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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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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在发心别了一朵粉色蔷薇,穿半长不短的吊带裙,脚上却蹬了一双古着靴,多了点散漫和野性。
灯光下,小岛静为琴调音,小提琴迷人的音色缓缓倾泻,典雅高贵,是G弦上的咏叹调。
熟悉的巴赫音符回荡在礼堂。
柳生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一次不是她跳进河里的梦,是她国二那年在学校礼堂的表演。
舞台上低沉柔和的光为她加冕,打在她青春的脸庞上。她从不好什么清丽缠绵的曲风,演绎出的多是古典或热烈的音符。
梦里面,他和仁王坐在台下鼓掌。
凝视着台上她如今青春的容颜,两个人都没说话。
柳生梦过许许多多的小岛静,但是很少梦到她拉小提琴。
也许是因为昨晚睡前听的乐曲,将这个记忆犹新的片段送到了他的大脑皮层里,传达入梦。
她是他的死结,哪怕在梦里,小岛静也不愿意放过他。
—
柳生起床,洗漱,换衣,雪白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笔挺的校服永远讲究优雅。
克制,禁欲,理性,像雾都绅士一样的柳生比吕士。
已经二十多岁的他莫名其妙又做回了学生。
柳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轮回。在他意识到自己又重来一次的时候,他就陷入了这个死循环。
大概是第八次了吧?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系着领带,一边回想。
—
还没有陷入这个奇怪循环时,柳生比吕士醉心工作,几乎不回家。
那仅仅是小岛静死后的一年。
他表面很平静,继续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仿佛那个在葬礼上泪流满面的男人不是柳生比吕士。
也许小岛静只是去了国外而已。
他在日复一日的催眠里继续保持着绅士的格调。
但假的就是假的。
比吕士内心无比清楚,曾经在他生命里亲密无间又默契十足的那个人,她浓墨重彩的痕迹在因为死亡而慢慢枯萎,褪色。
青年茫然无措,他很想为她留住一些什么,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超能力,阻挡不住时间无情的流逝。
小岛静的账号再也没有过更新,社交软件的头像没有再换过,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她被永远留在了二十岁。
渐渐地,她就快被人们遗忘了。
她快要被人忘记了...
她要被忘记了。
这种事实让比吕士无法接受。
为什么,你们都不能像我一样永远记得她呢?
柳生开始憎恨起所有人。
一年过去了,他已经二十多岁,成熟、冷静的柳生比吕士几乎每一天都在思念小岛静。
那是他一生最特别的同伴。
...也是他无法触碰的初恋。
偶尔工作忙碌过后的寂静黄昏,就是他最想念她的时候。
在一次下班回家时,很偶然地,比吕士听到小岛静国中喜欢过的那支乐队即将解散的新闻。
那个时候,他站在自己的车前,茫然无措,一种痛苦又夹杂着思念的窒息感瞬间将他湮灭。
这种悲伤在日复一日里可以被掩盖起来,但一被揭开,就绝不会收口,一被触碰,就会流血。
当时不知觉,却会在后来无时无刻不痛。
那天晚上他回了家,没有再试图用工作去麻痹自己。
母亲给他端了一碗汤,看他脸色不好,问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事情。
不是。
但是他没办法说出口。
只是接下来母亲的话让他更惊愕。
“你小岛叔叔一家马上要移民去英国了。”
再也不会回来。
母亲尚且不知道,他和小岛静之间,哪怕除开生死,也早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不,应该是说,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事。
在大家眼里,他和小岛静还是那对要好的青梅竹马。
这一刻,他美丽的母亲看着他愈发面无表情的脸,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
“我爱她。”
不顾母亲震惊又复杂的目光,他简洁无比地说出这四个字,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告白,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的。
太迟了。
他的爱意就像那被锁起来的项链,只有在她死了以后才能大胆又不顾一切地表露出来。
柳生那天晚上回到房间,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翻出了他跟小岛静的照片,就那样看了很久很久。
两个人不怎么拍照,一来没有什么机会,二来他俩都不是那种热衷这种事情的人。
在为数不多留下来的东西里,有一张是小岛静趁他睡着,在他脸上贴纸条,随后自拍的照片。
已经是成熟男人的柳生比吕士凝视着照片上两张青涩稚嫩的脸。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照片的边缘处早已在他无数次的抚摸下有了泛旧的卷边。
凝望着照片上那个早已在他生命里消失不见的人,比吕士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你不知道吧?
我很想你。
柳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强硬地掐断回忆,他已经把爱意和疯狂宣之于口。
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不是吗。
比吕士带着疲乏睡着了,梦里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
柳生那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国中。
很荒唐诡异,又切切实实。
绅士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欣喜若狂。
但很快他又无法平静也无法欣喜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她。
所有人都在,只是没有了小岛静这个人。
柳生在心里诘问。
如果她不在,自己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前二十多年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除了她。
因为出不去,柳生只好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他相信小岛静一定存在。
他就这样在重来一次的世界里待了很久很久,等待着小岛静的出现。
后来,比吕士确实真的见到她了,那个时候,他在这个世界都已经待了十年,隔着人群他看见了她,时隔经年,她是活的小岛静。
柳生发疯一样地欣喜若狂,可惜很快,就在他看见小岛静时,他被无情地拖曳到了另一个新的循环里。
如此往复循环,没有结果。
就像是对他的惩罚。
渐渐地,柳生摸清了规律。
只要他试图去靠近对方,这个循环就会立马结束。
不去主动靠近,不去过分接触,循环所维持的时间会长久一点。
前面的许多次,她是陌生人,是插班生,是同学的妹妹,是别人的妻子,是任何一个人,只唯独不再是他的青梅。
他看着她,却无法靠近。
可惜比吕士不会甘心去做一个旁观者。
不管她的身份角色怎么变化,她都叫小岛静,他都是柳生比吕士。
这就够了。
为此他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这一次是天赐良机。
柳生系好领带,正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冷静禁欲,眼镜遮挡住了他的情绪。
从上一个循环里醒来时,他回到了更小的时候。
更让人欣喜若狂的,是她兜兜转转又变成了自己家的世交之女。
这是这么多次轮回里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但是他依旧无法靠近。
是不敢,也是不能。
他不敢再像前几次那样贸然进攻。因为等待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希望的曙光。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他只能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就这样,比吕士顺理成章地见到了小时候的小岛静,却感受到了冥冥中的阻力。
每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跨越那条线,心头的慌乱感就在警告柳生,不要这样做,因为代价就是他会永远失去对方。
所以他还是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柳生的妥协和退步,让两个人的轨迹无法像从前那样发展。
他们不再是那对亲密默契的共犯。
这种看着命运一点点偏离最初那条轨道的感觉,让他心头泛冷。
他已经在这么多次的循环里,看着她成为别人的青梅,别人的妹妹,别人的妻子,总之一切都是与他无关。
但能看着她,他诡异地觉得满足。
没关系,他想。
他会在不跨越那道防线的前提下,费尽心机地尽可能活跃。
柳生在等待时机,他决心赌上一切,只为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这一次他不再做旁观者,只做野心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觉得还是像be,但我会努力写成he的(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