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困困的小玫瑰

10、第 10 章

　　闻继梦走后不久就有人将顾灵钰送回了房间。徐莲正要回房，见此立刻忘记通身的疲倦，翻出压箱底的好药给他疗伤。

　　顾灵钰做不来小女儿姿态，挣扎就要起身道谢，被徐莲按回床上。

　　“别动，不然这药就白涂了。”

　　顾灵钰愣愣地看着徐莲，心中疑惑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他本是感动，可谁知话说出口却是另一个样子。顾灵钰讷讷低头：“对不起。”

　　他趴在床上背对着徐莲，看不到徐莲的表情。但那轻柔涂药的手让他猜测，对方并未生气。

　　“谁都有受罚的时候。你初来乍到，这对我来说又不过举手之劳。我只是换你个人情罢了。”

　　说罢，他拍拍手道：“好了，你且好好养伤，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一连数日，徐莲总在傍晚时来给顾灵钰换药。这药当真不错，几日功夫伤口就已经见结痂。顾灵钰的伤处也从痛的麻木到现在偶尔发痒。他看着徐莲难掩疲倦，不禁说到：“开始结痂了，我后面可以自己上药。”

　　徐莲的笑容温和又疲惫，径自收拾好药罐什么也没说。

　　等第二日，徐莲果然没有来。本来是自己说不用来的，可真的没见到人，顾灵钰又觉得后背的刺痒好像蔓延到了心里，浑身不得劲。

　　想了想，他爬起来去敲徐莲的房门。不多时，一把懒洋洋的嗓音应了一声：“谁啊——”

　　这拉长尾音的温柔声音，闻家只有徐莲才有。顾灵钰后背的刺痒奇迹般减轻了，他抵着门，说：“是我，顾灵钰。”

　　屋里传来轻微的簌簌声，像是主人才刚起床。顾灵钰心想，他方才在休息？是不是轮值到了晚上？

　　他想让徐莲不必起来了，但还未说话就听徐莲虚弱道：“抱歉，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顾灵钰推门进去，徐莲面色苍白趴在床上，一头长发凌乱，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比他这个伤号还更虚弱几分。

　　“你怎么了？”顾灵钰问。

　　徐莲的笑容苍白寡淡，像是一把热毛巾就能抹掉。

　　“被罚了。”他故作轻松地说。

　　见他不愿多说，顾灵钰没好气道：“是二少爷又偷跑了吧。”

　　徐莲默认了。

　　闻越人是几个少爷中性情最古怪的。大少伯贤是个死宅，轻易不出门的。闻超人因为主事，经常在外处理生意，但身边总跟着一群人护卫。

　　可是闻越人，本身修为就很高，又是最无常形也最难捉摸的风系属性，家里只能将侍卫里修为最高，做事最稳妥点徐莲派给他。可即便是徐莲，也常常叫二少甩开，每隔几天就要大动干戈地找人。

　　有时二少在外受了攻击，闻老爷少不得要发一回火，徐莲这个侍卫长次次逃不过惩罚。

　　两人的遭遇不甚相同，却也有相似之处。顾灵钰认为闻超人是他一切痛苦的根源，而他眼中徐莲的痛苦则来自闻家另一个少爷。

　　想起闻超人一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愤愤不平道：“明明是少爷们的错，为什么要罚无辜的人。他们就不能体谅一点么？”

　　徐莲笑容豁达：“闻家的少爷们从小就过的拘束。”

　　顾灵钰尤自愤愤不平，徐莲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顾灵钰自怜的成分或许比对他的同情还更高一些。

　　他摇摇头，含笑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喜欢爬山，老家的舟山高耸入云，又有天然形成的禁制压制，每每爬到一半就坚持不下去。所以我那时候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征服这座仙山，好好领略顶峰之上的风景。”

　　“可当我修为小成，终于站在山顶之时，却发现山顶只有狼藉的碎石，和石头缝里艰难生长的草木。山顶云雾遮盖视野，向下望时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白。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山顶该是世上最无趣的地方。”

　　徐莲的声音太过温柔，让人不由自主便与他共情。顾灵钰脸色稍缓，似乎有一点理解闻家少爷们古怪的性情了。

　　他们一出生就已在山顶，被家族束缚在云端之上，不难理解他们格外歆羡山脚下的人间烟火，俗世柔情。偶尔怪异和出格的行为似乎也能被轻易宽容了。

　　顾灵钰已经心软，可到底更心疼徐莲，不情不愿地咕哝道： “你心疼他们，他们却不心疼你。”

　　给徐莲上了药出去，顾灵钰心中郁气不散。看看天光渐暗，索性披了见外衣漫无目的的乱逛。

　　不知不觉逛到东边的院墙，顾灵钰嗅到隐约的琼花香。他四下看看，露出一丝窃喜。

　　解阵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不多时顾灵钰悄然融入这片禁制。没了阵法压制，他轻松攀上了东边的院墙。

　　院墙外不远处是琼花如雪的华盖，暗淡的天光下，这一捧雪白如同散发着荧光，又像是地上生了一轮明月。

　　他看的痴了，忘情地坐在墙上，虽隔着一段距离，可心神却已经飞往那处仙境。他此时就坐在那树洁白的花下，入目随处是欣欣向荣的草木，闭目身周缭绕是淡雅的馨香。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吵闹，让躺在老树枝桠上的人难以忽略。闻超人本是一身素白睡袍藏身在琼花树上，一壶仙酿一卷书，可那毫不遮掩的视线存在感极强，突兀地打破宁静平和的心境。

　　闻超人猛地卷起玉简，顺着那视线回望过去。西院黑黢黢的院墙上，一抹极润的白，带着鲜活的生机，霸道地闯入他的视野。

　　肤光如月华，衣白如新雪，那乌木一样漆黑的发在夜风里凌乱，似蝴蝶翕动的翅膀，又如漫天飞舞的落花。

　　他的心脏蓦地收紧，剧烈心跳凌乱了呼吸。刹那间的破绽，暴露了他的身形。

　　“谁在树上？”顾灵钰条件反射地轻呵一声，旋即就想起来，除了闻超人自己，没人会也没人敢骑着他心爱的树乘凉。

　　他心里一慌，闪避时猝不及防从墙上栽了下来，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谁？”

　　闻家一贯静悄悄的，因此落地一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鲜明。立刻就有在休息的侍卫，机警地出门探看。

　　顾灵钰捂住嘴，忍着后背的疼，猫腰贴墙溜走。不做贼也心虚的样子惹得闻超人发笑。

　　这人本是闻老爷强塞进来的，闻超人本不情愿，不过看他解禁的本领还算出挑才顺着闻老爷的意思跑了一趟。

　　但事实证明闻老爷眼光毒辣。不论顾灵钰的能力于他有用与否，总归给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添了些许鲜活生动。

　　而且，能让人开心也是一种本事。

　　闻超人越是观察越能发现，顾灵钰有种与众不同的鲜活感。遭遇不公时会气的眼角发红，敢怒不敢言时会委屈地咬着嘴巴里的软肉，开心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勾画禁制时神情庄重全神贯注…他对闻超人的吸引力潜移默化丝丝缕缕，待到察觉时已觉得一颦一笑皆动人。

　　旁边侍卫门居住的小院窸窸窣窣不断，又是被顾灵钰无意间折腾的鸡飞狗跳。闻超人锋利的眉梢一挑，啪地合上玉简，闹剧结束，兴尽而归。

　　回到房间，康恩轻扣房门：“少爷，人来了。”

　　闻超人将玉简随手一丢，道：“带进来。”声音是平时少见的兴致。

　　康恩手一顿，微微抿唇。一管指节长短的药膏滑入来人掌心，说：“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