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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六章 真相大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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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局面得已化解,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斩月的面上却不知为何,竟泛起了怪异之色,倒似有几分失望。
只是并未有人留意到他。
苏嬷嬷长舒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扑通一声落回了原处。她见三人依旧面面相对,尚有一份尴尬,忙上前几步,隔在了三人之中。
“紫衣,当初我离去后,神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斯诺说你已经不在了世间?此处又是哪里?这些年你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面对着苏嬷嬷关切的眸,紫衣不禁笑了。
“小月,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从何处答起?”
“当初木槿为了救我而死,这你应该知道吧?”
苏嬷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槿离去后,我本欲坠崖随她而去,却不知为何,被困入此处,无法离开。这一困,便不知过了多少年,直至你们出现。”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此为何处?更休得提如何离开?”
由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苏嬷嬷的面色凝重起来。
“没错,若是能够离去,我又怎会受困至今?冰天雪地的神域中出现如此境地,本就十分诡异,可稀奇的事却尚不止如此。你看这里遍布生机,春意盎然,似是平常,又可曾想到,这里的每一条生命,都是不会逝去的。”
“不会逝去?那是何意?”
“换言之,此处的生命皆为永生。”
“永生?”
众人皆是一惊,面上现出诧异神色,斩月的表现尤为甚。
他一改往日里促狭的模样,紧蹙了眉头,猛地上前一步,语气颇为迫切。
“你如何可以肯定他们是永生的?”
紫衣摇头道:“也算不上肯定吧,只是从两点异象推测而来。其一,我被困于此这么久,此处的景致竟然从来未曾有过改变。没有黑白昼夜之分,没有季节的转换,更没有任何正常生命应有的生长凋败的过程,只有繁盛,无可抑制的繁盛。其二,当初槿的离去,令我心灰意冷,坠崖未成,我亦不想独活。落入此地后,我曾三番两次地求死,可无论伤势有多么严重,再醒来时已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你们仔细想想,没有死亡的存在,难道不是永生吗?”
斩月低眉陷入了沉思中。猛然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一勾,面上再次恢复了一贯的戏谑神情。
“我看倒未必。人人皆流连于世,不肯离去,才编造出永生这样一个美丽的愿望。而这个愿望,根本不能得以实现。就如你的妹妹木槿,好歹也算个仙人,还不是一样坠入了生死轮回,成了今日的司徒槿儿。没想到紫衣你竟然还信什么永生,真是可笑!”
“斩月,休得无礼!”
听他出言不逊,瞻有些不快,厉声呵斥道。
紫衣微微侧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略加思索后,还是点头表示了赞同。
“无碍。斩月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连盘古上神亦未能得到永生,更何况我们这小小的半仙。只是,如若不是永生,我倒想不出究竟该如何来解释这些怪异的现象了。”
“或许是幻象?”
斩月猜测道。槿儿不禁颔首。
“我觉得斩月说的有理。这世上,两方神域是不能有相交之处的。而因了这条小溪的潺潺流水声,可以推测出此处一直都存在于神域之中。既然如此,这美妙境地定不会是另一方神域。那么,它也只能是一个幻境,我们所见到的皆是幻觉,自然不会有生死。而紫衣,你的自伤,怕也只是你受了这幻境的迷惑,产生的幻觉罢了。”
“真的是幻境吗?可那么多年,为何你我从来也未曾遇到过?”
槿儿垂下了眼帘,无限感伤。
“那么多年,你的眼中只有修炼成仙,而我的眼中,只有你……怎么会有机会遇到?”
听她突然肯以木槿的身份相向,大概是想起了过往,过于感触而一时忍不住,紫衣的心头一酸,竟答不上话来。
“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是我不好,不该再提起。”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槿儿忙摒去愁容,换上了一脸淡淡的笑。
“不管怎样,能够再次遇见,我心中真的替木槿开心。她的性命没有白白牺牲,而你,也请为了木槿,好好活下去。可以答应我吗,紫衣?”
槿儿的目光真挚而期切,一直将紫衣纷乱的心逼的无处可逃。他终于抵不过那目光,抵不过那个曾经深爱的女子的恳求,点头应下了。
“好,我答应你,槿儿。”
槿儿的目光忽而变得清澈起来,她将众人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斩月的身上。
“如果此处确为幻境,那么我们被困于其中,大概是因了各人心中的执念。紫衣与嬷嬷落入此处,皆是因了木槿的死而耿耿于怀。瞻与我,则是因了前世今生的纠葛而心生执念,无法放下。但斩月的心思,我可就猜不到了。”
斩月的脸色立时一变,强自笑道:“槿儿姑娘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执念?若是有,也不过是欲追随瞻殿下到天涯海角。”
槿儿摆了摆手,“我并无它的意思,只是一种猜测。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将心中的执念放下,明心见性,便可以从这幻境中走出。”
除斩月外,其余几人纷纷表示赞同,斩月亦只得勉强点了头。
众人围成了一个圆,盘膝而坐,皆闭目调息,以摒除杂念,进入空灵状态。
周围逐渐变得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以及每一个人悠长的呼吸声、缓慢的心跳声。砰,砰……
再往后,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轻,直至一切声音皆消逝不见,整个境地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中,静的仿佛空气都已凝结。
若是此时,有任何一人睁开眼去瞧,便会惊诧地发现,蓝天、绿地、小溪,以及周围的一切,正在缓缓扭曲、搐动,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可众人皆已进入了空灵状态,所以谁也未曾发现这个奇特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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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围的一切景象透明地几近消失时,空中却突然传来了女子的一声轻呵。
“且慢!”
威严而不容抗拒的声音。
众人只觉得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扯住了身子,身子疾速下坠,最终接触到了坚硬的实地。他们猛然睁开了双目,从空灵中回到了现实。
而方才几近消失的美妙景象,也在这一刻,重又恢复了原状。
“是谁?是谁在阻拦我们?”
众人尚来不及疑惑,答案已然揭晓。
瑞光浮动,将湛蓝的天染就了一片绚华。从半空中缓缓降下一朵五色祥云,就在祥云之上,肃然而立了一个貌美女子。
那女子修眉端鼻,眉目清雅,左手持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玲珑,平端于胸前。长长的裙饰之下,一条碗口粗的蛇尾在身后蜿蜒盘踞。素来端庄恬淡又不失威严的面庞上,此时却略显焦急。
“亏得方才心血来潮,卜了一卦,否则几欲被你们酿成大错。”
“参见女娲娘娘。”
紫衣和槿儿认出了来者,忙躬身施礼。
听到来者竟然是上古之神女娲,瞻与苏嬷嬷忙不迭地跪拜在地。斩月却似有些骇然,不觉中倒退了一步,待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亦匆忙伏身在地,不敢抬头。
女娲的目光在斩月身上略作停留,似有几分不寻常的意味,但到底未说什么。
她转而向紫衣、槿儿二人微微颔首。
“才多久未见?你就是这样守护日月山的吗?”
紫衣面色一凝,立时单膝跪倒,垂首抱拳。
“紫衣知罪,是紫衣未谨记上神训言,引异世人入了神域,才为神域带来了灭顶劫难。一切……与槿毫无关系。该如何处置,请上神发落,紫衣绝无怨言。”
未待女娲开口,槿儿已抢上近前,将紫衣挡在了身后。
“女娲娘娘,槿儿知道天下没有您算不出的事,所以您一定知道,紫衣他方才说的都是假话,都是为了掩饰槿儿前一世犯下的错。把异世人领入神域的那个人是我,给日月山带来劫难的人也是我,与紫衣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要罚,您就罚我一人吧!”
紫衣与瞻同时抬头,惊呼道:“槿儿!”
女娲高高在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仔细打量了几人,面上不禁含了笑。
“看你们这般有情有爱,我倒真有几分感动。可是槿儿,我却不能罚你。”
槿儿不由地一怔,脱口问道:“为何不能罚我?我并无一句虚言,小月确是由我领入的神域,我……”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女娲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能罚你,是因为错是紫木槿犯下的,而你,却不是她。”
槿儿的眼神有些茫然,她连声辩称道:“我虽然是她的转世,可前世犯的错,自然是由后世来承担,这又有何问题呢?”
“如若你是紫木槿的转世,这一切自然是顺理成章,毫无疑问。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你只是你,而她只是她。”
“女娲娘娘,我有些糊涂了,您究竟想说什么?”
槿儿愈发地迷茫起来,她不懂女娲的那番话,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去想,那到底是何意思。
“上神是说,槿儿并不是木槿的转世?木槿的转世另有其人?”
终究还是紫衣,面色苍白地颤声问出。
女娲颔首。
“不错,她并非木槿。木槿亦没有转世。一切,只是机缘。”
众人震惊不已,齐齐向槿儿看去,却只能看到槿儿单薄的背影,如石刻般凝滞,纹丝不动。
瞻心中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对槿儿的担心。因为他亦曾经历过相似境地,明明承负了那人如此之多的记忆,为那人纠结、痛苦了那么久,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结果:你,不是他(她)。
此时的瞻,也顾不得是否会在女娲面前失礼了。他迅速起身,几步奔到了槿儿的身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等凡人皆愚昧,看不请这所谓的机缘,还请女娲娘娘明示。”
“此事说来话长了。其实当初木槿死后,她的魂魄并未离去,亦未投入生死轮回,而是依附在了望月剑之上。因为望月剑拥有一定的灵力,所以可以护佑她,不至于魂飞魄散。而紫衣并不知晓,所以下了谶语后,欲坠崖追随她而去。可世事偏偏就是这般变幻莫测,紫衣因了心中的执念,无意之间触发咒语而落入了‘永生幻象’,之后便被困于此,不得离开。木槿的魂魄却以为他已死,只得在望月剑的帮助下,投去凡界,欲寻找他的归宿,以便来世再与他相遇。只是,她又怎么可能寻得到?”
“就这样,在凡世徘徊了三年,找寻了三年,毫无结果。可木槿却不能再等了,因为她魂魄的力量在逐渐地消散、减弱,甚至虚弱的已经无法再投胎转世,似乎只能静静等待魂飞魄散的时刻的来临。本已无望,可就在那一天,望月剑从琉璃城的上空经过时,机缘出现了。琉璃城城主司徒长空的夫人诞下了一名女婴。”
“那是……我?”
槿儿不禁轻声喃喃道。
“不错,那名女婴正是你。由于你未曾谋面的母亲的缘故,你一出生,体质便极其虚弱,体内的阳气不足以对魂魄产生伤害。所以当时木槿迫于无奈,只得趁机附在了你的身上。望月剑为了保护木槿,也在琉璃城转世投做了凡人。可你的身体却比想象中的还要虚弱,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魂魄,以至于你三岁那年,险些丧命。”
槿儿点了点头,“是的,我曾听爹爹讲过,当年若不是有一蒙面高人相助,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只是那高人不肯吐露身份,又不肯接受酬谢,令爹爹一直挂念在心。”
女娲的口边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有果,必有因。这场劫数本就是木槿与紫衣二人上一世种下的,有什么后果,自然应由他二人承担,牵扯不到外人。可机缘偏偏是无法捉摸的,无心中竟将你也拖入其中。此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槿儿恍然大悟道:“那蒙面高人竟然是娘娘您!难怪有如此神通。那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的腕间出现了木槿暗纹,而我又总是夜复一夜地重复那个梦境?”
“因为,木槿的魂魄并未离开你的身体。你既然已被牵扯其中,我便不能再强行改变,只能将她的魂魄,在你右腕间封印成一朵木槿暗纹。而木槿记忆里最深刻的片段,便融入了你的记忆,成为你从小到大一直无法摆脱的梦境。”
听了女娲的详述,槿儿不禁感慨万千,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原来如此。”
身后的苏嬷嬷却又疑惑起来。
“娘娘既然将木槿封印,她方才又是如何现身救得我等?”
女娲的目光忽而向远处飘去,神情中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她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
“我虽然输了,但还是不能明白,爱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可以令人抛却一切?千年的修为,宝贵的生命,甚至是仅存世间的最后一缕魂魄。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没头没尾的回答,令苏嬷嬷摸不到头脑。她方欲再行发问,紫衣的脸色已陡然一变。
他紧紧攥了拳,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语气中竟有了绝望。
“槿她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一出口,紫衣再难以压抑自己的感情,有冰凉的液体从他深不能见底的紫眸中缓缓流出。
女娲收回了目光,无悲无喜的心似乎再一次受到了触动。她甚至不忍去面对紫衣,不忍面对他那张淌满泪水、悲恸欲绝的面庞。
她缓缓摊开左手,将那块玉玲珑递向紫衣。
“她以为瞻是你,所以拼了灰飞烟灭,也要挣脱封印出来相救……我只来得及将她的最后一魄收起。喏,就在这玉玲珑之中。”
瞻与槿儿默默闪在一边。紫衣只觉得脚下发软,耳中隆隆作响,指节处因太过用力而发出了惨白的颜色。他死死盯着那块玉玲珑,就那样一直、一直地盯着,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间就只余了那一物。
“他们兄妹二人究竟和斯诺那厮有何宿怨?竟至他处心积虑,世世相逼?!”
瞻不忍再看,转而便又将那个人想起。
女娲望向他,轻轻叹气。
“该承受的苦果,他二人皆已承受,也到了该知晓真相的时候了。此事,还需从盘古上神卒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