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26、成为自己

　　临行前，顾晴温和地拍拍林尘的肩，笑道，“可要目不转睛地看好了我们的表演噢，这可是我顾晴第一次大显身手呢！”

　　语罢，她便一头钻进了更衣室换衣服，秦蓁蓁紧随其后，她亦笑得灿烂，天真的笑容中还带着些许期待，她拍拍林尘的肩，指了指先行一步的顾晴，“别瞧她这样，她可是个胆小鬼呢，胆小又惜命，跟不熟的人说话都说不拎清。”

　　林尘自嘲地笑笑，呢喃，“怎么会，顾二小姐那么厉害，如果我能成为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别。”秦蓁蓁猛得拍了下林尘后背，“那家伙啊，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变成她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呐。”

　　林尘不解地望着秦蓁蓁。

　　秦蓁蓁最后只道，“好了，好好看着吧，一会儿开始的时候，别眨眼。”

　　这一届的启明书院的学子还是第一次出席这般意义非凡的宴会，他们现在代表的不仅是自己的世家，也是启明书院，也许这也是办庆功宴的原因之一吧？既是犒劳将士们，亦是物色可塑之才。

　　既如此，学子们定是准备了贺礼，物质上的礼物家族一般都会准备，长公主也未必看得上这些，他们要做的，是让长公主记住他们，即便不是长公主也没关系，在座的，还有曦王方晴霁，太子方援玉。朝中三大派系齐聚一堂，所有人各怀鬼胎，都以为自己是那执棋之人，殊不知你我皆是棋盘上被操纵着的一子。

　　顾余玲献上一舞，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为了太子方援玉，方援玉亦毫不避讳，丝毫不吝啬对顾余玲的赞美，丞相府的嫡女，人人追捧，在这万千瞩目中，更是将她的人气与名声捧到了高潮。

　　满座衣冠，又有几人心思纯良，目光都在那些个权贵身上转悠，计划着为自己铺好前路。

　　与此同时，顾晴正闭目沉思，她正在内心一遍遍地模拟之后将发生的一系列事，她以及这次的时装秀一旦在众人面前亮相，绝对会引发骚动，必然咄咄逼人，她得事先思考好对策，她并不指望在场能有多少人理解她此次的主题、能够理解她所想表达的内涵，只要有一个人能在一瞬间质疑一下自己原有的刻板印象，她都算是成功。

　　要记住，以林尘为首席设计师的品牌可是叫做“微茫”，不啻微茫，造炬成阳，小小的光芒汇集起来，也能照亮整片夜空，希望有朝一日，林尘能成为汇聚齐光芒的那一个人。

　　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也没有关系，只有他自己，不能贬低他自己！

　　万众瞩目之下，长公主开始致辞，她身着赤色瑞雀金纹留仙裙，犹如一大朵骄傲盛放的玫瑰，腰间坠着代表皇室的玄色腾龙纹，给那一抹亮眼的赤色平添一分庄重。一对红玉耳坠没有半分杂色，如瀑的黑发用金簪半挽成髻，固然气势十足，但一反往日威严女将军的形象，现在站在这儿的是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女，长公主方旭。

　　“诸位大人不必拘束，尽情吃好喝好，此次庆功宴本就是为了庆祝我殊天在与北陌的战争中大捷，是为犒劳将士们，天佑我殊天之国，望今后，殊天亦能长盛不衰。”长公主吐字清晰且铿锵有力，极具一名领导者的威严，顾晴看着她的模样，也许长公主并不打算只做一名将军吧？一个人在注意力完全集中时的眼神，能透露出很多东西。

　　长公主望顾晴的方向扫了一眼，缓缓开口，“本宫此次特地请了启明书院的各位学子，启明书院出人才，在座各位说不准都是今后的国之栋梁，定要好好保家卫国才是。”

　　一众学子起身回礼，“学生定不负长公主所望——”

　　“各位学子有心了，送来的贺礼也深得本宫心意，不落俗套。”长公主昂着头，目不斜视地坐到主位，“说起来，本宫这身衣裳也是启明书院的学子亲手做的贺礼，很是不错，有赏。”

　　她话不多，却足以表明她的态度，众学子纷纷往角落林尘的方向望去，他们都知道，林尘此次和顾晴等人策划了一场叫做“时装秀”的活动，用秦蓁蓁的话来说，就是穿着大家从没见过的衣服，在大家面前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展示。也有人偷偷看过他们的活动准备，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无论是衣裳的画稿还是表演的形式都叫他们闻所未闻。

　　此番林尘被长公主夸赞，引得众人一番羡慕，更有曾经欺侮他的人，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林尘更是惊慌，他先是埋着头，然后忙不迭地站起来，向长公主道谢行礼。

　　“不必谢本宫，这都是你应得的。”

　　其实刚刚林尘都行错礼了，但长公主并未说什么。

　　“接下来还有学子们的表演热场子，本宫很是期待。”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顾丞相、方晴霁与太子方援玉，她轻笑一声道，“看了此番表演，想必顾丞相和思玉夫人都会很欣慰的……”

　　听闻，不单单是顾丞相，台下的顾晴亦是眉头一蹙，为什么要特意提及顾丞相？思玉夫人？这不是……

　　还未来得及深入思考，她便被人很推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换好装的秦蓁蓁。

　　秦蓁蓁拍拍顾晴，“好啦，该准备出发啦，这可是我们穿越后第一次合作呢！让他们瞧瞧大学生的动手能力！”

　　“嘁，你又不是，一个毕业了好几年的老阿姨还好意思装嫩？”顾晴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嬉皮笑脸地挽上了秦蓁蓁的胳膊，“好啦，走吧，脑子清醒点，一会儿别跳错了。”

　　“你才是，别破音了——”

　　当台上的琴瑟笙箫响起之时，两人迅速停止打闹，严肃起来，目视前方。

　　这首曲子是她特地选的，顾晴本来在《This is me》与《玫瑰少年》之间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一个是语言的原因，一个是契合度的原因。之前在学校时，她就学过《玫瑰少年》这首歌与舞，她希望现在能通过这首歌让林尘打起精神来。

　　她与秦蓁蓁先是在启明书院找来了一堆富有正义感，被公堂对峙时的顾晴深深吸引的、又擅长乐器的女生，交给她们《玫瑰少年》的歌谱，她们立即便被这从未听过的曲风吸引明白了顾晴想做什么后便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

　　还有志愿的模特，有男有女，顾晴这才发现，当时的公堂对峙，给自己吸了多大一波粉，他们在听闻顾晴的设计与理念后，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选择尊重与理解。顾晴和秦蓁蓁也没闲着，不停地排练磨合，还悄悄的、背着林尘，这样才能达到最后的效果。

　　这个世界上固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阴霾黑暗，但仍然有人会愿意义无反顾地拥抱你。

　　光芒，无处不在，它存在于你的心底。

　　舞台也是顾晴和林尘设计的，顾晴作为学心理的，什么都得会一点，所以她在设计方面也有所涉猎。

　　台上占了一排人，身着黑色长袍，带着微笑的面具。顾晴与秦蓁蓁亦带着微笑面具，背对背靠着。

　　“这是在干什么？”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那不是顾家二小姐？”

　　“顾家二小姐？不是那个昭阳宫的？”

　　“不会吧？不是说都被遣散了嘛？”

　　“你还指望恶鬼金盆洗手？我曾经亲眼见过昭阳宫的杀手杀人，大半夜的，一身诡异的红，带着鬼面，杀人不眨眼！”

　　那人突然噤声，他感受到来自不同方位的几道视线，分别来自大理寺卿文落灯，以及曦王方晴霁。

　　但那种被冰冻的感觉瞬间便消失不见。

　　顾晴唱出第一句词，缓缓转身面对众人，众人只看得到一幅微笑面具。林尘呆呆地注视着台上顾晴的一举一动，他感受到顾晴在看他。

　　“你并没有罪，有罪是这世界。”顾晴唱到，她背后的秦蓁蓁突然开始起舞，二人身后原本站成一排穿着黑衣的模特亦开始随着秦蓁蓁开始有规律地舞动，一个个依次摘下面具。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那些人依次脱掉身上黑色的长袍，手拉着手，向前迈进。

　　就像是暗无天日的阴霾日子里突然撒下一道天光，整个大殿都瞬间晴朗起来，给灰白的世界里画上五彩缤纷。

　　他们按照顾晴教的方法，大胆地向前去，随着顾晴与秦蓁蓁二人的节奏一齐舞动，展示着身上绚丽的色彩。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顾晴与秦蓁蓁仍未摘下面具，二人面对面对唱，“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两人互相给对方摘下面具，面具后是一张坚毅不屈的面孔，意志坚定未曾有半分动摇。

　　台上其余的模特身上穿的都是林尘的设计，只有她二人不同，T恤长裤高马尾，外面套着宽松休闲外套，干净爽朗又帅气，她在学校里几乎都是这幅打扮。

　　着装怪异，引得台下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连连摇头，嫌恶地别过头去。

　　二人毫不在意，肆意地笑着，笑得张扬自信，身边的闲言碎语似乎都被她们踩碎在脚底，在她们的歌声中粉碎。

　　林尘看到顾晴向他伸来了手。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你是你，或是你，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