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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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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黄小姐也是学富五车,如果生为男儿,侍郎家怕是又要多一个探花郎了。”钟子雍感慨道。他熟悉的女人如母亲、堂妹、姓郑的假丫环无不让他头痛,今日才知原来女子当中也有能让他心神安宁之人。
“钟将军过誉了,思蕊读书但凭兴趣,广却不精,与真正的读书人相比可就差远了。例如读三国,我只喜看子龙将军的事迹,猛张飞我可就不熟悉了。”黄思蕊故意自嘲道,她可不想被看成心比天高的女人。
钟子雍淡淡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幼时也颇为崇拜赵子龙白袍银枪的风采,若那时有人告诉我行军打战都得变成张飞那样,恐怕我也不会想当将军了。”
黄思蕊忍不住掩嘴轻笑,她没有想到钟子雍竟也会说笑。可说实话,如果钟子雍真长的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她大概也就没有以身相许的心思了。
郑窈娘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黄思蕊娇羞却又愉快的表情来看,知道一定是钟子雍对她说了什么甜言蜜语。
原来扫帚星并非不懂惜香怜玉,原来他也会对女子温柔的微笑、轻声的说话,只是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郑窈娘扒在墙头上,紧紧咬着下嘴唇,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惊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郑小姐,你看够了吗?”下面传来潘沉玉软弱无力的声息。
“别吵!”郑窈娘的视线没有离开钟子雍。
“可是我快撑不住了。”潘沉玉的语调显得更加可怜。
“知道了,知道了。”郑窈娘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便回答道,她此刻只觉得号称才华横溢的如花公子怎么这般不中用。
紫烟阁内的黄思蕊扫了一眼窗前的几盆鲜花,轻声问道:“不知钟将军最喜欢什么花?”
“呃,这……倒没有什么特殊喜好。”钟子雍被问得有些莫名,他不是那种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黄思蕊眼神轻轻一闪,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思蕊最喜欢的花便是红蓼,也就是老百姓俗称的狗尾巴花。”
钟子雍心里一顿,为什么会是狗尾巴花?他才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郑窈娘随口胡诌黄思蕊最喜欢的花是狗尾巴花,居然真让她猜中了?
钟子雍脑子一转,立刻明白郑窈娘一定也在黄思蕊面前如法炮制,说他最爱的花是狗尾巴花,最爱的食物是鸡屁股,最爱看的书是《昭阳艳史》……
当然,以黄思蕊的聪明不会轻易相信郑窈娘的话,所以她没有直问钟子雍是不是最喜欢狗尾巴花,而是假说是自己的喜好,这样一来不论郑窈娘说的是真是假都与她无害。
“呵呵,只是她没有想到莫逃会在我面前用同样的话故意贬低她,让我看出蹊跷,否则我大概还要称赞她与众不同呢……不知她会不会真说自己最爱看的书是《昭阳艳史》?”
黄思蕊的聪慧和才情并不假,可关于狗尾巴花的对话显然是特意针对钟子雍设计的,为的便是讨好他,让他觉得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望着似乎正因为自己的喜好特殊而略感羞涩的黄思蕊,钟子雍只觉得可笑。为了讨好喜欢的人而刻意逢迎也算人之常情,可不惜委屈自己甚至欺骗对方,这还称得上情真意切吗?如果没有了真情,一对男女又靠什么相伴终身?
钟子雍这才发现,原来他对自己的婚姻、对未来的妻子并非毫无要求。他不介意妻子比自己聪明能干,可如果都把这聪明能干用在对丈夫耍心计上,倒还不如娶个愚笨却贤惠的女子。
“唉,莫逃为了接近沉玉不惜离家、逃婚、装病、为仆,不知沉玉知道这些后是会更加怜惜她,还是会嫌弃她不自爱呢?”不知不觉,钟子雍的心思竟又飘到了郑窈娘的身上。
“呃,将军,思蕊的话有什么不妥吗?我只是觉得红蓼不但花美还可以入药,所以……”钟子雍迟迟不说话让黄思蕊有些心慌,难道这恰恰是钟子雍最讨厌的花?
“怎么会不妥?”钟子雍收回心思笑道,“古人诗云,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我想不论什么花都有其可爱之处。”
不论什么花都有其可爱之处,就如不论什么女人都有其可赞之处。钟茗婉虽顽皮却心地善良,黄思蕊有心计但聪明能干,莫逃么……钟子雍的心思竟又飘远了。
“钟将军……”看到钟子雍再度失神,黄思蕊心中不喜,因为这的确是失礼之举,何况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钟子雍的失神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别的女人。
“扫帚星又说了什么,怎么黄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哈哈,我就知道,扫帚星哪会讨女人喜欢,不用本小姐出马就能自己搞砸……啊!”
正暗自高兴的郑窈娘突然脚底一空,身子向下坠去,幸好两手还扒在墙头上,惊慌之余还是牢牢抓住了,没有真的掉下去,可悬在半空的感觉实在不妙。
“什么人?”钟子雍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望着墙头,吓得那个刚露出半个脑袋的贼子又慌忙缩了下去。
“潘沉玉,你在搞什么鬼?”郑窈娘怒喝一声,甚至不顾礼仪直呼其名。
下面传来一声长叹,“我实在撑不住了。”
“你、你真是没用!快来接住我,我要下来了。”既然已经被发现,当务之急当然便是逃跑。
“唉,你自己跳下来吧,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潘沉玉瘫软在地,他觉得自己还能有说话的力气就不错了。
“这么高你想摔死我啊!”郑窈娘又急又气,忍不住又伸头看看钟子雍的反应,正看见黄思蕊小鸟依人般依在他的身后,更加大怒,恨不能即刻纵下身去将二人拉开。
“啊,将军,有人爬在墙头上偷看我们!会不会是上次那些歹徒的同伙?”站在钟子雍身后的黄思蕊低声叫了起来,她本是借着这个机会亲近钟子雍,却突然想起了凌波仙居的遭遇,脸色大变。
虽然郑窈娘脑袋缩得快,但钟子雍还是从她头上的青罗小帽认出了她的身份,再联想到她此时悬挂在墙上的情景,不由一乐。
他示意武英拦住了正准备去报信的侍女,对黄思蕊说道:“黄小姐多虑了,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和我闹着玩的,不知你在此,所以反而受了惊吓,我这就出去教训教训他。”
“既是将军的朋友开玩笑,我也没受什么损伤,将军还是莫要怪他了。”黄思蕊尽管心里不高兴,却还是替钟子雍的那位“朋友”开脱。
“这怎么行?虽是玩笑,可他的确冲撞了小姐,这教训他是逃不脱了。”钟子雍神情郑重,矫健的身躯沐浴在阳光下仿佛天上的神将,让黄思蕊的一颗芳心更加狂跳不止。
“扫帚星要出来了!你快来抱住我啊!”郑窈娘看见钟子雍向着院门走去,急得乱叫。
“什么?表兄要来了?哎哟!”潘沉玉慌慌张张想爬起身逃跑,却又跌倒在地,而后发现自己果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也不知到底是累成这样还是被吓成这样。
跳还不跳?郑窈娘知道不能再指望潘沉玉,只好逼迫自己做出艰难的选择。
这墙虽不及郑家大宅的院墙高,可当初是因为相信钟子雍会接住自己才敢往下跳,一想起那时直面大地的恐怖,她就再也没有尝试的念头了。可如果不跳,就定然要落入钟子雍的魔爪,又会受到怎样的报复呢?
跳还是不跳?
“表兄……”潘沉玉一句拖得长长的还带点颤音的呼唤彻底打碎了郑窈娘的梦想。
“郑小姐这是在干什么?”钟子雍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也听不出幸灾乐祸之意,真的听不出来。
郑窈娘歪头看了看墙壁上那个高高的黑影,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玩。”
钟子雍从鼻腔里发出一阵笑音,那个狼狈地趴在地上的软脚虾立刻叫道:“表兄,不管我的事,都是她逼我的……”
“郑小姐打算一直这样玩下去?”钟子雍根本不理会那个抱着他大腿哭喊的男人,真是丢尽了他们男人的脸。
那也要有力气玩啊!郑窈娘心里也在哭喊,她的十个手指头都在抽筋,手心被墙头的石砾磨得好痛,胳膊也已酸软无力,就快撑不住了……
到了这一步不敢跳也得跳,否则也是精疲力竭松手落地的下场,只是又要在钟子雍面前表演一次五体投地,这让她如何心甘啊!不愧是她的扫帚星!
“好了,别硬撑了,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钟子雍突然放软口气说道,那声音柔得像刚摘下的棉花,轻得像春天的柳絮。
潘沉玉惊讶地看着那个满脸温柔的男人,是他眼拙认错了人,还是这男人根本就是妖怪变来迷惑人的?
郑窈娘也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是她听错了,还是不慎陷入了幻觉中?钟子雍怎么可能对她这么温柔?她又不是黄小姐?阴谋,一定是有阴谋!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知道你不过是想骗我松手,然后看我摔下来。”在楚阳那次不就是因为相信钟子雍会接住她才傻呼呼地跳下来了。
“那你想怎样?就这么一直挂在墙上让来往的宾客观看。”钟子雍苦笑道。
当然不行!她又不是猴子!
“让开!我要下来了!”她说的是让开而不是接住,这就是她的骨气。
咬牙,闭眼,松手,落下……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