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短篇》猫吃雪

2、两步(修)

　　五月份。
　　迹部坐在会议室里，揉着眉头。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新来的低年级女生之间闹矛盾而已。
　　矛盾一波接着一波，风纪委员也很是苦手，于是才告诉了会长。

　　迹部的手摸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看着面前人的入学资料——藤真静，永山理的表妹。

　　至于苦手的地方——
　　这位藤真同学，自入学以来闹出了不少动静。先是高调的宣称自己要当一年级老大，随后加入剑道部，将前辈们挑战了遍，当上了新部长。

　　这倒也没什么，冰帝崇尚实力，凭实力上位只会获得拥戴与认可。问题在于那位藤真同太不懂得遮掩又过于娇纵，入学以来她已经跟同班女生发生过多次争吵，是能把风纪委员吸引过去的那种。
　　听起来是个有点麻烦的人。

　　藤真对于自己引起学生会长注意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她向来如此，做事只凭心情好坏，那几个女生看她不顺眼，她也看不顺眼回去。
　　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她卷着头发想。
　　但以上是她昨晚之前的想法。

　　昨晚她与父母一同拜访永山家，大人们在前厅谈话，她和表姐坐在一处。
　　表姐在一个人下棋，这位温柔却疏离的姐姐破天荒地问了她入学的情况。
　　于是她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开学以来的所有事情全都吐出来了，连自己一天吃了多少东西都事无巨细地交待个干净。

　　永山理不置可否。
　　“不该拘束本性，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偶尔收敛一下吧。”

　　藤真盯着表姐那双泛着玉色的手出神。
　　“我才不会闹出什么事呢。”

　　但藤真其实听到心里去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藤真自觉她没有再随便找别人麻烦，可是麻烦却总是找上她。

　　山本在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监控里面显示似乎是藤真推的她。
　　一时间，关于藤真的流言蔓延开来。
　　从前她富家公主的做派都被解读为任性妄为。
　　也有人说，藤真倚仗着自己的家世，才在学校里兴风作浪。

　　迹部会长找人分析视频，得出藤真没有推人的结论，结合藤真的辩解，她只是上手拍了拍山本，山本自己没有站稳，监控只是刚好错位。
　　流言有所平息，但仍算不上多好。

　　藤真见了山本一面。
　　“我只是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为什么被发现的时候不立马解释清楚 ？”

　　山本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像是在欣赏她的表情，随后慢慢开口说话。
　　“可我也确实是因为你才吓到站不稳，这才躺在这里，你不道歉却质问我吗 ？”
　　山本的嘴比什么都硬，两个人不欢而散。
　　等山本回到学校以后，愈发在针对藤真这件事上面推波助澜，她只觉得还不够，还不够旺，还没办法烧到该烧到的人那里去。
　　不过也有不少人坚持藤真没有错的。

　　山本对同学们解释，她的确没有站稳，藤真也确实没有推她，可如果不是她一直步步紧逼，自己也不会害怕到掉下去 。
　　所以哪怕知道了事实，大家还是会同情弱者。

　　这天在走廊上，两波人遇到一起，又吵了起来。
　　山本流露出柔弱的表情，自然会有人帮她出头，她身后的高大女生正想上手抓住藤真，旁边却突然伸出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这只手的力气小又轻柔，似乎带着安抚的意味，这让那位高大女生愣在原地。
　　待看到来人的脸，她又是一呆。

　　永山几乎没有在学校露过面，但没有人不认识她的脸。
　　学校的公布栏上，即使只是黑白的简陋电子照，也遮挡不住她的美貌风华。

　　周围的人早已经呆住了，为这位难得一见的永山。
　　藤真已经是明艳十足，她的表姐五官却更为秾丽，偏偏身段脆弱，两种气质交叠，是绝无仅有的美人。

　　人群外的迹部神色淡然，可他的手心却有点濡湿。
　　想到前两天，少年心里微微泛起波澜。

　　—

　　她一出现，人心都安定下来了，这就是从政世家的子弟吗，周围人不免腹诽。

　　“抱歉，失礼了，只是，动手总归是不好的。藤真静也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不是吗。”
　　理一句话就说明了藤真确实没有动过手的事实。

　　忍足饶有兴致，“百闻不如一见啊。”
　　迹部扫了他一眼。

　　永山收起微笑，再开口是锐利的锋芒。
　　“山本，是吗。你的父亲，山本健司曾因酒驾致死一人，而贿赂东京警视厅的工作人员。”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被家叔发现后，工作人员也被革职查看。”
　　“所以，你想针对的是我。”
　　“只不过，你没有这种机会，而藤真刚好撞上你了。”

　　山本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瞪着永山理，在她开口讽刺永山之前，藤真突然大喊起来。
　　“该死的，到底谁该道歉！”
　　藤真对着山本大喊大叫。
　　“你想什么呢！就因为这种原因吗？！”

　　一片混乱中，永山缓缓走出人群，来到迹部面前。
　　“真是见笑了。”

　　迹部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藤真被朋友拉出来，不让她再暴走，她立马跑到永山面前，狗腿十足。
　　“姐，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

　　其他人哪里见过藤真伏低做小的样子，都觉得很是震惊。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真的打人了。”

　　“我哪有啊，而且我也交到了好朋友，她们会拦着我……”

　　永山似笑非笑。

　　迹部的眼神一直放在永山身上，忍足侑士的眼睛则在这两人身上打着转。
　　迹部扫了他一眼，才开口对永山说。
　　“走吧，我带你随便看看学校。”

　　永山愣了一秒，随即又微笑。

　　—

　　其实已经不止见过两面了。
　　几天前，迹部还见过这位永山的另一面。

　　迹部那天在街头网球场打的酣畅淋漓，大少爷心血来潮要步行回家。他路过巷子看见一帮不良似乎在针对一个女孩。
　　那群不良里，有一个两面之缘的女生——广彩夏子。
　　迹部眯起眼睛。
　　她父亲是东京这边比较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一个大小姐为什么会和一群不良一起威胁一个女生。
　　迹部刚准备踏出去的脚，在看到巷子另一边的来人时，生生刹住了。

　　哈……这是什么玩笑，永山理，出现在了这个……相当不华丽的巷子里。
　　迹部觉得自己的表情也一定很不华丽，他分不清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惊讶多一些。

　　随着隐隐听到几句“多管闲事”“病秧子”“回家躺着”之类的话，迹部表情也冷了下来。

　　永山理的保镖把那群不良赶走，也把躲在角落的女孩带上车，这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了那个广彩，以及永山理。
　　没有不良的吵嚷声，迹部听的清楚了一些，自己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非就是地上那女孩是永山理家女佣的女儿，但不知道怎么惹上了广彩夏子，一伙人把她骗到这里来要教训她。

　　迹部看到广彩夏子越来越激动，最后还说着什么“你一定很恨我”这种奇怪的话，他大步走了出去。

　　“真是不华丽啊。”
　　他站在了永山理的面前，盯着广彩。
　　永山理在广彩夏子呆住的时候，从迹部身后走出来，伸出右手狠狠打了这女孩一巴掌。但体力悬殊，广彩夏子的脸只是歪了歪，永山自己却有点踉跄。
　　迹部虽然对她这一下有点目瞪口呆，但还是下意识接住了她的左手。

　　广彩夏子的脸又红又辣，看看迹部景吾，又看看永山理。

　　永山理抽出自己在迹部手里的左手，苍白又姸丽的脸蛋绽出微笑。
　　“你打了她一巴掌，我还你一巴掌，力度小了这么多，还满意吗？”

　　迹部第一次碰到异性的手，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时有些无语，心也有些乱。

　　广彩夏子离开以后，永山理这才转身对着迹部道谢。
　　“失礼了，让阁下看到这种事情。”

　　迹部微笑。
　　“啊，这不算什么，不过我很好奇。”
　　对上女孩有点疑惑的眼神，他探究地接着说，
　　“这种事情你干嘛亲自过来。”

　　永山理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体弱的她来了似乎没什么用，女佣的女儿与她也没有直接关系，只让保镖来，完全可以解决好。总不会是来示威的吧，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呢，迹部记得。

　　“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呢。”

　　—

　　再加上今天的，迹部已经知道永山理如何的心思缜密，那个广彩对上她，简直。
　　迹部觉得，自己那天哪怕没有突然出现，永山理也能如愿打上广彩一巴掌。
　　真是棘手的一朵玫瑰啊。

　　两人走在长廊上，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映衬的这处十分清幽。
　　永山停了下来。

　　迹部看着永山，已经初夏，她穿着一身浅色绿裙，外面却还套了件灰绿的薄纱长袖，丝质的衣裙再加上绿色更显得她玉骨纤纤，愈发脱俗。
　　明明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能散掉，但她就是，站的比谁都笔直，都坚定。

　　迹部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但他发现自己从前信手拈来的口才和交际在遇上永山，就停止营业了。

　　理却突然开口。
　　“这是我最薄的衣服了。”

　　“………”

　　“很好看吗，你看了很久。”

　　迹部忍不住咳了一下，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啊，很适合你。”
　　他看着玻璃窗上永山理的脸，微微有点出神。

　　“迹部同学你，似乎对别人开的玩笑有些苦手啊。”

　　理对迹部回头一笑。
　　这是迹部见到的永山理第二个幅度较大的笑。
　　不同于去年冬日那个苦涩的笑，眼前这个，似夏日初开的小荷，隐隐约约露出生机。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临走时，迹部把永山送出了教学楼。

　　“止步吧，耽误了你的时间，抱歉。 ”
　　永山转身，开口。

　　迹部不置可否，他反而盯着女孩。
　　“七月份，我们会有网球赛，如果你愿意借此打发时间的话，本大爷会很高兴你来观看。”

　　迹部看见永山理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像是高兴又像不高兴。

　　藤真就是中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