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炤晴阳》方欲睡

6、雪融

　　下午五点。
　　许溏溏准时下了班，她一分钟也不想在办公室多待。

　　总听人说，刚上班的00后能整顿职场，她现在是充分意识到了。00后整顿职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谢晴阳那张臭脸，她真是看够了。

　　许溏溏走出单位大楼，把包随意甩在肩上，抓了抓头皮有些燥气。
　　虽说这件事情的确是她有错在先，校核了五次都没发现出问题所在，但谢晴阳明明看出来了问题又不说，非要她自己发现，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故意刁难。

　　“许溏溏。”

　　听见身后的声音，许溏溏还没消气地转过身。
　　“我在呢。”

　　张轩瑞小跑过来说：“还生着闷气呢？”

　　“我哪里敢跟科长生闷气。”许溏溏下唇微微隆起，显然就是幅受委屈的样子。

　　张轩瑞笑着说：“谢科长就那样，他是想让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轻描淡写就揭过去了，说不准你下次还写错。”

　　“对对对，他说的都是对的。”许溏溏烦着呢。

　　张轩瑞还想说什么，刚出电梯的一名阿姨瞧见了他，热情地朝他唤道：“唉，小瑞，这难不成是……？”

　　那阿姨特地绕过来，打量了许溏溏几眼后用方言欢喜地说：“不错不错，真靓哩。”
　　显然是将她误认为张轩瑞的女朋友了。

　　“误会了，胡主任。”张轩瑞侧过身子打了声招呼：“这是我们科室新来的选调生，许溏溏。”

　　许溏溏赶紧转身，喊了声：“胡主任。”

　　“哦，原来是新同事啊，”胡主任干笑两声，对许溏溏点了点头，拉过张轩瑞说：“你小子，害我白高兴一场，我还说终于不用被你爸唠叨了。”
　　那模样，就差揪着张轩瑞的耳朵了。

　　“没有的事，哎你们甭瞎操心。”张轩瑞亲昵地将对方送走。

　　等两人走远，胡主任悄悄指了指许溏溏，小声问：“她哪一年的啊？”

　　张轩瑞：“和我同一年，您别问了，别人还看着呢。”

　　“那挺可惜的，”胡主任惋惜道：“就是你们俩一个科室的，不然倒还挺配。要不然，叫你爸帮着说说给她换个科室？”

　　“别逗我了，胡嬢，您快走吧。”张轩瑞把她给推走了。

　　胡主任被推着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回头瞅许溏溏，两只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心思。

　　许溏溏只好面带微笑目送对方离开，等对方离开了视线，脸又再次垮了下来。

　　刚想离开，张轩瑞又绕了回来。
　　“去吃个晚饭不？我请你。”

　　“不去。”许溏溏一口回绝。

　　“怎么？你们省城的人都不吃晚饭啊？”
　　“没心情。”

　　“那不正好，我带你去换换心情，”张轩瑞堵在她面前，靠在一辆雷克萨斯边上，摆出一副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这天泉市你知道哪里有地道的美食吗？我带你去认认路。”

　　“说了不想去。”
　　许溏溏差点被对方给油到了，睨了他一眼，转身在余光处找到刚下楼的厚刘海。
　　“刘青，去吃晚饭不。”

　　“去啊。”厚刘海应了声。

　　许溏溏揽过她道：“走，一起，我还不知道天泉哪有好吃的呢。”

　　厚刘海朝后仰了仰问：“张轩瑞呢？不一起去吗？”

　　许溏溏挥手：“甭管他，他在那榨油呢。”

　　“喂，”后面传来张轩瑞的声音：“你们倒是捎上我啊，不需要个买单的工具人吗？”

　　“不需要。”许溏溏转头吐了吐舌头。

　　-

　　虽然许溏溏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瞧见全市唯一的商业综合体时，还是瞪大了双眼。
　　除了浓厚的乡土风外，开了一排叫“肯基基”“星拉克”“大润玛特”的山寨店面，人来人往的生意倒是还不错？

　　刘青似乎经常出入这一片，指着其中一家叫“斧山烤肉”的店说：“这家的烤肉挺好吃的，我有会员，要不就吃这家？”

　　许溏溏踮脚从橱窗往里看了眼，一眼就瞧见颜色不太正常的冷冻肉和合成肉。
　　“吃这个会闹肚子的吧？”

　　“怎么会呢？”刘青一本正经道：“我吃了好多次了，没怎么闹过肚子。”

　　许溏溏：“没怎么闹过？那还不是闹过。”

　　刘青想了想，“倒是闹过两次，但我不认为是肉的问题，味道挺好。”

　　许溏溏无了个大语。

　　瞧见二楼的店铺要稍微正常点，她拉着刘青准备乘扶梯。

　　“去楼上啊？”刘青厚框架下的眼睛眨得像只小鹿，“上面好像挺贵的。”

　　“不怕，”许溏溏提着包晃了晃，“姐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开玩笑，这城乡结合部能贵到哪里去，她可是常年飞到银座血拼的人。

　　随便找了家看上去挺有档次的餐厅，许溏溏大手大脚拽了进去。

　　刘青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刚坐下看了眼菜单，她就凑过来说：“溏溏，咱还是去楼下吃吧，这一份炒菜都要68呢。”

　　68很贵吗？
　　许溏溏瞟了一眼刘青，问她：“刘青，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刘青用菜单挡住手，比划了一个数。

　　“千？”许溏溏问。

　　刘青点了点头。

　　许溏溏汗颜。
　　是少得可怜，连她买一瓶护肤霜都不够，一想到自己以后也将拿这个数的工资，还要遭受谢晴阳的职场PUA，顿时累觉不爱。
　　“没事，你尽管点，我来报到还没请你们吃饭呢，这顿算我请客。”

　　许溏溏好说歹说，刘青才伸出手指点了两个菜，其后就说什么都不再点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许溏溏大手一挥，又点了好几个特色菜才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哎呀，你点太多了，”刘青惊得大呼小叫，“我们俩吃不完的。”

　　许溏溏嘟嘴：“可这些菜我都没吃过，想尝尝味道嘛。”

　　“一次哪尝得完，多来几次就行了。”刘青接过菜单又划掉几个菜才还肯给服务员。

　　结果就算刘青划掉了几个菜，仍然是将两人吃撑着了。
　　许溏溏觉得新奇，不免多吃了些，对这天泉特有的温泉南瓜更是偏爱有加，她还从未在其他地方吃到过这个味道。
　　想着寄些回去给许大强也尝尝。

　　从二楼下来的扶梯上，刘青说什么也要转一半的餐费给许溏溏。
　　许溏溏不要，拉扯半天，逗得两人直笑。隔着玻璃窗，忽然看见个面熟的人。

　　“谢科长？”

　　听见刘青的呼唤声，许溏溏那笑到一半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真是冤家路窄，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三个字。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先前她嫌弃的烤肉店里靠窗的位置正坐着两人的声音。那不苟言笑、臭脸冷面的男的，除了她们科长谢木头以外还能是谁。

　　谢晴阳对面坐了位偏文静长相的女生，戴着眼镜。

　　许溏溏问：“那是他女朋友？”

　　刘青摇了摇头，“谢科长没有女朋友，应该是在相亲吧。”

　　许溏溏口中的水果茶都差点喷出来。
　　“相亲？”她多窥了几眼，打趣道：“看不出来咱们单位众星捧月的谢科长竟然也需要靠相亲解决个人问题哦。”

　　刘青：“在机关里相亲很正常的。谢科长还相过不少，单位领导介绍过很多次。”

　　“相了这么多次亲还没相到合适的啊？”许溏溏撇嘴，凑刘青耳边说：“他多半是有什么缺陷、难言之隐什么的。”

　　刘青傻乎乎道：“那我的确不太清楚。”

　　“不过也是，谁看得上他。”许溏溏撩了把头发，下了扶梯，“我看他这次也相不成。”

　　“为啥？”刘青好奇问。

　　许溏溏转过身子说：“连相亲都板着个脸，一看就没趣又没品，谁会喜欢上他。再说，连相亲这么正式的场合都要选在这种山寨店里面，你说他有多抠，婚后还得了。”

　　“有趣的灵魂，他没有。”
　　“有钱的皮包，他也没有。”
　　“没长眼的才看得上他。”
　　许溏溏归纳总结，把谢晴阳彻底打入老光棍行列。

　　刘青冷不丁插了一嘴：“可我们谢科长有好看的皮囊啊。”

　　难道见刘青反驳，许溏溏诧异地盯着她。这厚刘海还真是“铁血丹心”，见不得人说她科长不好。

　　“他那也算好看的皮囊？开什么国际玩笑，”许溏溏把包往肩上一提，“清大里比他帅的可多了去了，他也就路人水平，平平无奇。”

　　刘青不信。

　　许溏溏立马掏出手机，翻了几张照片出来，指着说：“看这个，隔壁班的学长，帅吧？就这种也才中等水平而已。还有这，金发的这个，不仅成绩好，外语更是流利，一口韩语说得可6了。”

　　刘青骤然抬头：“这不是车银优和崔胜澈吗？”

　　许溏溏话说到一半突然哑言，默默按熄了手机屏。
　　这厚刘海居然还追韩流？可恶，没骗到。

　　再次转头看过去，谢晴阳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阳光透下的玻璃橱窗下熠熠烁烁。

　　对面的女生一直埋着头偷看，不知道她说了句什么，对面烤肉的谢晴阳蓦地滑开一个清冽的笑容。
　　把三个人都看呆了。

　　敏锐地感受到橱窗外的视线，谢晴阳转过头来，透过玻璃捕捉到视线余光里的许溏溏。

　　在雪山脚下的山寨餐厅，如一股夹杂冰雪的晚风吹散了六月天的雾霾，那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手指修长地取着烤肉，露出一口白牙，正面朝她微微笑着。

　　明晃晃的，让许溏溏有些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