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心难溯》恓惶

40、想说忘记你，不容易

　　她在潜移默化地给韩旭灌输这样的思想，一步步把自己和他划开距离。韩旭几番不解地问她，为什么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心心都是但笑不语。他们的话题中，越来越牵扯到小楼这个人物，但是往往是不欢而散。
　　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这是新鲜上市的水蜜桃，从250公里外的水蜜桃之乡空运过来的，好贵，你尝尝。”
　　夹了一块塞在嘴里，韩旭像是点点头，而后皱眉，“这么曲折，吃它干什么。”
　　心心笑，“不是我要费这个事的，小楼特地让人带回来的。”
　　一提起小楼，韩旭就有些不舒服，听心心说，小楼照顾了自己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问题是，留在他脑袋里关于小楼的印象特别的模糊，大概就是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轮廓，自从自己醒过来，小楼就完全抽象成了心心嘴里的一个人物，他再特意去留意去回忆，也想不起她来。而心心，却拼命向自己灌输关于小楼的所有讯息。让他更觉得自己对小楼好像有一种亏欠。
　　“心心，为什么我会住在这里。”他有些想不通，即便不是回到原来的家庭，住在父母家也比住在这里来的有道理，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和那个小楼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很复杂，大概是小楼为了怕你受到伤害，把你藏起来好好保护。”
　　“你说什么呢。”
　　心心抬起头，眼睛怔怔地看着韩旭，“韩旭，你觉得，为什么小楼会为了你做那么多的事情。”
　　韩旭也不明白，他当实习教师的时候，虽然和谁都处的不错，但是好像都没有到可以互相帮助到这份上的地步。
　　“她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心心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把事情交代出来。
　　韩旭脸上先是出现震惊的神色，但是他很快恢复过来，嘴角甚至带着笑，轻轻点了点心心的鼻头，“你怎么会这么想，该不会是女生那种奇怪的妒忌心吧。”
　　心心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旭，看着他的笑容渐渐扩大，然后僵在脸上。
　　“你说得是真的。”
　　“是很喜欢的那种。”心心站起来，走到了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可是。”韩旭困惑，“怎么会，我甚至不怎么记得她的模样。”
　　“韩旭。”心心转过来，慢慢地走进，“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我，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你一定会为了她的所作所为而感动。爱上一个人就是义无反顾地去爱了，我在她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执着，年轻的气势，和爱人的野心。”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心心笑着对韩旭说，“你如果认识她，如果了解她，你会喜欢上她的。”
　　“我不懂。”韩旭摇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很快会懂的，心心站起来，手轻轻的卷起韩旭的一缕头发，如此亲密的姿势，恐怕是最后一次做，她笑着亲吻他的额头，想要让他记得自己微笑的样子。
　　“心心。”韩旭的心中涌现一种称之为恐慌的情感，他抓住心心的手，害怕她转身就离开。
　　“韩旭，我希望你过得很好。”
　　拨开他的手，下狠心转身离开，心心任由自己的眼泪慢慢滑落，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离开韩旭。而日渐康复的韩旭，将会迎来一个最适合他的恋人。

　　电话不停地响起，像是韩旭的，然后是小楼的，心心把手机卡抛到了水里，她其实很想哭。那么多年和韩旭在一起，他陪在自己的身边，为她解忧，陪她消愁。不是没有感情的，而今有一天，她要亲手把他推开，甚至连最后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他，未来的日子，自己的生命里不会有这个人，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她都不能感受，她的生命里缺失了一块，一块名为韩旭的宝藏。
　　坐在桥墩上流眼泪，面对着过往的行人肆无忌惮地大哭，她觉得很难受，不会为了自己委屈，却觉得难受，就算她再不值得，也希望在痛苦悲伤的时候有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给自己一个依靠的肩膀。
　　但是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不能强求，唯一的权利，大概就是不顾众人的眼光，大声哭泣，算得上是哀悼自己失去和即将失去的幸福。
　　无论是韩旭或是苏溯，如果看到心心此刻的样子，都会舍不得，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泪痕，手紧紧地胶在一起，把头埋在双腿中间，压抑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如果被他们看到，他们一定会心疼。“如果知道你是如此的痛苦，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的委屈，我会陪着你，不让你哭泣。”苏溯会这样说。
　　而韩旭，一定会摸着她的头，“宝贝，不要哭泣，你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要我什么样都可以。”
　　心心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哭得更大声了。这就是爱她的两个男人，上帝真是不公平，让他们遇上了自己，如果韩旭和小楼在一起，苏溯和童心在一起，他们会过得幸福点。

　　她是这么想的，她一直坚信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当她发现苏溯和童心有了进展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原来并没有那么辽阔，会因此疼得无以附加。

　　那是一个雨夜，心心像往常一样在小旅馆里上班。没什么客人，窗户都关得结实，怕雨会夹着风势冲进来，只是门开了个小小的口，向人像是他们还在营业中。
　　“我煮了姜汤，你去喝吧。”一起工作的小丁走过来。是个干净腼腆的在校大学生，来这里勤工俭学，对心心一直照顾有加。这天心心没料到天气剧变，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刚刚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我没事，还要顾着前台呢。”
　　小丁拍拍自己的胸脯，“这里我先替你看着，你去喝一碗吧，免得明天生病上不了班，那我才真正受累呢。”
　　心心笑了一下，点点头， “那我尽快回来。”
　　她没用去多少时间，喝了一杯水，上了次厕所回来，小丁一片短篇小说还没有看完。
　　“怎么关门了。”心心看着此刻已经关上的大门。
　　“刚刚又来了一堆夫妻，我看已经差不多注满了，天气又这么坏，就提前一点关门了。”小丁说完对她笑了笑，又把视线落回到小说上。
　　心心怕他做事不认真，拿起住户登记，想要审查一遍。
　　最后一行刚添了字，钢笔字迹被水分晕开了一点，但是心心还是很容易看清楚底下的字迹，熟悉的字迹。那两个字自己看了那么多年，是如此的熟悉。
　　是“苏溯”。
　　心心拍了拍小丁，指了指最后那一行字，“是夫妇？”
　　“看上去像，要不然就是一对小情侣。看上去也不像是住我们这种店的人，大概是遇到雨天无处可去了。”小丁笑了笑，“女的搂着男的，很亲密呢。”
　　“他们定了一间房。”
　　“恩，想都没想定的一间。”小丁笑了笑，“俊男美女，怎么了，你认识。”
　　心心摇摇头，虽然她的心中一直希望苏溯能和童心在一起，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但是真的这一切都摆在了她的面前，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
　　“心心，你怎么了。”小丁看着心心整个脸色都白了下来，有些担心，走过去想要扶她，哪知道看着心心退后两步，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弯下腰吐了出来。
　　“哦，天哪，你怎么了。”他开始拍打心心的背，这些天看她的脸色就不怎么样，该不是生病了吧。
　　吐了一地的狼籍，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心心才算安静下来。小丁被这种阵仗吓坏了，扶着心心在员工休息间里休息，自己在外面打扫污淬。寻思着是不是冒着雨出去买点药什么回来。心心的情形看上去不是很好。
　　转角上楼的时候看到刚刚那个女人开门出来，也是满脸的担心，看见他就径直走过来。
　　“你好。”她彬彬有礼地对他点了点头，“这附近有药店吗，或者你能否帮忙买点药回来，他离不开人。”
　　小丁马上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我也正准备去药店呢。”
　　“恩，那你等等。”女人进了房间，很快就走了出来，拿了钱和一张记着药品的纸条。
　　“按这上面买，再加一剂退烧药，麻烦你了，越快越好。”
　　“哦。好的。”从楼上去了钱包下来，小丁路过员工休息室停了停，进去看了看心心，手掌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果然，也发烧了。这种天气，体质弱一点真容易生病。
　　看来退烧药要多买一副了。

　　心心一个晚上都在做恶梦，梦里面的自己走在一条无边无际的道路上，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而路的前面，苏溯站在那里，他微笑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她似的。
　　她奔跑地向他而去，但是自己每进一步，他就跟着退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都反而越来越远。
　　她听到自己大叫着，“苏溯，苏溯，别走。”
　　然后她看着苏溯一步步走近背后的童心。
　　“不要。”从噩梦中惊醒，心心摸摸自己的额头，满头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