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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章 善恶有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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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逐鹿殿的后门,穿过几处长长的回廊,再经过郁郁葱葱的后花园,一路西行,直到路的尽头。
王望着那座庞大的玄色宫殿,与那大门上方古怪掺杂的乌色额匾,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谁阻本王的路,便要谁死!有父王你的血铺路,本王定不会失败,这天下,永远都是本王的!”
铁链“当啷”一声落地,绝宁宫的大门应声而开。迈步而入,门又在身后缓缓阖上。
心中明白那是门人所为,王甚至连头也未曾回一下,抬腿便向宫殿内走去,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精光闪烁的眸正在死死盯着他。
开机关,入暗门,进密室。
血腥气味依旧浓重,死士们的行为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自从训制了更为精猛的死士后,为了防止他们兽性太强,惹出祸端,这密室中一直都置有一块暗含天芒的玉佩。有了天芒的镇压,他们便会略微收敛,安静听话。
可此时,自从他出现在密室中的那一刻起,铁栅门后的众死士便开始骚动起来。他们一改初时的平静模样,脸上纷纷露出贪婪、狰狞的神情,盯着王的双眼如野兽一般发出了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们的主人,而是他们的猎物。
听着指甲在铁栅门上一道道刮过发出的刺耳声音,王有些不知所措的倒退了几步,心中暗自猜测。
“这可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九辰溪佩玉中的天芒已经失效了?可照例说,本王的身边也有天芒,这块佩玉与其他不同,并不会将天芒化解,又为何压制不住他们的兽性呢?”
他疑惑的将怀中的佩玉掏出,欲借密室中的火光一观究竟,可室内的光线过于暗淡,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隐约中只能看到玉佩内有大片的阴影。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来之前明明已经看过。莫非是门人动了手脚,将密室内的天芒取走了,以致我身上的天芒无法压制死士?”
他胡乱猜测,却又立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又怎么可能呢?那门人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与废人无二,怕是连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其内有些什么都不清楚,更休得提在密室内动手脚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铁栅门后的死士们却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不再聚集在门旁眈眈相视,而是悄然散开,默默回到密室的深处,不再有所行动。
王将玉佩放回怀中,释怀地笑了。
“是本王多虑了。许久没来看你们,倒是都有长进了。”
“是啊,你是许久都未曾来过了,久的怕是他们都已经不认识你了。”
身后幽幽飘来一个声音。
王只觉声音如此耳熟,可来不及细想,已下意识猛转过身去。
身后是一袭白衣的长身男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立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光影摇曳,斑斑驳驳,狰狞肆虐的影将他烘衬,倒仿佛立在那里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前来讨命的冤魂。
可王深深的知道,那不是冤魂,他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虽然,他从来未曾把他视为亲人。
该来的,终于来了。
看清了来人的真实面目,王反而不再惊惶。哪怕就在此时的境地,只有他与他,单独面对,他亦毫不畏惧。他有“护身符”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本王的好儿子瞻啊!真是许久不见,你可曾想念父王啊?”
王故意而为之,他知道瞻的软肋,他偏偏要去触痛他!
果然,在瞻的脸上泛起了极度的憎恶神情。他蹙起眉头,几欲别过脸去。
可大概是经历过那许多事,他已变得成熟。情绪微微波动后,他重新平静下来。
“我的确在时时念着你,王,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想杀了你。”
瞻说的平静,面上的神情亦是静如止水。这确是令王甚为吃惊。
他上下仔细端量了瞻,终是笑了。
“不错,你果然长大了。只是,你还是那样不自量力!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杀了我?”
说话间,他已悄悄向铁栅退去。
“不必费力了。王,你若是将那铁栅打开,恐怕到时你会后悔莫及。”
王搭在门锁上的手一滞,不敢再按下。
“你在恐吓本王吗?你倒是说来听听,本王缘何会后悔?”
“你的天芒玉佩,你真的有仔细检查过吗?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些什么不同?”
王的手一抖,他心中慌乱,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
“小小把戏,岂能骗的了本王!如果玉佩出了差错,这些死士又怎能被本王所镇住?”
瞻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似有些忍俊不禁。
“王啊王,你是否太过自负?如果我的身上也佩有同样的一块天芒玉佩,他们不一样会安静下来?莫非你忘了,方才他们是何时才恢复正常的?”
王心中一动,不由回想起方才的景象。自己才进密室时,众死士的状态的确不对,后来他们又突然安静下来,之后自己便看到了瞻。
“哎呀,大事不妙!”
他也顾不得再去开那门锁,忙撤回手重又掏出了怀中的玉佩,对着火光仔细端详,这才发现玉佩的纹路与以前似略有不同。
这玉佩是假的!
王又气又恼,一挥手将玉佩狠狠摔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玉佩已被摔得粉身碎骨。
“你,你是何时将我的玉佩换走的?这玉佩我视为性命,从不离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如何做到的?”
瞻摇了摇头,目光中略带鄙夷。
“我已说过,是你太自负了。至于我是如何做到的,哼,我想你就不必知道了。”
王有些沮丧,垂首注视着地上的玉佩碎片,口中低声说着什么。突然,他眉峰一挑,猛地抬起头来。
“本王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了,是他!宫中上下只有他一人能够近本王的身,而本王唯一不曾防备的人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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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紧咬着牙,从牙缝中狠狠吐出几个字。
“是天儿,是天儿对不对?”
瞻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抽出剑。剑身一晃,反出刺眼光芒。
“既然你猜到了,为了天儿的安危,今日我就更不能留你。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望月剑……“
王眼中的光倏地熄灭了,这不就是梦中的那把望月剑吗?完了,一切都完了!
瞻既然得到了望月剑,可见他就是那紫衣的转世,那么他也一定知道了自己曾对紫衣做过什么。而天儿会背叛他,也定是知道了他曾对灵贵妃做过什么。
他知道自己今日定是难逃一死。对于瞻、天儿,以及其余众人,他所做的那些事皆是罪不可赦,他甚至想不出一个理由,可以说服瞻放过他。
“我命休矣!”
他绝望地叹道,腿下发软,顺着铁栅缓缓滑坐在地,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我错了。”
他虔诚地说道。
“想起这么多年的生活,虽然坐拥天下,有享不尽的荣华与权利,可我又真的快乐吗?为了王位我可以亲手弑父,为了美色我可以见异思迁,为了永生我甚至可以不惜触犯仙界……可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杀人无数,每天便只有猜忌与提心吊胆。我真是傻啊!”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很快便泣不成声了。
瞻无措地望着他,看他忏悔的神情,看他老泪纵横的倦怠。一时间,眼前瘫坐在地的这个人,仿佛已不再是那个阴险狡诈、杀人如麻的王,而只是一个疲惫的老人,一个需要人关怀的老人。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但他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除掉他。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王,你知道的,你必须死!”
王举袖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用金丝绣成的九龙袍竟然有些暗淡,仿若已知晓什么叫做“大势已去”。
“我明白。瞻你尽管动手好了。但我在临死之前,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瞻戒心大起,只恐他还欲耍什么花样。
“是一个对你十分重要的人,你的生母——婉后。”
“母后……不可能!你休要再骗我,她明明在生我之时便已死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瞻摇了摇头。
“我没有骗你,你的母后她还活着,虽然是生不如死,但她真的还活着啊!其实,当年她生你时并没有难产,而是我看到了你的异样,认为你是转世来报复我的。所以,我一怒之下,便将她关入了密室,令她永不见天日,生不如死,以此来折磨她。至于难产之说,只是用来蒙蔽外人的。”
“不可能,不可能!”
瞻狠狠摇着头,极力否定着王的说法。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可他的心中,是否又真的不信呢?
“瞻,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个就要死的人了,我又何必去骗你!你若是不信我,就这样将我杀死,那么你的母后怎么办?难道你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她了吗?”
“好,我信你,你带我去见她。”
出密室,过暗道,上石阶。
瞻手中的望月剑一路都紧紧抵在王的脖颈上。他不信他可以逃脱,因为就在绝宁宫的大门外,有斩月与苏嬷嬷的严密把守。
出了暗门,王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指着殿内长案的一角,示意瞻去将之掰起。
“那就是开密室的机关。”
瞻半信半疑地将机关打开。果然,一扇隐秘的门由大殿后方应声而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尽头的洞口。
“就是这里了,你的母后她就在此处。”
“王,烦劳你来引路。”
瞻仍然对他放心不下,只恐密道内设有机关。
二人来到洞前,依次而入。迈入洞口的一瞬间,王仿佛脚步不稳,身形一晃已向前跌去。瞻大惊,忙欲伸手揪住他,可脚前却有物带着风声窜起,他赶忙脚尖点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密道口处自上而下落下一扇铁栅门,“当”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将瞻与王隔在了两边。
王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虽然有些狼狈,却是不失得意。
“瞻,你虽然有了心思,可是在本王面前卖弄,你还太嫩了!这条后路,本王早已留好,以备不时只需。没想到今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哎,真是天妒英才啊,想我一世精明,竟然让你两个娃娃给算计了!好了,话不多说,咱们后会有期。嘿嘿……”
话一说完,他转身便向密道深处走去。
“等等,我的母后呢?她在哪里?”
瞻狠狠摇晃着铁栅门,高声喝问他。
“她?早就死了。本王不过是随便扯的谎,你竟然也信。”
“什么!你在骗我,你可真卑鄙。”
“卑鄙?哈哈,承蒙夸奖。不过方才的话也并非全是假的。婉后她的确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我杀死的。”
王不再回头,一直向前走去,身影渐渐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余了他一声声得意的笑,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
瞻跌坐在地,无力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