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X你好，库洛洛》流征

1、咖啡

　　灰色的天空下，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他的脚步很稳，却又有些急。像是急着要去看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

　　左拐右拐，有时候莫名地停下，窝在肮脏的角落里，过了一会，才站起来继续。他穿过一条小道，直直地走到一个二层楼房子前面，越是靠近那房子，脚步就变得越稳。

　　“早上好，LEE。”他推开门，笑脸迎人。

　　房间里没有灯，仅有的几扇窗户又挂了窗帘，光线黯淡。

　　这小童就站在门口，笑得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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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里面才传来应答声：“早上好，库洛洛，你就不能对我家的门好一些么？”

　　“早上好，门。”他从善如流，对着靠在墙上的门说好。

　　“……”里面的人没说话，灰暗的房间里突然飞出了一个黑色物体。速度并不快，角度也不算刁钻，只是少年人做足了应对准备，却仍然被这物体砸中了脑袋。

　　“啪。”

　　物体掉在了地上，是一本书。

　　“谢谢。”少年不及揉自己的脑袋，先蹲下捡起了地上的书。

　　书名《常用XX技能》，中间两个字看不大懂，但是书配了图，翻一翻也就能明白这书的用处。

　　“对照书里的，给我把门先帮回去。”里面的人说话了，声音沙哑，分不清是男是女，“你每次到我这里来，这门都会被你推得离开门框，到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六十四次，”少年的声音并没有太大波动，“今天是第六十五次。”

　　“是么，我怎么记得好像有几年了？”沙沙的声音，那人走到玄关处。

　　“那么是八十次吧。”黑发少年翻着手中的书，找到了门框装修那一页，仔细地看着说明。

　　在光线明亮处，那人的样子才显了出来。他身材高佻，头发是淡淡的金色，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看得出他不常出门。他眯着异色的双眸，看着眼前这个小鬼――看起来似乎是在仔细看书，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在防备着自己。

　　他微笑，不太介意，“你说八十次就八十次吧，库洛洛，今天来得有点早啊。”

　　看外面的光线是无法判断此时是什么时候的，只要不下雨，这里整个白天都是灰色的光。

　　“已经快中午了，LEE。”听到他那一句，库洛洛才算放松了些，抓着书的手也变稳了，转过头来回答他。

　　“难怪觉得有些饿了，”LEE的手搭到他的脑袋上，揉了揉，“你快点把门装好，我请你喝咖啡。”

　　库洛洛没有反抗，对于LEE口中蹦出的陌生名词有些疑惑，仍然点头：“嗯。”

　　“要装得好一些，别让人一推就倒。”LEE转回身，拉起了窗帘，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等库洛洛将门板修好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传出了某种香味。

　　“来，黑咖啡。”LEE递了杯东西过来，还冒着热气。

　　库洛洛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看LEE没有反应，这才补上一句：“嗯，谢谢。”

　　“记得要有礼貌啊。”LEE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苦。”同样喝了一口的库洛洛评价，他只觉得既苦又涩。

　　“多喝几口就不是这种感觉了，”LEE半闭起眼睛，“不过这种咖啡，的确算不上好喝，放的时间太久了。”

　　被他这么一说，库洛洛又喝了一口，苦涩的感觉更加重了，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在这里的生活，也是那么苦涩，不由得有些恍惚。

　　咖啡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苦涩的感觉在舌尖久久不去，整个人倒是愈发得清醒了。

　　“还觉得苦么？”LEE发问。

　　库洛洛直觉得要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用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口气回答：“别有味道。”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LEE轻吟了一句，笑道，“我知道你听不大懂，不用装得那么勉强……就算要装也装得自然点嘛。”

　　被他言中的库洛洛表情一僵，抱着咖啡杯不再言语。

　　LEE从杂乱的书堆里抽出一本给他：“今天看这本。”

　　“好的。”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将书打开，翻页的速度有些慢，他时不时眉头紧锁，很像在思考人生难题。

　　LEE轻啜咖啡，站起身来，将一张光盘放在了留声机上，留声机看上去很有些年月，动起来同样不缓不慢的，与那留声机相配的光盘上，也有好几道裂缝。造化钟神秀，音乐出自然，那根又细又长又有些瘸腿的长针时不时在光盘上卡几下，为这歌剧添加了现代的DJ效果。歌剧名伶的经典唱腔经过这番演绎，配上这半明半暗的天光，确实让人闻之精神一振，冷汗潸然。

　　一曲歌罢，LEE才抬头看了库洛洛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那位一直认真看书的小孩子抬起头，满脸谨慎。

　　“库洛洛……我好像给错书了。”他翻出另外一本书，“你那本是阿契那帝国史，就算是历史学家也认不全的，我本来是打算给你通史的。”

　　“……”他脸一僵，那双一直亮晶晶的眼睛开始变得黑幽幽，盯着眼前的人。

　　某人有礼地微笑：“这种事情不值得怨念吧库洛洛，何况你也是，那书上的字一个也不认识还看了那么久没提过问题。”

　　回就他的，依然是不折不挠的黑幽幽的眼睛。

　　“啊啊，库洛洛，看书吧。”他摊手，也不知道怎么样动作，库洛洛眼前的书就换了一本。这一招令库洛洛更加郁闷……他看不到对方是怎么样动手的。于是黑幽幽的眼睛又明亮起来，盯着通史看。

　　LEE只教了他通用语基础，之后就没怎么教过单个字或者是词组，只是他每次来，LEE都会给他扔不同的书，难度从浅到易，这么多次下来，他倒也认识了个大概，从此精于通用语生字词的意思及发音猜测。

　　室内光线并不明亮，环境并不安静，捧着书看的两个人，却相当安静，并且沉醉其中。墙上的时针慢慢地爬过，一直到了三这个数字。

　　钟在墙上晃了几下，最后将自己扭到地上，砰的一声。LEE瞥一眼钟面，合上书，“我们这次讲超市吧。”

　　“流星街也有超市。”他想听听外面的世界的样子。

　　“外面的超市，和这里的不一样。”LEE解释道，“那里的东西很多，吃的东西，像是你最喜欢的烤肉都是成排成排地摆在那里的……”

　　沙哑的声音只是陈述着事实，偏偏那长相清秀的黑发孩子听着，思考着，眼睛亮亮的，小脸有些微微地涨红，嘴巴紧紧地抿着。房间里的浓浓的咖啡味道笼罩着两人，灰白的天光一直没有变过。

　　“明天再来吧，库洛洛，今天我累了。”一个人对着这小孩说了两个小时，真是累了，库洛洛却一副意犹未竟的样子。

　　“不然再喝杯咖啡再走？”LEE看着他，库洛洛选择后者。

　　他是带着一身黑咖啡味道出门的，一抬头，天色虽然依旧灰白，他却知道这是黄昏时节――LEE房间里的钟走得快了。吸了口气，他回到自己暂时的居所――E区第五街区交换院。

　　交换院，这个名字很直白的地方，是这里大部分没有权势的人所居住的地方。这个院子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流星街生命的延续，据说创院之人是这么说的。

　　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占了人口中的大多数。

　　他们可以选择交换院所提供的各种工种，根据工种的不同，换取不同的报酬。现场交换，换后各自不负责。

　　这里的工种，包括了到外面去搜集各种不同的原材料，到这里的各种工厂干活，或者去学习各种挑逗技巧，干干脆脆地给人当宠物养着；另外一些特别有潜力或者是实力上好的，会被人招去当店里的货童，或者是被某个小集团吸纳。

　　像库洛洛这种，身材矮小，瘦得干巴巴，平时又安静得过份的，基本上只能做前面两种活计。在有飞艇经过的时候，他去那里捡些有用的东西回来；偶尔，他也会去工厂打打工，乍听起来，生活得似乎挺轻松惬意。

　　但对他本人来讲，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轻松，甚至多姿多彩的。每天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他比较倾向于搜寻这个工种，到那一堆堆由不同事物堆起来的小山中，一件件东西地翻捡，有时候会翻到小小的武器，有时候会翻到食物，有时候也会翻到书，有些时候，一无所获。永远无法预测将会收获些什么，是这个工作吸引他的地方。

　　就像那句俗语说的，为了兴趣的工作，无法保障你的生活；为了生活的工作，无法获取乐趣一样，大多数时候，他是无所获的。

　　没有收获就饿肚子，有时候他会摸着自己的肋骨想，他可能再也长不大了，因为成长所需的营养根本不足。

　　最常看见的景色，自然是那一片灰的天空，由飞艇上掉下来的那些东西堆成的一座座小山，不断整理出来的街道――由于飞艇扔东西从来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街道也是在不停的变幻的。

　　所以从外面来的人，经常会迷路，就像LEE，虽然后者至今为止仍然不肯承认他只要一出自己的房子就会迷路。

　　库洛洛习惯于并害怕着饿肚子的日子，他在尽力地让自己活下去，但他的努力，也只是让他不至于饿死，仅此而已。

　　他经常会饿得只剩半分力气，为了节省体力，不得不随意地躺在地上，眨眨眼睛看那万年不变的灰色天空，猜想自己大约是活不到第二天，猜想自己大概会在晚上什么时候死。他也会做做所谓的白日梦，希望哪天会有人看出他潜在的能力，将他带走；也会后悔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选择简单有保障一些的工种。更多的，是计划着第二天到哪个垃圾堆上翻一翻，计划着要怎么样将自己的东西藏得更好。

　　那一天他同样是饿没有力气得躺在垃圾堆上，闭眼前最后的景致是那有些泛红的灰色天空。流星街的天空难得有那么绚丽的色彩，但是他连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实在是太饿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他要死了。

　　他躺在那里，有些绝望。

　　要死了？

　　不，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走出E区看过，其他地方的景致，他还没有看到过。不想死的话就应该站起来，找些东西让自己吃下去。

　　他试图让自己的手握住什么东西，但像是在做噩梦一样，手指怎么也没办法接触碰到一起。

　　到此为止了么？

　　他听到脚步声，有人在朝这里走过来，他的心跳加快了。贴着身体放的刀片滑到了衣袖之中，他强迫自己将呼吸慢下来，像个再正常不过的睡觉的人。

　　那人停在了他三米前，不动了。

　　他在观察自己！

　　心跳慢，慢下来，不要太快。他的手仍然没有什么力气，但如果那人要攻击自己，一定要躲开。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等待，等待对方先动手，或者挪脚走人。

　　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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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那人站着一直没有动过，也没有要走开的样子。

　　“你好，我叫LEE，你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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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是哪里来的，哪里会有人一见面就想知道别人名字的？

　　“虽然我猜想这里不会有旅馆，不过你能给我介绍一个好一点的房子么？我打算在这里定居的。”那人说开了，声音略低，很有磁性。

　　“喂，我第一次来这里，你作为本地人应该要客气一点才对啊。”

　　这人果然是外来的。

　　“喂，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杀了你。”

　　真正的威胁应该是一刀杀过来，才对吧？他依然躺着，没有浪费体力的意向。然而他突然间感受到了针对自己的强烈杀意，不由得跳到了一边，眯着眼睛看对方。

　　那人染了红色的光，看上去干净得刺眼，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笑：“总算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而他带给自己的压力，则在表明：再不说话的话，就杀了你。他倒是很想说的，不过自己真的没有所谓的名字。

　　“这眼神真好呢，”对面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实话，“你不肯说也就算了，我决定叫你库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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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洛洛，这个地方稍微好一点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你能给我形容一下么？”

　　“……”这人是傻的，鉴定完毕，他想了想，“你给我吃的，我就告诉你。”

　　“好啊，一块饼干换一个问题吧，库洛洛。”那人笑起来，金色的头发映着红色的光，声音低低地，让人觉得美丽。

　　“好。”先吃点东西，再对付他，库洛洛心中一动，为了食物，他可以冒这个险。

　　很久以后，当库洛洛最终和LEE混得很熟的时候，他问过，当时为什么会叫自己这个名字。LEE的回答是，根据性别（男），发色（黑），眼睛颜色（黑）和出现地点（流星街），取的。这个逻辑非常奇怪，他继续问，当时大部分小孩的头发都是黑的（因为根本没有水洗），如果之后发现不是黑的，LEE会怎么样。LEE想了想回答，还是叫库洛洛，反正叫库洛洛的，不一定就是团长。而这一句话，库洛洛一直到十年以后才渐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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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