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病弱白月光》墨妄

10、寻月祖师十分困惑

　　钟乐在逃命。

　　在济仪秘境里，逃命。

　　五天前方丈山中的欢声笑语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这短短五天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五年——不，五百年！

　　半截断剑上满是裂痕，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正在流血，流出的鲜血里掺着不详的暗色。

　　御剑飞行是早已经御不动了，筑基期修士的灵力本就不多，经不起连日战斗的消耗。钟乐躲开一记攻击，吞下枚丹药，苍白的脸色却没有恢复多少。

　　说好的一旦遇到无法抵挡的危险，那棋子便会自动传讯给大师兄呢！

　　防御法阵倒是启动了……但一直等到那法阵效果结束，衍无都没有出现！

　　明空师叔到底靠不靠谱啊！

　　“——钟乐闪开。”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钟乐也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心脏狠狠收缩，浑身汗毛都在这一瞬间立起，钟乐整个人猛地向右倒下去，然后就地滚出几米，只听耳边有巨响轰然响起，飞沙走石间，刚刚她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凹坑。

　　天空中，三只魔化的焰雕趾高气昂地盘旋，口中喷吐着墨色的魔焰，眨眼间便已经重新将钟乐锁定。

　　身上的伤势在一瞬间又加重不少，钟乐急促地喘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眼看着攻击又至、同行几人也都状况危险，只得死死咬住牙关，勉强撑起身体半跪在地上。

　　手中断剑发出一声嗡响，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剑柄上，银色的“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的刻字上沾了血迹，显得有些模糊。

　　那是钟乐的本命法器。母亲乐桃孕育她时，便同时为她温养了这柄剑器，期许它能代替父母，陪伴她成长。

　　乐桃去世前的修为是半步化神。她和钟成展为女儿打造的剑器自然不俗。但钟乐毕竟刚入筑基期不过几日……修为太低，发挥不出剑器的全部能力。

　　所以它现在几乎要断掉了。

　　钟乐眼眶微微发红。

　　或者说……

　　它就要断掉了。

　　钟乐看了眼周围的状况，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将手中断剑掷向天空。

　　银光晃动，那断剑在空中突兀裂开，一分为三，化作三道飘摇的流光，刺入三只焰雕的心脏。

　　魔气缭绕的焰雕从空中坠落。

　　“钟乐——”

　　封临墨声音里透着惊慌失措。

　　钟乐已经彻底脱力，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往下伏。封临墨冲过来，把她扶住。

　　“那是你的本命剑？”封临墨低声问道，嗓音嘶哑。

　　钟乐看了他一眼，点头。

　　“……”封临墨沉默。

　　他跟钟乐相差四岁。这样的年龄差，在年龄动辄几百上千的修士眼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总共也不过十来虽的少年人来说，却属实不小。

　　所以封临墨之前没太接触过钟乐。这趟进济仪秘境，他一开始也并未跟钟乐组队而行。二人是昨天才刚刚遇上的。

　　但即便这样，封临墨也知道那本命剑对钟乐的意义。

　　反倒是钟乐勉强笑了一下，反过来安慰他，“没事，过一关是一关。”

　　只是，那天观雪长老说要赠她一柄剑时……应该收下的。

　　封临墨默然。

　　赵卿竹走过来。他刚刚从焰雕身上把钟乐的剑取下，此时捧在手里，递给钟乐。又递了一柄短剑给她。“可能不太趁手，你先用着。”

　　“多谢师兄。”钟乐轻声道，慢吞吞地站直身体，只觉得浑身经脉都在抽痛，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最后那一掷，彻底抽空了她体内灵力，如今已经是涓滴不剩了。

　　好在那枚丹药还在缓缓发挥着作用——非常缓慢。她这几天连续吃了太多丹药，经脉和身体都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了。

　　封临墨叹了口气，把她背起来。

　　“师兄！”钟乐一惊。

　　“没事，我体力比你们好。”封临墨回头呲呲牙，模仿着过去的自己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我每天爬的山路可比你们多多了！”

　　他恐高。王屋峰和罗浮峰之间，专为方便弟子来去食堂吃饭而修建的行空道，他根本不敢走的。

　　其他弟子来回两峰一次，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走的还是平道。到封临墨这儿，可是要狠狠走上一个时辰山路，翻山越岭饥肠辘辘，才能吃上一顿饭的。

　　赵卿竹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他说道，“这才四天——三天而已。接下来还有十一天……”

　　济仪秘境每次开启时间是半个月。也就是说，进入济仪秘境的人，要半个月后，才能离开。

　　他们进入秘境到现在，不过四天而已。

　　……第一天还风平浪静的。谁知一天过后，魔气便充斥了整个秘境，秘境中所有的灵兽都受其侵蚀而魔化，不仅攻击性提升，攻击力也在随着魔气逐渐浓郁不断增强！

　　“得想个办法。”钟乐同意。

　　然而，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能撑的过这三天，还是得益于明空的防御法阵替他们挡了半日的攻击，以及衍无送了他们有抵御魔气功效的法器。

　　但即便如此，如今三人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尤其是钟乐。

　　赵卿竹黯然。钟乐性子要强，明明年龄比他们小、修为比他们低，却次次战斗都不肯退后。甚至还多次保护了他们这两个做师兄的。

　　这不能不叫他深感愧疚。

　　封临墨背着钟乐往前走着。

　　半晌，突然开口，“我有个办法。”

　　-

　　秘境外。

　　丹霞山东北方的一座山峰上，衍无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略微抬头。

　　西方，骄阳正缓缓落下，红霞撒在山顶。那山顶上开满了火红的燃血花，与红霞相映。

　　往山下看去，浓雾翻涌，遮蔽了视线。那就是济仪秘境所在了。

　　济仪秘境是空间侵入型的秘境。

　　平时遁于虚空，即使是大乘圆满的修士，也寻觅不见其踪迹。唯有开启的时候，才会缓缓“挤”入现实空间，将对应空间中符合条件的人纳入其中。

　　济仪秘境开启的之处位于丹霞山中的峡谷。秘境周围云雾缭绕。其开启的过程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有云雾从峡谷底部缓缓涌出，蔓延开来，直到将整个峡谷完全淹没。

　　其过程瑰丽壮观，即使是衍无，看过全过程后，也难免心生赞叹。

　　——这济仪殿，是懂排场的。

　　只是……

　　他这两日老有种感觉。

　　感觉这洁白的云雾里，孕育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衍无？”旁边有人开口，“怎么了？”

　　衍无扭头看过去，眉仍微微皱着。

　　那边，四个人围坐在一张茶案旁。

　　这次济仪秘境开启，过来的大小宗门无数，还有不少散修。但有资格与衍无同坐的，便只有这四人而已。

　　两男两女，都是青年人模样，打扮各不相同。

　　其中女性两位，关系显然要更亲近些，坐得很近。一个一身素白，长相英气，坐姿端正。另一个着蓝裙，神色沉静，柳眉杏眼，眼神很是温柔清透。

　　五德道琴铎，矩宗柳漓。

　　旁边两个男性，则是五大门派其余两家的领队。其中峨冠博带的俊朗青年名元华英，是弘道山弟子，年龄比衍无要大不少，衍无跟他不是很熟。

　　另一位姿态有些奇怪。

　　他是背对着衍无坐着的，方向跟其他人都相反，视线方向也与济仪秘境所在的峡谷相背。

　　按说作为领队，他应该看着秘境，时刻注意情况才对。

　　然而……

　　“衍无这厮太亮了，晃眼。”

　　——这是这位的原话。

　　据他所言，短短几月不见，衍无身上的功德金光又亮了几分，“不知道又鼓捣出了什么大事儿。”

　　说实话，衍无不是很懂，为什么他一个天魔，能有功德金光这种高级东西……

　　不过，虽然背对着衍无，刚刚那句问话，却是出自他口。

　　事实上，他算是这四人中，跟衍无关系最好的。

　　无相天圣子，元如。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衍无迟疑问道。

　　“嗯？”四人都有些发愣。

　　——没感觉啊！

　　跟面前三人对视，元如明显看出其神色中的迷茫。果然，这三位跟自己一样，也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不过，既然衍无觉得有问题……

　　元如站起身，闭着眼，朝衍无这边走来。

　　衍无眯了下眼。

　　这家伙……

　　还说自己晃眼，最晃眼的明明是他好吧！

　　这一转身的功夫，他眼前好像都比刚刚亮了三分！

　　怎么能有人长得，比他辛辛苦苦小心翼翼捏的壳子还好看的！

　　元如对衍无的腹诽浑然不觉。仍自缓步走来。

　　他穿着其实很朴素。素色的麻衣，周身无半分装饰，墨色长发简单束起，只簪着一支菩提。

　　他甚至是赤着脚的。

　　然而。一路走过，步步生莲。

　　及至悬崖边，元如才停住脚步。睁眼，夕阳落入灿金色的眸子里，令那双眸子更加璀璨，如燃烧流动的黄金。

　　这双眼被无相天称为“天眼”，能观阴阳，看气运。凡事人类可以理解之物，无论有形无形，这双眼都能看得。

　　衍无和柳漓等人都期待得看着他，等他的判断。

　　但元如看了半天，却摇了摇头。

　　“我没看出什么异常。”他说。

　　-

　　云端。

　　一抹浮云飘忽而过，云头上坐着两个女子。

　　青静也在看着下面的情形。

　　“好像确实有点奇怪。”她身边，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年纪的绿裙女童撅着嘴嘀咕。

　　“哪里奇怪？”青静问道。

　　“奇怪就奇怪在……”女童眨巴眨巴眼，“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到底是哪里让你家衍无觉得不对啊？”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很认真、很真诚的困惑。

　　青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