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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菩萨蛮·韦庄》

      哪怕祖上金戈铁马,纵横一方,久居姑苏的慕容氏代代被江南的烟雨环绕,终究身上还是浸入了朦胧的水乡韵致,蕴养出了独属于江南的风流俊逸。

      慕容氏代代子弟均出落得清贵脱俗,这一脉堪称人杰地灵得苍天厚爱,转念一想,能引得公子偶然停驻,暂留温柔乡的女主人们又何尝不是人品贵重的绝代佳人呢?

      参合庄历来的夫人都是极出色的闺门女子,除将慕容氏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偌大一个庄园,每一处景色皆有先人遗下的倩影芳姿,叫这座庄园各色美景皆是楚楚动人。

      江湖人趋之若鹜的还施水阁之内收藏的著作包罗万象,固然有江湖人悠然神往的武学典籍,剩余一个角落搜罗的便是这些夫人们留下的收藏遗作。

      落入有心人之手细细研究一番,内含的情韵才智极之动人,譬如蒙尘珍珠绽露芳华,委实美艳绝伦。

      比如西北角的岁寒园,不知由第几代的慕容夫人规建,精挑细选了上好的梅树迁入园中精心养出一片梅林。而且这位夫人委实是位妙人,且讲究冬有白雪寒梅,春里青梅入酒,夏乘绿树浓荫,秋品鳜鱼肥美——这位夫人还编写了本《四季御馔》藏于书阁内,容后人细细品之也不由感叹前人之精妙。

      闲话这么多,不过是因为参合庄上酿的青梅酒实在可口,想来便叫人垂涎三尺,梦里都盈满那馥郁清新的梅子香气。

      嘶——梅树与墙壁间留下一大片阴影,偶然有人从此地经过,不注意看瞧不出什么端倪,倏忽颤动几下,还当有风吹颤了花枝。

      待打理的花农走了一炷香时间,那影子才动了——拿出一柄铲子朝梅树底下刨坑,他往下挖了三尺,见泥是泥,雪是雪,不由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发红的手,换个地方继续挖。

      如此换了三四个地方,他惊喜短促地“啊”了一声,伸出双手开始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露出下面的红布头。

      寻到宝了、寻到宝了!

      待段誉喜不自胜地将可以满怀抱住的酒坛子从土里刨出来,笑得露出嘴角上的笑涡,乐呵呵地垫着脚转过身……对上阿碧好奇的视线。

      “阿碧妹子,你待在这儿多久了?”

      “吾刚到。”

      且把段公子一番老鼠偷酒的活儿给看光了,瞧他脸上忐忑,阿碧不忍说出来将他吓到。

      “公子回了信,途径湖州伊里被耽搁了,恐怕不能按时回来。”

      好不容易偷到酒的段誉闻言撤下了笑容,攒眉委屈地瘪了瘪嘴,又将酒坛往上掂了掂。

      “无妨,诗酒乘年华,今日有好酒可饮、好景可观,谁在意他回不回来。”

      哟,不在意嘴噘得可以挂油瓶?

      阿碧心里暗笑,将他宝贝的酒坛子抱过来,赶着他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去年酿的青梅酒,如今起坛早了点,香气还不够浓哩。”

      “一院子的酒坛子,总归能喝到好的!”

      段誉咬牙恶狠狠地瞪了眼酒坛子,心中暗想:这几日外面的燃灯庙会正热闹,他哪里不能去,干嘛巴巴等着个不着家的死人回来。

      月刚从云端探出头,解了宵禁的苏州城已是满城的花灯将夜色驱赶,端的一片亮如白昼——正是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啊哟!”

      没怎么见识过中原地区元宵佳节盛况的土鳖前大理世子眼前一花,从头上揭下一块丝巾,耳畔只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回过头去却是摩肩接踵、人潮如流。

      还不待他回过神,街上比往日多许多的女眷经过他身边时羞答答地朝他一笑,又有许多人往他身上丢手绢儿和荷包,还不待段誉追上去,面露羞色的少女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公子着实艳福不浅。”

      街边摆摊扎灯的老汉瞧他停驻摊子前,不由出声取笑道。

      段誉抓耳挠腮一番,不知其意,身上几个荷包纷纷冒出药香气,冲的他鼻子一阵阵发痒。

      “阿嚏!阿嚏!”

      回去时,阿碧开门看他一身卖货郎的装扮——一身的姑娘手绢和荷包,塞得胸口都鼓囊囊的,噗嗤笑出声来。

      “公子好艳福哩。”

      又是这话,不过姑娘的心意不能辜负,既然接到了必得妥妥安置才好。

      “你准备怎么安置?”

      “按颜色从深到浅理出来,摆给慕容看看……虽不知你们中原姑娘怎么喜欢丢手绢儿,但上面的诗我晓得哩。”

      段誉扬起鼻子,得意洋洋地翘了翘鼻尖,暗喜自己果然风华正茂,忒招人喜欢,浑然不觉刚刚阿碧根本没出声。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这截名誉败坏的死木头……下流坯子,打你都脏了我的手!”

      “婉、婉妹?”

      清丽女子高高举起手,又打不下去,最后跺了跺脚,朝他甩了个白眼,气咻咻地牵着另一个姑娘越过他去。

      “木姐姐怎么不打他?”被她拉走的钟灵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也露出嫌弃的脸色。

      “灵妹?”

      “他如此孟浪,自有人收拾!……人越大越发不像话,慕容家就没教他点规矩么?”

      两位姑娘因着段誉身份,出入参合庄自有礼遇,阿碧朝愣怔在原地的段誉露齿而笑,解释道:“两位姑娘怜惜自己哥哥孤身在外,特意从大理赶过来和您一道过节呢。”

      岂止怜惜,恐怕还怕她们眼中小白羊一样的世子爷流落江南,会被她二人眼中极不好相处的慕容氏欺负死。毕竟段誉一个功夫三脚猫又不会打架的没能耐书生,哪里能招架住南慕容这样的高手哩。

      段誉一听,双眼一亮,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姑娘的心意,乐颠颠地追着两位许久没见的妹妹而去。

      “婉妹、灵妹,难得来一次苏州,我带你们去玩啊。”

      “离我远点,一身脂粉味,不要脸!”

      段誉其他没从已故的段王爷身上学到,一股痴性却学得原原本本,今日看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虽没什么男女情丝牵扯,但其心花怒放的喜悦之情遮都遮不住,一双眼直勾勾地看个没完。

      阿碧……阿碧朝旁边偷觑了眼,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参合庄主人彻底黑着脸,一脸温怒地瞪着好哥哥好妹妹肉麻成一团的段誉。

      “他不是想喝青梅酒吗?都挖出来吧。”

      “喏。”

      公子爷您看着也不想喝酒啊,反而像要把酒全当着段公子面儿倒进太湖里。

      和倒进太湖里也没什么不同,出门一趟,哪有不接风洗尘的道理,只是寻常人洗澡也不过泡点柚子皮、花瓣取些清香,而慕容复这奢侈之人,他竟然、竟然……

      “我的酒!我的青梅酒!”

      什么好哥哥好妹妹的,哪里有他心心念念盼了大半年的青梅酒重要!

      段誉听闻噩耗,脚底生风,不顾一路仆从的阻拦,惊呼着要拦下慕容复他焚琴煮鹤、哀梨蒸食之举。

      “段公子!公子爷……”

      段誉跑的太急,以至于没发现主院内屏退了闲人,连阿碧都守在门口——白雾蒙蒙间,放下的一头乌发如瀑倾泻而下,隐约露出的身体洁白犹如羊脂白玉浸入水中,热气将此地主人的脸庞熏蒸出妖娆的浅粉色,什么叫活色生香当下叫他亲眼见证了。

      “把门关上。”

      “你、你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段誉一边腹诽,一边忍不住羞臊地偏过头,眼神又不老实地瞟了几眼。

      “你在教我做事?”

      慕容复把住酒盏,浅浅啜饮一口,惬意地叹出一口气,一双凤眼在水雾蒸腾间少了往日的凌厉,显出默默风情,往他身上停驻一瞬都叫段誉瞬间骨酥腿软。

      好在他肚子里的馋虫没能叫美色上了头,垂死挣扎叫他憋出一句,“我的酒……”

      “你已经看到了。”

      何止看到了,还闻到了?满室酒香熏人欲醉,其中梅子淡淡的清香比之市面上的青梅酒馥郁几分,只稍闻一闻就知道绝非凡品。

      “你想喝?我喂你啊。”

      慕容复翻身趴在浴池边,朝他亮出手中的酒盏。

      “将坛醇酒冰浆细,元夜邀宾灯火新。”

      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美酒被哺入口中,唇齿交换间哪里还记得尝酒味,眼里心里都是剩下眼前这个人。

      “酒淡了。”

      哗啦——

      慕容复低头俯视双眼朦胧已生了醉意的段誉,将他沾湿的外袍甩出去,还不待他再咕哝些扫兴的话,又低头封住了他这张徒惹人生气的嘴。

      “今日佳节,你这馋虫吃了多少浮元子?嘴里一股甜味。”

      段誉浑浑噩噩地摇摇头,不由为自己辩白,“你都没回来,谁和我一起吃呢……”

      原来在等我吗?还当你这没心没肺的自去快活,从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如今我正吃着呢。”

      外皮暄软白嫩,内里甜软香馅——谁敢说他段誉不算一枚芝麻馅的浮元子呢?

      “嗯……”

      实在醉得不轻的段誉伸舌舔了舔唇,轻薄的亵衣贴在身上,透出一股粉嫩的肉色,此刻他慵懒迷糊地眯缝着眼睛,殊不知脸上的媚态叫向来自恃意志坚定的慕容也不由心颤了颤。

      再没人能分得清楚身上的热流到底源于浴池内的温泉还是对方身上泌出的热汗,只晓得你混着我,我混着你,两两相依再无法分离。

      慕容复低头叼住他形状分明的锁骨轻轻啃咬,伸舌卷走了其中含着淡淡酒香的汁液,惊得段誉发出一声颤抖的长叹。

      “直待清霄寒吐月,修叫白发老侵人……”

      交握的十指越扣越紧,而两人的头发在水流的冲刷下缓缓归到一处,再也分不出你我。

      ……

      “不对,你把剩下的青梅酒藏哪儿去了?那池水里的味道绝不可能把所有的酒都倒进去!”

      慕容复低头温酒,闻言竖起两指往他超前探头的脑门上一弹。

      “你什么时候变作了一个酒鬼?”

      “啊,疼疼疼!”段誉揉了揉脑门上的红印,不由憋气嘟囔了一句,“谁酒鬼啦……明明这些酒都是你去年亲自酿的……”

      你又不怎么喝酒,那不是酿来给我喝的?我怎么不能挂在心上!

      慕容复瞧他小鼻子小眼的小气模样,不由失笑,但还是作弄他的恶习不改,捏住他鼻子扭了扭。

      “待我高兴了,我便拿出来与你共饮一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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