

　　溟滓：“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衍无：“……不知道耶。”

　　溟滓：“……”

　　衍无：“……”

　　两只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衍无突发奇想：“长生门规定，若一代内门弟子中有十人合道，则停止该代弟子招收，后续内门弟子归入下一代……同时开启掌门、执事长老轮替，由最新一代的长老接任掌门和执事长老之位。

　　“你说有没有可能……”

　　“你不会是想说，你想尽快在你们这代弟子凑够十个合道吧！”溟滓大受震撼，“你是真敢想啊！你自己都还没到化神啊！”

　　天衍大陆上，修士普遍要花四五百年时间，才能达到合道境。

　　作为五大门派之一，长生门情况会好些，但大多数弟子到达合道境时，也要两百岁左右。

　　如今习乘阳接任掌门才不过三十年，内门大师兄衍无也才二十七岁、还未化神，除他之外，只有柳景一个元婴，剩下的修为最高不过金丹。

　　要想短时间“催熟”出来十个合道……

　　完全就是做梦啊！

　　天魔是负责让修士破道堕魔的，又不是让修士悟道的！

　　“好吧……”

　　衍无失望地长叹一声。

　　“我倒是觉得，”溟滓道，“你不如去联系外道那几个门派，天行道合卺宗什么的，一起来围攻长生门！

　　“你跟他们里应外合，把长生门攻下来，然后你拿太素剑，他们拿其他的资源……很公平！”

　　“……”衍无无语，“你还是别觉得了。外道那几个门派没来打上门，是他们不想吗？那不是打不过吗？”

　　溟滓：“那你的师弟师妹们不合道，是他们不想吗？那不是合不上吗？”

　　一魔一剑，互相攻击了半天，仍是一筹莫展。

　　倒是衍无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不少，说话的语气也逐渐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溟滓贴贴他的元婴，这才问道，“所以你那个梦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呀？”

　　-

　　主峰。

　　这边不再有无相天的事，慧烛携元如告辞离开。

　　习乘阳已经把新获取的信息整理发送给五德道等几个门派，并邀请他们来长生门，再做详谈，但还没有收到回复。

　　所以……

　　正殿又被医修们占据了。

　　当然了，医修们所讨论的，也确实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那魔藤盘踞衍无丹田，将丹田牢牢封锁，虽暂时没有动静，但此事还是应该尽快解决。”冯乘道。

　　周览添表示赞同：“嗯。它现在没做什么，很可能是因为吸收了太多魔气、还没有消化完。一旦它消化完所有的魔气……衍无恐怕很难躲过它的影响。

　　“一整个秘境的魔气，哪怕是大乘期吸入，也很可能会堕魔。更何况衍无只有元婴。”

　　“是的。”冯乘点头，“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在它消化完所有魔气前……至少将它移出衍无丹田。”

　　“你似乎已经有了思路？”周览添问道。

　　“有个办法。”冯乘道，“之前衍无神魂离体，没办法用。但他现在已经醒来……或许可以一试。所以问问你们的意见。”

　　“说说看！”众人都期待着他的计划。

　　“我想请诸位想办法尽快恢复衍无身体、经脉的伤势，同时我与师父、师伯一起炼制一颗开天圣丹。”冯乘道，“然后……

　　“待经脉复原时，直接用太素剑斩开丹田！”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很淡定地继续道，“斩灭——或驱逐魔藤。就算造成丹田破损也无妨，我们可令衍无服用开天圣丹重辟气海丹田，同时使太素剑认主，避免其进一步损伤肉身。”

　　大殿里一片沉默。

　　冯乘恍若未觉，自顾自地总结：“魔藤固守衍无丹田之内，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因此始终无法探明其中情况，更不可能对其造成伤害。

　　“但使用此法，便可破而后立，一举祛除后患！”

　　仍是沉默。

　　几个医修都是半晌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边旁听的习乘阳率先开口——

　　“如今情况，让太素剑认衍无为主，大抵不会有人再反对。但是……”他顿了顿，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冯乘两手一摊：“不知道！”

　　“……”习乘阳一时无言，忽而扶额，“要不是你是个丹修，我都想让封临墨拜你为师！”

　　天知道他听到封临墨在济仪秘境中提出的那个方案时有多震惊。

　　两人这种……独辟蹊径孤注一掷，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跟问题同归于尽的风格，真是如出一辙！

　　但封临墨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弟子，那不靠谱的计划说到底也是绝境里逼出来的，到最后还有他师妹、他师兄给他兜底……

　　冯乘呢？

　　破而后立，万一没立成怎么办？这风险，难道又要衍无来承担吗？

　　-

　　而此时。

　　跟冯乘长老风格如出一辙的封临墨……

　　“噗”地一下子出现在了衍无所在的冰室里。

　　衍无吓了一跳，睁开眼。

　　柳景和季濂也都看过去。

　　封临墨：“哈哈，打扰了，走错门了。”

　　“……你等等。”衍无震惊地看着他。

　　——看着他身上、从脸颊一直蜿蜒向下，没入衣领的阵纹。

　　“你把什么玩意画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