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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大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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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砚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砚之将花环放于袖子之中,黑蛟被香气熏得直打了好几个喷嚏。
和小师叔辞别后,烟烟从内门出来,沿湖而上。此湖上横挂双洞桥,桥上点灯,一到夜晚,灯光将拱桥倒映在水中,恰似两轮圆月,故称为双月湖。
她正思索着如何弄些灵石,只闻得花香阵阵,浓香馥郁,淡香雅致,各不相同。
抬头一望,湖上游两畔种植着各种花木。
时值春日,迎春娇俏,桃花灿烂,杏花清幽,一时姹紫嫣红。
落花随风入流水,更是美不胜收。
百花丛中,一女子正蹲在地上,将片片落花拾入花篮之中。
她眉淡如烟,神情冷漠,并不像惜花爱花之人。
黑发高高挽起,仔细插着一支红木发簪,簪首作梅花形,饰浮雕花瓣。
等等,梅花发簪。
烟烟突然意识到,这拾花的女子难道就是……她同寝的舍友,徐观梅。
方才三缄告诉她,外门女弟子两人同住,如今只剩下徐观梅屋子里还有空床。
烟烟开心道:“那这位徐姑娘也是新进书院不久吗?”
三佘噗嗤一笑,似是笑她天真。
他刚想说话,突然眉头微顿,接着熟练地从袖中拿出一截食指。
烟烟这才注意到,三佘原本右手的食指十分僵硬,几乎不能曲折。
原来是假的。
“这是由昆仑泪树制成的假食指。”三佘见她面露一丝好奇,倒并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地介绍道。
烟烟曾在风物志中读过,昆仑泪树枝干笔直而坚硬,割开树皮,会流出里面白色的汁液,如流泪一般。这种汁液有很强的黏性,因此用昆仑泪树做成的假肢能迅速黏着在人身体断口处。
“鳄蚁常生于昆仑泪树内部,以泪液为食,待它食尽泪液,便没了黏着性,”烟烟想了想,说道,“所以师兄你才常常需要换食指吧。”
三佘显然没料到,这位山下来的外门姑娘竟知道这些。脸上的神情稍肃,他点头赞扬道,“烟烟姑娘倒是见多识广,不如加入我们兄弟俩,在书院做些买卖消息的生意。”
烟烟连忙摆手,“我从前碰巧听过路的道长说过的。”
不过,昆仑泪树药材珍贵,以三佘外门弟子的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多。
烟烟又见他脖子上、腰间挂着的,亦有些不俗的饰物。恍然心想,大概是他同那些内门世家公子小姐卖消息时所得。
“三佘师兄,你再讲讲徐师姐吧。”
三佘熟练地将假食指换好,继续说道:“徐观梅早三年就进书院了。不过只要有新人进书院,与她同住的舍友就会搬出来同新人住。年年如此。说起来,咱们书院里还有一项关于徐观梅的赌约呢。”
“什么赌约?”
三佘道:“自然是赌与她同住的女弟子几时会受不了。顺便告诉烟烟姑娘,往届最长的记录是三日。”
“为何?”烟烟挠挠头,说到能让人受不了的事情,难道……
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这位,这位徐师姐……她是不是不洗澡?”
三佘被她逗乐了,笑了笑没有解释,只说道:“有一些关于徐观梅的传言,姑娘日后便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烟烟姑娘。其实不止同寝舍友,外门弟子大多不喜徐观梅。”
这就跟万卷书院的一项规定有关。
书院的外门弟子不可进入内门,除非是被世家公子小姐挑中,成为随从,那么便可一同入内门修行,接受的教育自是天差地别。
因此许多外门弟子以世家子弟马首是瞻,只求鲤鱼跃龙门。
水往下游,人往上走,这本不足为奇。
只是这位徐观梅表现得太过于趋炎附势。
她大概是指望着无涯海的慕容世家能挑中自己,便一心攀附慕容婉,积极主动,任劳任怨。
但对待其他同门,她态度冷漠,惜字如金,从没有什么好脸色。
三佘耸耸肩,脸上颇有鄙夷之情:“人人都说徐观梅是无涯海慕容家养在外门的一条狗,慕容师姐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前不久,慕容婉突发奇想,要造一艘百花船,泛舟湖上,赏春观鱼。
这会,徐观梅估计正在勤勤恳恳地收集百花。
烟烟点点头,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三佘师兄告知。”
她生活在孤岛多年,心思单纯。因此对此中人情世故,其实听得云里雾里。比如,徐观梅并没有义务对谁好,对谁不好。她想通过帮慕容婉做事进入内门,只能说明第一,书院这三六九等的教育规矩本就不公平;第二,徐观梅的上进心很强。
为何那些同门会不喜欢她?为何三佘言语间如此不屑?
不过烟烟知道这些话不好问出口。便问了其它的:“三佘师兄,你这食指是如何断的?”
三佘诧异她还在惦记自己的手,惭愧地笑了笑:“从前给人提供消息有误,被剁掉了。”
微风乍起,双月湖中荡起圈圈涟漪。一朵花乘风飞到烟烟的鼻尖,挠得她直痒痒。
烟烟收回思绪,正想向前一步,同徐师姐打声招呼。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姑娘留步。”
烟烟扭头一看,湖面上慢慢驶来一条白玉船。
万卷书院内以双月湖为分界线。湖那边是外门弟子,湖这边是内门弟子。
唯有此湖,尚未有明确归属。
不过,游湖赏春,想来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这般闲情逸致。
白玉船船长五米,船尾处有一间厢房,帘子上写着一个“何”字。
船头站着几位黄袍公子,个个个头不高,却身宽体胖,活似一群黄澄澄的大南瓜。
其中一位南瓜公子摇头晃脑道,“姑娘如此美貌,又如此面生。是否就是今日进到书院,咱们裴师叔的远方表亲戚?”
烟烟敷衍地拱手道,“有礼了。”
南瓜公子继续道:“我们几个乃书院四大才子,诚邀姑娘上船一叙。”
烟烟本无意理会,却瞥见那船中间一段并无底板,像是透明一般,清晰可见流动的湖水。
她从前只在书里读过,这是一种叫做蜃的妖兽尸骸,制成船板,水流不断,而船不沉。
湖水上飘着几片荷叶和一壶酒。
一时好奇感涌上心头。
她轻点脚尖,转眼间飞至船头。
立刻有两名弟子走上前来,铺开一块织锦毛毯,示意她先擦擦脚。
果然,没有女子能拒绝得了他们书院四大才子的魅力。
南瓜公子心中得意洋洋,脸上仍装模作样地保持着矜持风度,自报家门道:“严伯虎、祝枝海、武征明、徐贾卿。”
“李烟烟。”烟烟随口一答,随后便指着船中间的流水,耐不住地问道:“好热闹,你们在玩什么?”
这姑娘竟然还能说话?居然没有陶醉于他们四个的惊人之姿?
严伯虎心中不爽,但面上的笑容纹丝不动:“这叫曲水流觞。我们四人围坐于此,将酒壶放置湖上,酒壶因水流而动,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作诗。”
怎么样?够不够雅致?这乡野丫头是不是惊呆了?
“哦。”烟烟既然弄明白了,便抬脚要走。
严伯虎使了个眼色。祝枝海心领神会,拦住烟烟去路,“世人皆知,天下文采以书院为首;书院文采,以裴师叔为首。我想烟烟师妹作为裴师叔的表亲戚,文采自也是不差。我方才得了句诗,死活想不出下句,不知烟烟师妹可否帮忙?”
“什么诗?”
祝枝海望向岸边。
顺着他鄙薄的目光,是徐观梅沉默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花。
她眉头微蹙,仔细将花瓣上的灰尘轻轻吹落。
祝枝海冷哼一声,开口道:“发达由命定,莫做徒劳功夫。”
显然意有所指,讥讽徐观梅巴结慕容婉想进内门一事。
“这个简单,”烟烟微抬下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福寿虽天生,还是多积阴德。”
“好。”武征明看起来憨憨的,他刚一张口叫好,就被严伯虎狠狠踩了一脚。
“你……”祝枝海听出来她在讽刺自己,气得瞪圆了眼睛。
“你什么你,”烟烟瞪了回去,扮了个鬼脸,“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姑娘啊?”
祝枝海面色难看至极。他捏紧了手,但似乎顾忌什么,并未出招。
就在这时,从船尾厢房里走出一位姑娘,清声道:“何公子醒了。”
话音落下,四大才子纷纷从身后拿出一只花篮。
“喂,”烟烟认出来,“这些花篮不是徐师姐的吗?你们怎么抢东西?”
“反正徐观梅再怎么讨好慕容婉,慕容婉也不会让她进内门的,”严伯虎瞟了她一眼,“再说了地上那么多花呢,她继续捡捡就是了。”
说完他严阵以待地望向船尾厢房。
帘子掀开,走出一个锦衣男子,容貌如画,胸脯横阔,器宇不凡。
四大才子忙不迟疑地从花篮里抓起花瓣,朝天空撒去。漫天花瓣之中,那锦衣男子缓步走来,嘴角邪魅一笑。
真是……别出心裁的出场方式。
何?
烟烟心想,看这阵仗,这人应当就是听风谷的少谷主——何满了。
这四大才子请她上船,又拖延时间,看来真正要见她的,是何满。
只是,无亲无故,无仇无怨,何满见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