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55、第三十三节 Part 4

　　“我感到很愧疚。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人，她生活的很不容易，丈夫过世了，还有一个有病的孩子。我一直都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她陷入到困境中的，原本她可以过得很安稳的。当我见到她时，我才意识到发生过什么。过去的一段时间以来，我有些太自我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人的事情。这让我心里很不安。”
　　“可以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唔，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去年我也曾给你打过电话吗？我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在医院里住了好久。我打进电话向你寻求安慰，你鼓励我从事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现在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也不再害怕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些汽车了。可当时我的情绪始终都不是很稳定，更不会去考虑车祸中另外一个人遭遇到的更大的不幸。我是有责任的，我无法推卸掉。”
　　“难道是你开的车，结果发生了车祸？”
　　“不。正好相反，是他开的车，我是他的乘客。我不记得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了，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后的事故调查我也没有心情去过问。是他们不让我看，他们不想让我回忆起这些，以免我会受到什么刺激。我知道他们是好心，可慢慢的，我就把事故的原因给遗忘了。”
　　“我不明白，如果你是乘客，为什么你会认为你有责任呢？”
　　“嗯，我还记得，当时已经是晚上了，天又下着雨。我着急去找我丈夫，就不停地催他开快点，再开快点。他说雨天路面湿滑，能见度又不好，不能开太快。可我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催他。他没办法，也许是不想我总那么烦他吧，于是只好按我的意思去做。结果在过一个路口时，就发生了车祸。”
　　“可这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啊，主要还是司机的问题啊。”
　　“我也想这么去安慰自己，可我能把责任全都推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吗？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虽然也受了伤，难道我就能因此而心安理得吗？如果不是车开得那么快，或许就不会有车祸，也不会留下一对孤儿寡母没人关照。归根结底，是我造成了这一家人的不幸。”
　　“你不要太自责了，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总是责怪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我希望我可以帮助她，哪怕只能尽到一点点的心意，我也会很满足的。可我又害怕，怕她会拒绝我，我没有勇气去站在她的面前。”
　　“你有这样的心是好的，可是你怎么去帮助她呢？”
　　“是这样的，她的孩子患有自闭症，我是在一家特殊学校遇见他们的。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些小忙，比如说当她上夜班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她家替她照顾一下孩子。你说我应该这么做吗？她会接受我吗？”
　　“我了解你是出于一种赎罪的心理才会有这样的愿望，我也很支持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不就是在提醒她过去发生的变故吗？这对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个考验啊，你还是应该慎重一些。”
　　“我想她可能并不认识我，因为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这就好办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只管去做。你不一定要让她知道你是谁，这样对谁都少了些心理负担。”
　　“那这不是一种欺骗吗？”
　　“你并没有欺骗谁啊，更没有人被骗！权当成是一个小秘密藏在心里，如果有一天当你们能够共同面对发生的一切时，再说出来也不晚啊。说真的，你能这么想让我感到很高兴。这说明你真的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啊。我希望你能如愿。”
　　“谢谢你。你今天的说的这些让我心里踏实多了。能够和你谈心实在是很愉快的事情，真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我以后有什么不确定的事还来找你，好吗？”
　　“好啊，我也很高兴又多了一个朋友。那么我就祝朋友晚安吧。”

　　所有的录音都听过了。方雨霏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翻阅着自闭症这个词，以及韩嘉铭招供的他和施晓曼交往的一些事情。
　　还好，至少最后的这段录音没有让方雨霏再感到更多的不安，不过让她心烦的事已经足够多了，难道不是吗？除了之前的那些忧虑，还又多了一个让她心寒的事实——郑轩居然是这样一种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无比的虚伪。
　　方雨霏真想马上就跑到医院里大声斥责郑轩一番，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沉得住气，继续伪装下去。又或者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他会想要辩解一番？唉，方雨霏这才感到郑轩已经不像是在学校里的那个人了，他变得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难以接近，似乎根本就是别的什么人。她想知道这几年来郑轩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况，更想知道出车祸那天，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和那个助理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有谁了解这些情况呢？
　　她马上就想到了弟弟方屹。

　　方雨霏突然出现在方屹身后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正黑着灯看电视呢。电视的声音调得很低，画面一闪一闪的，肩膀冷不丁让人一拍，还以为闹鬼了呢。
　　方雨霏可不管他怎么一惊一炸的，直接问：“我问你，郑轩的事你知道多少？”
　　方屹还在那喘着粗气，不高兴地说：“你不是说不要在背后说别人闲话吗？怎么，你又想听了？我还偏不说！我要睡觉了。”说完，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摸着黑钻进了被窝。
　　方雨霏抬手打开了大灯，对着蒙上辈子躲避光线的方屹说：“你不说是吧？那我可要跟我那老朋友好好说说，让他以后严格管教你，有什么苦活累活都要你一个人干！”
　　“算你狠！”方屹嘀咕了一声，从被窝里露出头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我是说他们两口子貌合神离，眼看着就快完蛋了。”
　　“这些你都说过了。还有没有别的？你知道他老婆出车祸时的情况吗？”
　　“我怎么知道？我那时还在学校上学呢。”
　　“废话！当然不是问你。我是想知道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其实我也没听到多少。他们说，车祸那天刚好公司里要紧急做一个什么很大的策划案，晚上直到好晚还有好多人留在公司里加班。郑轩因为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嘛，所以更得卖力了不是。本来也没啥，加班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只是那天晚得有点离谱。后来估计是他老婆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什么咱就不可能知道了。不过看情形好像是大吵了一架。他老婆也不知是哪根神经不对头了，偏要来公司找他。结果就在路上‘砰’地一下直接进了医院。算她命大啊，其他人当场就挂了。她却啥事也没有，就是在医院里躺了一阵子，你说邪性不邪性？郑轩可为这个差点连工作都不要了。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方雨霏有点失望，方屹也没说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么。可她还不甘心，继续问：“你知不知道郑轩有个助理，是个女的？”
　　方屹不怀好意地乐了。“这个你也知道啊！原来你比我还八卦！我正要说这档子事呢。那个女的其实是老板的助理。郑轩那会儿还只是个项目组的小头头儿呢。她叫什么来着？Linda还是Tina？甭管她叫什么了，反正大家只关心情节。郑轩当时还挺有些范儿的，那个女的也挺漂亮，自然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总之，这一男一女在办公室里眉来眼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准儿郑轩他老婆就因为这个才抓狂的。本来大家以为后面的戏会更加热闹，没想到车祸没多久，那个女的就被调走了。唉，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可惜什么。
　　“看来这个事情是真的了？”方雨霏自言自语。
　　“哎，这只是一种说法。也有人说根本就没那回事，那个女的是对郑轩有点意思，可人家郑轩完全是岿然不为所动啊。当然，故事要是这样发展就太没意思了，所以我们大家一致认同第一种情节。”
　　方雨霏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都是你们编排的啊，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真是太无耻了！”
　　方屹还挺不服气呢。“既然是八卦么，当然就要有点轰动效应才行。你做媒体的还不了解这个啊？我还巴不得有人给我也炒作一下呢。”
　　“我看你也只配炒鱿鱼！”
　　“哈，这我才不担心呢。我倒觉得郑轩两口子迟早有一天会互相炒了对方的鱿鱼。”
　　“你怎么这么乌鸦嘴？”方雨霏可没敢告诉他，他的估计几乎就快成为事实了。
　　“咳，谁会愿意和这么个老古板在一起生活啊？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脸，跟个工作狂似的。要是韩嘉铭也是这样，你还不早就跟他说拜拜了？”
　　“我们怎么样就不劳你多费心了。”说着，方雨霏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