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林呓

33、第二十二节

　　公园里，和煦的阳光透过树丛的缝隙，一缕一缕地抚过正在小路上漫步的方雨霏和韩嘉铭。
　　韩嘉铭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说：“整天闷在房间里写东西，也见不到太阳，我都快发霉了。出来走走真是心情舒畅啊。”
　　方雨霏不说话，低着头只顾走自己的路。
　　“你这几天心情不大好啊？是不是你们领导又说你什么了？”韩嘉铭感觉到了女朋友的消极情绪。
　　方雨霏这几天的确心情有些低迷。自从那天林雪儿打电话到她的热线节目以来，她的心里面就一直都有一个疙瘩。每次见到韩嘉铭时，她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往那样很轻松地说说笑笑，总感觉在他身上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模糊，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消失。她所认识的大男孩韩嘉铭似乎在被另一个陌生的人所置换（这是不是就是郑轩的感觉啊？）。
　　“没什么，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下个月十周年的特别节目，我一直都没有头绪。还有心理课的论文，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小说顺利完成的话，到时候或许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算了吧，我还是自己解决吧。”方雨霏毫无情绪地说。
　　两个人在小池塘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韩嘉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尽情伸展开瘦长的双臂，让阳光最大限度地洒满全身。方雨霏则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一对老夫妇，他们相互搀扶着，向池塘里游来游去的红鲤鱼撒着鱼食。
　　“你说，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方雨霏突然问。
　　“嗯？”韩嘉铭有点莫名其妙。
　　“而且就像他们那样，那么多年都在一起度过。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生老病死。那该有多么不容易啊！”
　　“因为他们有感情啊。不然两个人干吗耗在一起？”韩嘉铭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了看两个老人蹒跚而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
　　“可感情又是什么呢？人为什么会有感情？”
　　“感情么，就是一种心理需要吧，人有了这种需要自然就有感情了，这是天生的。其实不光是人有感情，动物也会有啊，就连鱼都知道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呢。”韩嘉铭指了指池塘里的鱼。
　　“可是后面还有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 ’呢。是不是说就算两个人有多么恩恩爱爱，也不如一个人快快乐乐地，谁也不要理谁？”
　　“我觉得庄老先生的意思是说鱼没脑子，什么事转眼就忘了。所以见到鱼饵就拼命往钩上咬，结果不是清蒸就是红烧。”韩嘉铭乐呵呵地说。
　　方雨霏没有理他，“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能彼此同心，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或者相处的时间长了，没了新鲜感，那么必然要生出很多烦恼来，还不如分开算了。”
　　“这也是正常现象，所以现在离婚率才会这么高啊。你想想看，就在我们谈话的这会工夫，不知道有多少对夫妻离婚，有多少对恋人分手呢。”
　　“我们会不会分手呢？”
　　韩嘉铭笑不起来了。他盯着方雨霏说：“你今天怎么搞的？神经兮兮的。”
　　“你说我们会吗？”方雨霏也看着他，表情很严肃，好像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一定要搞明白才行。
　　“当然不会啦。我们这么好，怎么可能分手呢？至少今天不会，明天也不会，后天么……”韩嘉铭又开始嘻皮笑脸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没发生的事情谁也预测不了。”方雨霏并没有对他讨好的回答表示出满意。
　　“这个么……”韩嘉铭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就是如此啊。这个世界瞬息万变，谁又能想到下一秒钟会出现什么事？又会有什么人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先不说以后的事，就是过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人在做什么都有可能影响到你。所以说，每时每刻我们的人生轨迹都可能被改变，只不过有些人太懒了，不愿意改变，或者不愿意承认改变。”
　　“何必这么杞人忧天呢。我看倒是你好像变了很多，怎么也这么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韩嘉铭很是不以为然。
　　“还有谁是这样？”方雨霏对他说的那个“也”字一下警觉了起来。
　　韩嘉铭耸耸肩，没在意她意有所指，说：“很多人都是这样。可是你不是挺开朗挺乐观的吗？”
　　方雨霏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好，就算我不了解你，那你就很了解我吗？”韩嘉铭针锋相对，妄图把劣势挽回来。
　　“我的确是不了解你，而且越来越不了解。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被你一直……”方雨霏及时收住了话头，差点把“蒙在鼓里”四个字也气呼呼地说出来。好在她还没忘记林雪儿的叮嘱。
　　“我怎么了？”韩嘉铭不服气地质问。
　　“没什么。我心情不大好，随便说说。”方雨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自己的火气。
　　“为什么你们女人都那么容易心情不好？怎么就不能像这几条小鱼一样一边高兴地吐着泡泡，一边悠哉游哉地游来游去？正所谓‘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韩嘉铭摇头晃脑地掉起了书袋。
　　“那有什么好？你刚才还说结果不是清蒸就是红烧呢。”
　　“其实，还是水煮鱼的味道更好。我都好久没吃了。”韩嘉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咂吧着嘴，回味着记忆中鲜美的鱼肉。
　　“可怜的鱼啊！”方雨霏看着池塘里鱼感叹着，无奈之中透着失落。
　　也不知道这些傻乎乎的小东西有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对着它们流口水呢。或许它们早就知道这里是公园，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捉了去做成一盆水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