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45、不是你杀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尸体，但这么血腥的场面还确确实实的是第一次见。这人刚刚还欺负自己来着呢，现在就遭到了报应，真是天道好轮回，老天也在帮她。

　　虽然很不合乎人道主义，但当下，顾晴心里想的确是:该死。

　　她一点也不想管这件事，她仰起脸对文落灯道，“文先生，这是一场意外吧？你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不扎在这石柱子上，也活不成了吧？他真是运气不好啊。”

　　说着，她指了指高处的山崖，山路陡峭，确实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来，从山上失足跌下来的，每年不在少数，李家嫡子，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通过顾晴的话得出来的结论是这样的。

　　“胡说！这山路又陡峭又难爬，我家少爷才不会闲的没事往山上跑呢！定是有人故意杀了我家少爷然后伪装成摔落山崖致死的场景！”说话的是李家嫡子的伴读，他倒是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哦？你看见了？”顾晴没好气地回答。

　　文落灯扫了眼顾晴，又扫了眼伴读，两人皆不服气闭嘴。

　　“此事全权交给大理寺来处理，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顾晴是一刻也不想多留，拉着方晴霁就走，比起李家嫡子，她更关心刚刚与自己对视并迅速移开目光的人，为什么看到她会心虚害怕？什么从高处掉下来摔死的，她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知道不是她做的，但又对真相抱有好奇，最终还是拉着方晴霁前往那李家嫡子“不幸失足跌落”的山崖。

　　山崖上风很大，大理寺目前还没派人来现场勘验，所以这里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顾晴站在山崖边上望下望去，刚好能看见案发现场。

　　她蹲在地上试图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很快便让她找着了，山崖边上，有些许未干的血迹，李家少爷在坠落前就已经受伤了？不，不一定，万一这不是李家少爷的血呢。

　　要不是方晴霁将她强行从山崖边上给拽回来，恐怕又要多一起失足坠崖的案件。

　　“近日云阳郡主不在书院，他们定会趁你落单再对你下手，你打算怎么办？”

　　顾晴一想到随时可能会有蛮不讲理之人趁别人不注意冲进她的房间就瑟瑟发抖，两个女生住都不安全更何况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垂下脑袋，“我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安安静静待着吧，他们人多势众，老子没空跟他们耗，启明书院不是最近还有什么学期的大考么，我还没复习呢。”

　　无论到哪儿，大学生都会被期末考试的恐惧支配，虽然很想摆烂，但一旦跟学分挂钩，总该还是要低头妥协的。

　　“去我那边吧，没人敢去找你麻烦，你也可以安心想事情。”

　　顾晴转念一想，像这些王爷啊太子啊什么的，他们的宿舍那叫一个大，多住几个人也不碍事，而且小王爷性子柔软善良、持重受礼，自己也不用担心那有的没的。

　　“那好，算我租的。”

　　方晴霁哪能不知道顾晴是不想再欠他人情了，便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正当调查结束准备回去之时，此先被方晴霁叫去追踪那道可疑视线的侍卫也回来了，同上次一样，那侍卫也是先神色怪异地扫了顾晴一眼然后向方晴霁汇报。

　　顾晴瘪瘪嘴，什么玩意儿？看一次就够了还看两次？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一个要名声有名声要威望有威望的小王爷，旁边站着一臭名昭著的前杀手，确实挺煞风景的。于是乎，顾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瞬间就自在起来，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四处张望。

　　方晴霁朝她这儿瞄了一眼，也没去管她。

　　至于她为什么一直乱动乱想，完全是因为那名侍卫根本就把人给跟丢了，反正她最后还是要去找一趟的，现在听不听没什么影响。

　　再说这件事就算是交给大理寺来办又如何，反正她也不想管，谁叫死者从前惹恼了她呢？是个人都不想管这闲事。

　　顾晴想着自己还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便先行道别，晚些时候再去小王爷那边，书院里都因为李家少爷的意外死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找她麻烦，以防万一，她还是在身上揣了一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没了秦蓁蓁的寝舍瞬间空旷了许多，安安静静的，叫人后背发凉，再加上夜幕降临，最近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心中的不安更甚，顾晴迅速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完，连忙转身欲离去，谁知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刚好撞上一张惨白的脸。

　　顾晴猛然一惊，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去，她以为又是之前来找自己麻烦的那群人，刚要大声呼救，那人大力地捂上她的嘴，顾晴一时间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那人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笨手笨脚慌慌张张地去将她拉起来。

　　“实在抱歉顾二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实在是没办法，我真的太害怕了。”

　　顾晴这才看清来人，可以说是为美型的少年了，是那种男女通吃的类型，唯唯诺诺的，不敢直视顾晴。

　　“啊……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晴打量了他一阵，先暂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少年的惊慌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

　　少年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顾二小姐……我想……我杀人了……”

　　顾晴猛然一惊，脑海中瞬间浮现白日里李家少爷身亡时的场景，以及人群中那个和自己对视的目光，跟现在这名少年完全吻合。

　　少年名叫季桐，齐洲季家三子，母亲出生低微，连带着他也不受重视，来到启明书院后，也因为卑微的身份饱受欺凌，甚至被人用低俗污秽之语侮辱，试图对他做些不轨之事，季桐拼死反抗，迎接他的却更变本加厉的欺凌。之前匿名信箱里的那些关于受欺欺凌的信件，都是他写的。他在无意间发现顾晴正在制作信箱，便知晓这是顾晴出的主意。

　　“原来是你，你终于来了。”顾晴开心地展露出一个笑容，让他坐下来说话。

　　季桐战战兢兢地坐下，小心翼翼抬头看她，“二小姐还记得我？”

　　顾晴点头回应，“你刚刚说，你杀人了，这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吗？”

　　季桐一直写信给她，却从未来亲自找她过，她甚至都不知道书院里还有一个叫做季桐的人，可偏偏季桐在今天这个时候上门，难不成他杀人一事和自己有关？

　　季桐全身颤抖，目光呆滞，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直冒，甚至连嘴皮子都在哆嗦。

　　两人就这么僵着，这也没说话，顾晴在等他冷静下来，只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思维才是清晰的，她才能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做出正确的判断。季桐既然来了，就代表他经过深思熟虑，一定会说的。

　　“我……那个……李家少爷其实是我杀的……”

　　“他不是从山崖跌落下去的吗？”

　　“我拿刀逼他的……”季桐掏出一把匕首，“因为如果用其他的一些手段杀了他的话，这启明书院里面有大理寺的文先生，他断案无数，一定会查出我来的，所以只能伪装成意外……”

　　条理清晰，不像是临时起意。

　　“你想让他死很久了？”顾晴问。

　　季桐点头，“他们一直都在欺负我，对我恶语相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我是季家人，季家又与李家是政敌。”

　　看来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存在许久了，顾晴又问，“那你为什么选择今天？你之前应该有过无数次的机会吧？”

　　“因为……”季桐不知该如何说，抬眼看她，神色复杂，快哭了。

　　“因为我？”顾晴温柔地笑，“因为他今天用欺侮你的手段来对我实施霸凌？”

　　季桐点头，“因为我知道顾二小姐你才是正义的那一方！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试图制止书院中发生这样的现象么？我真的很羡慕林尘，也很敬佩他，能够勇敢地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可我，甚至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林尘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以前只是因为他的癖好而对他有所偏见，现在他脱胎换骨，开始直面自己后，大家渐渐开始于与他接触，发现他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与他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而此时的季桐，仍在默默忍受着霸凌，他曾向李司监反应过，却像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你来找我说这件事，是因为你信任我，因此，我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杀了人……我……李家不会放过我的，也不会放过季家……”季桐瞳孔颤动，不知如何是好，捧着脸，几近崩溃。

　　“我在山崖处发现了血迹，你能告诉我那是谁的吗？”

　　季桐瞪大了眼睛盯着顾晴，“是……我的。”

　　据他所说，季桐当时萌生了要杀掉李家少爷的念头后，便以一些理由，把李家少爷引至山崖处，拿出匕首胁迫他，李家少爷恼羞成怒又贪生怕死，想要制服季桐却又不慎失足滚落，当时季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拽住他，但谁知李家少爷即便是快要跌落山崖了，也要用匕首狠狠地划了季桐一刀。再接下来，季桐趁人群还没聚集起来，便迅速地回收匕首，匆忙混入人群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