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睡芒

25、南襄02

　　南襄02.

　　一大早，天还未亮，翎光就被香岚给喊醒了。

　　“什么……事、啊……”她埋在床上不肯起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困倦地用被子盖住自己。

　　外面好冷。

　　香岚只好伸手去拉开被子：“公主，奴婢昨夜跟您说过，今日冬月十五，要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可我不是生病了么，我不去。”翎光困死了，声音瓮着，手指死死抓着被角，跟谁较劲似的，“不去，我不去……”

　　“公主……哎，马上就是腊月了，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宅心仁厚，赏赐自然也少不了。别的不说，您身上的衣裳就小了几寸，袖口都缩上去了，皇后若是赏赐您布料，过些时日年节，也能有新衣穿了，若赏赐金银，这个冬天也要好过许多。”

　　翎光悄悄从被缝里露出一双半睁的眼睛：“我这么惨么？你不是说，我有一块封地么。”

　　“是啊，公主您是有封地的，可那封地的税收，层层剥削上来，从吏部到宗人府，再发放到咱们府上，一年不如一年，您也没处告状去。”

　　翎光：“我的钱，被人贪了么。”

　　“这……奴婢也不好说，长史那里有账簿，今年少了大半，说是封地的农民收成差，税收低，到您手上，就更少了。”

　　翎光听到这里，困意少了大半，窸窸窣窣地起来，给自己换衣服：“今日是不是降温了，怎么这么冷。”

　　“是比昨日冷了许多。”香岚为她披上外衫，梳头发，翎光推开门后，就被风吹得一步后退，问：“香岚，可还有厚实一些的衣服？”

　　“有，奴婢昨日拿的那件狐裘便很厚实，被您拿给徐公子了。”

　　翎光揣着手手，哈口气：“我冷，走吧，我们去拿狐裘，顺便看看徐公子怎么样了，昨日我瞧他气色不好，好像人快没了……”

　　从她的寝殿到徐玄周的房间，要穿过花园，再过一条九曲回廊，偌大的宅邸，徐玄周却住在偏僻的角落。

　　翎光敲了下门，才推门，香岚站在门口问：“徐公子，你醒了么？”

　　房里，元策沉默地闭着眼。

　　仙翁出的什么馊主意。

　　香岚看了一眼：“公主，他还没醒。”

　　“太好了。”翎光直接跨进房中，看见徐公子抱着自己的红色狐裘，倚靠在床边，肤色白而唇色红，浓眉下的眼睛深深地闭着，睫毛密长深黑，气息平稳，分明落魄，却有股说不出的贵气。

　　翎光慢慢走近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脸。

　　奇怪，这个徐公子，怎么和前两日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可就这么感觉的，让她忍不住看了又看，觉得他好看，移不开目光。

　　翎光慢慢伸手，香岚在她背后有些着急：“公主，当心……”

　　翎光抓住了自己的狐裘，轻轻一拽。

　　毛茸茸的狐狸毛从他下巴处一点一点地被抽离，伴随他衣衫褴褛的装扮一寸寸地露出来，从脖子，到锁骨、胸口，就快被人看光了去。

　　元策眉心不明显地一拧，两指并拢，用法术将狐裘定住，不让它再往下挪一寸了。

　　“哎——”花瓶里的仙翁张了张嘴。

　　“哎呀，神尊啊，你怎么用法术了？”

　　他的声音，翎光是听不见的。

　　翎光唯一的感觉便是，这狐裘怎么突然拽不动了？就像有千斤重般。

　　怎么回事？

　　“我还不信了，我的衣服，还能长你身上不成？”

　　翎光撸起袖子，用力一拽，拽不动，好，她上手去扒，手指碰到了元策的胸口皮肤，指尖有些凉，还未开撕，元策就睁了眼。

　　翎光冷不丁对上他漆黑的眼睛，手上力道蓦地一松，她当即后退半步：“你……你醒了啊。”

　　元策重新将狐裘盖到了肩膀以上。

　　“嗯。”他声音有种久居上位的平稳，霜寒目光扫了过去，翎光对上他的目光，低声：“我的衣服，徐公子可以还给我么。”

　　自己是公主，他是男宠，这男宠再凶，还能凶得过自己不成？

　　翎光只是怕他咬人，加上他病成了这样，她心里还有些内疚，连说话语气，都变得商量。

　　元策说：“给本尊、”顿了顿，“给我一件能穿的衣服，可好。”

　　“香岚，”翎光低头看见这狐裘只能遮住他一半的身躯，修长结实的小腿还裸-露在外，微微曲着，她不由更心虚，唤，“拿一件给徐公子穿的衣服，再来一床被褥。”

　　翎光是前日让郎中来的，后面的事，都交给了小厮，她还没来看过他一眼。

　　今日看起来，他已经好许多了。

　　香岚去取衣裳，翎光就盯着自己的狐裘，又抬头去看他：“徐公子，你今日身体怎么样？”

　　元策也看了她一眼，神情绷得厉害，声音也是：“好了。”

　　“好多了么？”

　　“嗯。”

　　仙翁在花瓶里想，神尊可真是擅长把天给聊死，谁都不喜欢跟他说话。

　　翎光：“噢。”

　　翎光也不说话了，就坐在一旁，打量这间什么装饰都没有，显得寒酸的房间，过了会儿，她起身把窗户打开了些：“这屋子里太闷了，要通通风。”

　　屋外有几株红梅，梅花香气四溢，听他不说话，翎光又问他用膳没有：“要不要用些早膳。”

　　“不了。”元策说。

　　“噢。”

　　香岚可算是把衣服和被褥拿过来了，抱到了床上，翎光小心地伸手去拽狐裘：“我的衣服……这些可以给我了吧。”

　　堪称冷淡的视线扫过去：“我要更衣，出去。”

　　“哦……对，不能看男人换衣服的。”翎光下意识就有这样的自觉，根深蒂固般，说着便和香岚一起转身了，快走到门口时，翎光又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去：“不对啊，你更衣，我为什么不能看你啊？”

　　元策侧头盯着她，眸子黑如沉夜。

　　“哪有这样的道理？”翎光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理直气壮地出声，“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我就看看你罢了，是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让我看，还让我出去，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出去啊。”

　　香岚也觉得，公主现下待徐公子太过客气，这般软弱可欺，不是公主的作风，连个半身不遂的男宠都可以这样对她使脸色！

　　实在可气！

　　附和道：“对！徐公子，你不过是我们殿下的一条狗！你对谁趾高气扬的呢？你还当自己是主子呢！这里可是长萦公主府！”

　　元策面无表情，手指却倏然动了一下，一道法术轻而易举解开了手腕的绳索。

　　花瓶里，仙翁眼皮一抽。

　　翎光还在说：“是啊，你是我的男宠，按理说，我不仅可以看你，你还得伺候我，还得侍寝呢！”她侧头看着婢女，低声问，“……对吧香岚？男宠是做这个的吧？”

　　香岚肯定地点头：“他是俘虏，签了卖身契的，您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翎光对着元策：“那你先将狐裘还给我！”

　　说完，狐裘便从那头飞了过来，从天而降重重地盖在了翎光的脑袋上，又一股没由来的气劲，隔空将主仆二人推了出去，双双哎哟一声倒在地上，门砰地关上了。

　　翎光一脸懵地掀开狐裘钻出来，香岚还以为她要大发雷霆，怒抽他二十鞭，没想到翎光拍拍屁股站起身，眼眸星星般地亮着：“香岚，他真的会武功诶？好厉害的。”

　　“仙翁。”房中，元策拿起花瓶，脸色黑如锅底，“这男宠，不如你来当吧？”

作者有话说

　　仙翁：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