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外传》野叟

2、第2章

　　军红者，余妻之族弟，古镇一菜贩也。素豪侠，性耿直，少言语。是年秋深，黄叶零落，冷风习习。适值雨后新霁，遇诸闹市，远观则佛坐于摊位前，顾盼有神，纹丝不动。骤然邂逅，以其久未谋面故，余趋步上前，与摇其臂，再三致殷勤意。视其腼腆，意甚恳切，不置一言，但笑而已。余探诸内橐，出烟二支。渠不言亦不笑，忻然受之。回视，则为两张绿币。疑将漏撒购物纸？复探之，则安然静处，蜷缩于橐底矣。疑为幻觉，心始安。

　　爇烟。与语多时，问多答少。此其时也，骤至二骷髅。其一牝，其一牡。年岁不大，细腰修身，肌骨纹理，体无完肤。细审，牝之肉身殆将化尽；牡身之肌亦且耗损。然形容动作，无不楚楚动人。两鬼牵爪，不即不离，卿卿我我，似影随形。俄而，牡牵牝手，渐唱渐近，且歌且舞。围绕左右，癫跳疯唱，目不松懈，顾盼红。——意将索直以资涩囊也。然其意狎甚！

　　初时，歌喉莹润，婉转动听。闻之似离人泣别，如游燕难舍。气爆丹田，引吭悲歌，曰：“一刀一刀割相思，人大心大暗恋汝。腐肉脱了，骨头舞。两个孤魂，一个心事，点点泪珠如秋雨。一滴雨落一声泣，溅起多少相思意！忆苍梧，娥皇女英泣斑竹，心中幽怨无处诉。少年梦中多梁祝。奈何半路又抛弃？奴的心事向谁吐？白骨始知青春苦，生也难离，死也难离！”歌罢，俯首致意。辄见喉管之肌所剩无几，鸡脯之处空洞无物，隐约见白骨。生人见之，手足局促，悚然毛骨。

　　索其值，无所得，骷髅怨恨意。红凝神静气，旁若无视，咂咂咻咻，吞云吐雾。无何，起。假事托词，意将远避。方始跬步，骷髅怒，大喊：“锅块焉能大过锅盖乎！”出铁链，愈狰狞：实乃二恶鬼！张牙舞爪，附身化虎，纵身一跃，势在夺其命。瞬时，愁云惨淡，黄叶卷风。红大骇，闪身避让，头皮顿麻，窃谓“不出手必死无疑”。熟知念随心生，拳随意出，三拳两脚，二虎立毙。视之，辄二纸老虎无疑。始知乃小人纸兵斗马之术耶！野叟曰：恶鬼之变诈几何哉：懦可丽人；恶则汹汹，且将噬人。及至侠之大者一出手，则又化为灰烬矣。徒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