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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摘星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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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玉姝如此模样,岑云也不再多言,她不过觉得玉姝所言有失偏驳这才多提了一嘴,她心中也清楚,无论江滟有什么样的苦衷,他和玉姝都不相配。
更何况,玉姝平素高傲却在他面前低头,已是将脸丢遍了风都城,他却照常和旁人出双入对、寻欢作乐。
玉姝再执着于他也只是平白丢人罢了,能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医馆的人都来催她还钱了,玉姝心中也有几分焦急,何况货行没有活计,是以她思酌一番开口道:“二娘,现下我背着债,家中又养着个小郎君,实在缺钱……”
“我想去城中招工的集市看看能不能再找一份临时的活计,省的养不活自己,还害得赵公子与我一道吃苦。”玉姝犹疑道。
岑云挑了挑眉,顺手勾住了她的肩膀道:“走呗,我随你一道进去和老板娘说一声。”
反正货行素来不缺人,因为根本没什么生意。
二人一道走进货行,老板娘正拿着算盘满面愁容地噼里啪啦地拨动着上头的算珠,口中连连叹气,瞥见人影才收了愁态。
“你们怎么进来了?”岑山行道,“实在闲的没事就去外头拉两个客,省的冷清。”
岑云被她整笑了,无语道:“我们又不是歧月楼的公子,怎么还要自己拉客呢?”
见她这副样子,岑山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得得得,不拉客就去外面呆着,进来干什么?”
玉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老板娘……”
“事情是这样……”
“我欠了人银子,如今手头实在缺钱,货行又,又没什么生意。”她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还望老板娘通融一二,容许在下去做些短期兼职,好早日能还上债务。”
岑山行也没直接拒绝,只是问道:“欠钱?又是为了花魁的事情?”
什么?玉姝微微眯起眼,眸中尽是疑惑。
“老板娘为何这样说?”她问道。
岑山行有些讶然地看着她,“你不是为了歧月楼举办摘星宴的事情才欠钱的?”
摘星宴?
那是什么东西?
玉姝心中纳闷,老实地摇了摇头,道:“不是。”
岑云也反应过来,帮忙解释道:“我说跟花魁有什么关系呢?原来说的是摘星宴的事……”
“您啊就别乱想了,人家玉姝早就不喜欢花魁了,哪还会在意什么摘星宴的事?”
闻言,岑山行倒是傻眼,她还不知道这玉姝不喜欢花魁的事情。
但到底是小辈们的爱恨情仇,她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只好打哈哈道:“啊?哦,哦,这样。”
“那是为何……”
岑云帮着解释一番,岑山行似懂非懂对玉姝道:“哦,见义勇为?对不?”
姑且算是如此吧,岑二娘说得像她捡回去什么小猫小狗似的,但也不必过多解释,是以玉姝无奈地点了点头。
岑山行见自己女儿都帮着玉姝说话,也不拦着,只是道:“出去再找份活计糊口可以,但货行要是有事你可得放下手里的活回来帮忙,你能做到吗?”
“自然!”玉姝忙不迭点头,生怕老板娘反悔。
事情解决后,二人勾肩搭背地又出去了。
玉姝眉头微蹙问道:“这摘星宴又是劳什子东西?”
“摘星宴啊~”岑云左眉眉尾一挑,“你懂的~”
懂什么?
玉姝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看着岑云。
见她似乎真的不懂,岑云这才开口道:“你真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从前好歹喜欢过江滟,会对这事有几分关心,没想到如今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我……”玉姝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她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大多来自原身,至于为什么没有关于这所谓摘星宴的记忆,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唉。”岑云感叹般叹了口气,这人世间的感情竟如此脆弱,不久前还爱的要死要活,如今却是全然漠不关心了。
“这摘星宴啊,那是贵人们的游戏,比的就是谁的恩客打赏的钱财多,打赏最多的可以和自己支持的小公子‘秉烛夜谈’一番呢。”她挤眉弄眼道,“你也知道,花了大价钱哪有人吃亏的?”
“如今啊,也就是仗着这风都城的官府不管事,这才将这摘星宴摆到明面上来了,就连风都城的平民百姓啊也都有耳闻呐~”
这……这算什么?
玉姝脸色微妙,大抵知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宴会,开口打断道:“莫要说了,我对这摘星宴不感兴趣。”
她拍了拍袍子,拱了拱手对岑云道:“我要去招工的人口市场找个活计,就不耽搁了,岑姑娘,先告辞。”
见状,岑云也不再多言,与她挥手作别。
玉姝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再次走到招工集市,走到告示牌前驻足去看上头的招工启示,可还没来得及扫两行,旁边便走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男人,咧着一口黄牙开口问道:“姑娘?来找活干的?”
她点了点头,“大哥可是在招人?”
李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刚刚一瞄见这人他就过来了,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我们这正好有个搭建场地的活,干一下午就有三百文,怎么样?”他搓了搓手道,“有没有兴趣啊?”
玉姝也没敢贸然接下,反倒谨慎地询问道:“敢问大哥,不知这搭建场地主要干的是什么活?在何处?何时下工?”
“啧,怎么话那么多呢?”李甲不耐烦道,“问这么详细干什么?难道大哥我还能坑你不成?”
二人萍水相逢、素未谋面,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就能找上她?
是以玉姝心中警戒,想着,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人就是来坑人的。
见她犹犹豫豫,李甲皱眉又大声“啧”了一声,“一下午便能赚三百文,你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再说了,你有什么能让大哥我坑的,瞧你这小身板口袋空空的样子,这么个大高个还怕大哥我害了你不成?”
玉姝心中犹疑,李甲道:“这样,你先跟我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这李甲身高只到她的肩膀,身形瘦弱,是以她问道:“不知在何处做工?”
李甲见她答应,立刻笑眯眯道:“就在这街上不远处,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边走边聊,玉姝跟在李甲身后问道:“大哥怎么称呼?”
“我你都不知道?”他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玉姝一眼,显然觉得很是不应当。
玉姝挑了挑眉,他是哪路神仙,她应该认识他吗?
李甲摇了摇头一副无语的模样,“我在人口市场这一片也算鼎鼎有名的吧?”
原主的脑子里大多是关于花魁的事情,要不就是一些诗文,压根没有这么一号人,是以玉姝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李甲啊,在风都城人缘很不错的,不然也干不了这一行。”
走了好一阵,二人在一座华美的高楼前停下。
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歧月楼。
玉姝眉头微蹙,怎么是这个地方?
她先前和那花魁闹得实在不体面,若再见面实在尴尬至极。
是以她脚步微顿,有些不想进去。
但李甲怎么可能放过她,他可是早就听江大花魁说了想见这一位,让他帮忙多看着点的。
从前受过江大花魁的恩惠,而且这位花魁对自己手下的人素来大方,是以李甲帮江滟办事十分上心。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玉姝,千辛万苦把人忽悠来了,他还等着去江大花魁那里领赏金呢,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玉姝。
“走啊。”他回头催促道。
见她不动,李甲叹了口气道:“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吗?”
“再说了,来这里干活还有歌舞看,今夜可是摘星宴,一票难求,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玉姝想了想,罢了,都走到这里了。
那江滟是花魁,想来不会和她碰上。
是故她点了点头道,“走吧。”
见她跟上来,李甲这才松了口气。
李甲出示了个名牌便带着玉姝进去了,里头人来人往很是混乱,不少人正在搬桌椅、屏风之类。
他带着玉姝往前走到一个大屏风的后头,招了招手和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矮胖中年女人打招呼,随后带着玉姝走了过去。
“妻主,这是……来做工的。”
李甲的妻主瞥了玉姝一眼,将他拉到一旁不知道嘀咕什么去了。
片刻后,那矮胖女人朝玉姝走了过去,脸上挂着几丝笑意道:“姑娘,我是这里的工头,你叫我沈大娘就好。”
玉姝点了点头道,“沈大娘,不知道我现下该做些什么?何时结算工钱?”
这事情都还没干呢,尽想着工钱的事了。
沈大娘随手叫来一个灰衣娘子,对玉姝道:“你跟着她,至于工钱,活干完了自然就结了。”
玉姝只得跟着灰衣姑娘一道搬桌椅,她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布置场地。
需要将一些多余的桌椅搬走,在中间空出一个巨大的空地并且布上帘子。
还需要整理那些公子们表演的器具,什么古琴、箫,什么手环脚链金铃铛之类。
二楼一个青衣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路过,忽然在底下瞧见一张熟面孔。
柳惜眸子中露出几丝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从二楼的楼梯上下去,走到正低头搬东西的玉姝身旁。
“柳公子。”灰衣姑娘喊了一声,换得他微微垂首招呼。
玉姝手中搬着凳子抬起头,柳惜?
她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柳公子。”
柳惜打开折扇遮住嘴微微勾唇一笑,分明是同样的称呼,偏她叫起来好听些。
“玉姑娘怎么在这里?”他轻声问道。
“被一位姓李的大哥介绍过来做事的,家里已是揭不开锅了。”玉姝无奈直言道,半点不掩饰自己的窘迫。
柳惜被她的坦荡吓了一跳,她从前不是如此,怎么今日竟这样说?
“玉姑娘很缺钱吗?”柳惜问道。
玉姝笑了笑,道:“前些日子欠了仁善堂的银子,如今正苦恼如何赚钱还债,柳公子可知道有什么赚钱的营生,若知晓还请帮忙介绍一番。”
柳惜点点头道,“好。”
“只是玉姑娘怎么会欠仁善堂的银子?可是身子不爽利,还是生病了?”他关切地问道。
玉姝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柳公子对“玉姝”这个人便是很关心的。
原主觉得柳公子心善,玉姝自然也这么觉得。
是以她对柳惜还算信任,是以摇了摇头道:“并非我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只是前些日子……”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不成说她从黑市买了个我隶?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公子?
那这柳公子该如何想她?
何况这和原主的形象实在不符,是以她只是模模糊糊道:“前些日子带一位公子去看病花了些银子,在仁善堂赊了账。”
“公子?”柳惜眉头微皱,这些日子他都在准备摘星宴的事情,倒是没有关注到这些。
她何时又认识了个小公子?
先前不是执着于那没良心的江滟吗?
柳惜心中百味杂陈,一边觉得她若是放下了江滟是好事,那他或许也有机会了,一边又觉得她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旁的公子醋的慌,又担心她嫌他出身。
纵使心中百感交集,嘴上也只是克制道:“原是如此,下次我若知晓什么赚钱的活计一定告诉玉姑娘。”
玉姝点了点头,道:“多谢。”
“对了,不知介绍玉姑娘来此做工的李大哥叫什么?”柳惜问道,歧月楼的活计素来是外包的,怎么会单独找玉姝来?
他心中纳闷,便开口问了。
“那位大哥说他名叫李甲。”玉姝回答道。
李甲?
那不是江滟的爪牙吗?
柳惜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沈大娘走了过来。
她先是和柳惜问了声好,“柳公子。”
随后转头对玉姝道:“瞎聊什么,还不干活?”
玉姝只得低着头干活,对柳惜道:“柳公子,我这里还在忙……”
柳惜识趣地表示:“那我就不打扰玉姑娘了,正好我也要上去准备晚上摘星宴的事。”
二人挥手作别,一个继续低着头搬桌椅,另一个则上了三楼。
沈大娘是李甲的妻主,柳惜和江滟的关系素来不好,她这才来赶他。
柳惜拿着折扇扇了扇风,上了三楼却瞧见李甲进了江滟的屋子。
若玉姝出现在此并非意外,那江滟到底想做什么?
他对玉姝素来瞧不上,此番大费周章不会是想要整玉姝吧?
可今夜是摘星宴,这在歧月楼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他何必在这种场合给玉姝不痛快?
柳惜心中思绪万千,皱着眉从江滟门前路过,回了自己的屋子。
而此刻江滟的屋内。
李甲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站在闪烁碎金的轻纱帘前,老老实实地对帘子后道:“公子,我在集市上意外遇见那位玉书生,已将她带到阁里来了。”
江滟捻葡萄的手微微一顿,眉尾挑了挑,语气娇腻阴森。
“是吗?”
李甲背脊一凉,好似面前坐着的并非一位容貌娇艳的美人,而是吐着蛇信的冰冷怪物。
他心中有些没底,难不成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他分明是听了这位主子的吩咐,应当不是他的错吧?
李甲硬着头皮道:“是,不知您打算如何……”
帘子后传来一道轻笑声,江滟的声音有些尖细,随意中夹在着稀碎的冰冷。
“我能将她如何?”
他手指微勾,示意身旁不远处端着碟子的程衣凑近,却依旧对李甲说话:“你,将她留在此处。”
李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办好,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到了门外,他才敢大喘气。
说来奇怪,江花魁分明只是个貌美的弱男子,可在他面前总能让人感到一种异样的压迫感,时不时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甚至让人怀疑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是活了千年的冰冷僵尸。
李甲搓了搓手臂,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下了楼去,若不是曾受江花魁的恩惠,他真不想一直在他手下办事。
毕竟江滟此人,一看就是那种一旦被背叛,就会把背叛他的人直接撕碎丢掉十八层地狱底下去的主。
程衣躬身凑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听完公子的想法,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值得吗?”
可那个穿着一身红袍流里流气的男人只是抬起那只修长漂亮的玉腿对这他的屁股来了一脚,并冷冷地丢下一句:“滚去做,本公子的事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值不值得。”
他如今就像走钢丝的赌徒,满心恣意放肆,反正也不会失去更多了。
如果最后不能嫁给玉姝,那他不如早逝好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整天陪着各种各样的臭女人,听她们才床/上吹各种不着边际的牛逼和画假的要命的饼,他受够了。
程衣哪敢和他家公子顶嘴,上次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痕还没消呢。
公子脾气不好,得多顺着,他在公子身边呆的久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是以他只多嘴一句,挨了训,便老老实实麻溜地去办了。
先前他只是怀疑公子对那玉书生有情,如今倒好,真是坐实了。
程衣心中感叹,自家公子肤白貌美、多智近妖,怎么偏偏栽在一个呆瓜身上了?真是见鬼了。
玉姝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定义成呆瓜了,她此刻正在底下忙碌。
忙到天渐渐暗下来,整个歧月楼亮起了灯,陆陆续续走进来不少姑娘在台下楼上坐着。
做工的大多收工了,玉姝也跟着去找沈大娘拿工钱。
可这沈大娘给其他做工的姑娘们发完工钱,玉姝排着队正要轮上,她却忽然来了句:“人有三急,稍等。”
玉姝有些傻眼,刚刚她还一副笑脸呢,怎么如今一下就变了脸色?
但她也没法子,只能在原地等着。
好不容易将人等了回来,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三十钱,歧月楼的里头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
这副阵仗像极了二十一世纪最火爆的酒吧,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臂,连行走都颇为困难。
巨大的雕花吊灯被人力拉动旋转,光线从水晶灯具上折射闪耀,四周的烛火忽然熄灭,现场瞬间陷入昏暗又躁动的氛围。
玉姝手中攥紧了钱袋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顺走。
虽说这纯粹是想多了,这个点能来歧月楼参加摘星宴的,哪怕是站着,大多也是富人家,哪会觊觎她手中区区三十钱。
玉姝管不了那么多,这钱她是要拿去还给仁善堂的董大夫的,自然要死死握着。
人群往前涌,恨不得离高台近些再近些。
偏偏玉姝逆着走,惹得不少人嘴中嫌弃地喊到:“干什么啊?”
“挤什么?”
玉姝只得老老实实地一边走一边不断道歉:“对不住了,借过一下,我要出去。”
大家显然理解不了她的行为,是以没有给她好脸色。
玉姝心中想的是,如今天色黑了,没有烛火夜间赶回去危险。
何况那赵公子一个人在家,怕出什么事。
可等她好不容易挤到出口处,和守门的门童道:“麻烦开门让我出去一下,多谢。”
门童打量她一番,这人啊,玉书生。
有人同她们打过招呼了,不能放出去。
于是门童冷着脸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道:“不行,进来了就不能随意走动,得等宴会结束之后才能离开。”
玉姝傻眼了,只好道:“小妹妹,行行好让我……”
可这门童虽然生的稚嫩,却是在歧月楼混的,哪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那般好糊弄。
是以她冷脸表示:“别套近乎,谁是你妹妹?”
玉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自讨没趣,只靠在屋内一个角落里抱着胸焦虑地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她素来喜静,对这种场面很是应付不来,耳边接连不断的喧闹声甚至让她有些焦虑。
玉姝觉得此刻她像个误闯夜场的异类,简直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看着喧闹的人群和变幻的光影,心想原来古代也有这么多花样。
歧月楼的老鸨上台说了几句体面话,便有请各位小公子们上台表演才艺了。
每轮到一位公子上台便会有人举牌打赏,打赏最多的人会在表演的小公子下台后与其一起离开,说是“秉烛夜谈”,至于到底干些什么,也只有她们双方之间才知道了。
台上的公子们擅长曲艺,歌喉犹如天籁,可玉姝只是乏味地垂下眸,不愿去看。
许久,人声沸腾。
原是压轴的那位花魁要出来了,底下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了一大笔银子打算和江大花魁共享良宵。
他身穿淡红薄纱,露出纤细的腰肢,脚上是漂亮的金色铃铛,他每动一步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勾住了台下姑娘们的心尖。
举牌叫号的人越来越多,随着一曲舞尽,台上的美人优雅谢幕。
负责主持的老鸨主持谢幕,并笑眯眯道:“恭喜手持伍佰柒拾柒号牌的姑娘能与江公子共度良宵,还请到后台。”
玉姝低着头,这宴会开得太久,竟让她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也觉得实在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东西被塞到她怀里。
睁开尚且朦胧的眼睛,拿起那东西看了好几秒眼前才渐渐清晰过来。
是一个写了号码的鎏金木牌,这是谁的?为什么会丢到她手里?
玉姝心中疑惑,拿起木牌刚要问,就被人推着上前去。
她满脸迷茫,只看见一个笑得一脸褶子的老嬷嬷对她道:“伍佰柒拾柒号?去后头见见江公子吧,他等着你呢。”
老鸨自然认识这人,玉姝嘛,那个痴情种。
她去哪里搞到摘星宴的票,又去哪里搞到了几百两银子的已然不重要了,如今既然牌子在她手中,便是她去。
歧月楼这地方,一切向钱看齐,只要有钱一切好说,管你什么公侯平民,都是一样。
玉姝开口想解释,可整整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实在叫她生怯。
脑子迷迷糊糊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是以她只得先随侍从过去,看看到底是何情况。
柳惜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疑惑,便派人悄悄跟在玉姝身后探听情况。
“您随我上楼。”侍从低着头恭敬道。
玉姝拿着牌子不知如何是好,“这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谁丢到我手里了,你们还是去找失主吧,那才是大金主。”
侍从却不听,表示:“我们如今只认牌子,其他的不是我们这种人该管的。”
玉姝跟在他身后,无奈地叹着气。
看她实在为难,侍从道:“姑娘要觉得不对,可以找我们阁里的管事。”
“你们阁里的管事在哪?”玉姝问道。
“如今宴会刚结束,大抵还在忙着收拾现场吧。”侍从道,“小姐先随我去见见江公子吧。”
玉姝皱着眉,恨不得转身就走,但还是将牌子塞到侍从怀里,“我就不去见他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侍从拉住了袖子。
正巧程衣开门出来,见状催促道:“玉书生推辞什么?公子正等你呢。”
他对玉姝实在难有好脸色,但迫于公子的淫威,不得不对她好言相劝。
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磨磨唧唧,难怪成不了大事。
程衣想着,走上前去,道:“快些吧。”
玉姝正进退两难,忽然一道青色身影从她背后走出来。
“玉姑娘?”柳惜的声音温柔,一副刚巧路过的模样。
可哪有那么巧,他们压根不顺路。
玉姝瞧见他瞬间如同看见救星,恨不得扯着他的袖子喊救命。
可她不能,只能扭头喊了句:“柳公子。”
“这木牌并非我的。”她拿着木牌解释道,“该去见花魁的不该是我。”
柳惜笑了,“姑娘对江公子情深意切、一掷千金,花的是自己的钱,要不要去见自然也是自己的事,难不成还有人强迫姑娘去不成?”
闻言玉姝顿时有了些底气地看向程衣,道:“柳公子说得对,我不愿去见江滟,如今夜色已深,我急着回家。”
听见这话程衣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她不去见公子,那几百两银子岂不是白白打水漂了?
依他看啊,公子就不该搞什么怀柔政策,毕竟他平素也不是那种人,怎么偏偏对这呆子玉书生心软了?
想见她直接差人绑来就是了,这人无权无势家徒四壁的,又没人会为她出头。
“不行!”程衣斩钉截铁道,“你既然拿了牌子,就必须去见我家公子,不然将我家公子置于何地?”
这算什么?
玉姝心中纳闷,她不过是出来赚点还债钱罢了,怎么还摊上这些个事。
几人掰扯一番,最后玉姝妥协了,“那我只去见他一面,就一面,见完我就走。”
程衣敷衍地点头道:“嗯嗯嗯,好。”
柳惜也没有法子,他竟不知道如今这江滟究竟在闹哪一出。
这人花了一大笔银子就是为了见玉姝一面?
真是见鬼了,从前玉姝那般上赶着他不愿意见,如今不待见他了,他倒是一改常态。
玉姝推开雕花木门,屋内一片寂静,程衣也没敢跟着进去。
毕竟刚刚几人说话的地方离屋子本就不远,公子这样大费周章的把人叫来,生怕惹了这玉书生不快,可这玉书生却还是一副嫌弃公子嫌弃极了的样子。
此刻公子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去,他啊,识相,才不触这个霉头。
玉姝刚进门呢,程衣就忙不迭地把门给带上了,惹得她惊慌的转过身看着紧闭着的门。
她心中有些毛毛的,程衣说他家公子在里头等她,可如今进来一看,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唯有一尊模糊的黑影在薄纱后一动不动。
“江……公子?”
上次闹成那样,她实在怕这个又拿着什么劳什子水壶花瓶对着她脑袋上砸。
也是奇怪,这江滟该是讨厌她的,毕竟上次她将话说得那样清楚了。
可为何偏偏程衣还催她来见他,知晓是她,这人不该很是嫌弃,巴不得她不愿来才是吗?
难不成……
她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地更多,就被帘子后传来的一句低低地“嗯”给打断了。
玉姝松了一口气,好歹这后头坐的是个活人,不是具尸体,不然这大半夜能把人魂给吓散咯。
她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帘子背后的人却是满腹怨气,多得是话想要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只能半天憋出一句:“玉姝,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她沉默了片刻,既然二人全然没有可能,她也没必要将话说的含糊,是以她道:“是,江公子,我不愿见你。”
上次相见时玻璃碎片爆开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她手上的划痕还没消呢……
她这样坦荡,一时间竟让江滟有些无话可说。
玉姝只见帘后沉默片刻,传来一道阴冷地质问声:“为什么?”
这江滟的声音本就偏尖细,如今一低,简直让人分分钟觉得自己身处阴风四起的乱葬岗。
窗外的凉风吹过,更让玉姝觉得有些冷。
为什么?
她上次不是说过为什么?
他难不成是忘了。
“爱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不明白吗?”她无奈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爱我了。”江滟陈述道,又问,“对不对?”
“对,我不爱你了。”
江滟冷冷地勾唇笑了,给了他希望又狠狠砸碎,玉姝啊玉姝,这是你的报复吗?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低。
再说一遍,不爱我。
江滟心中竟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杀意,想杀了她,把这个不爱他的玉姝杀死。
这样,她的生命就会终结在只爱他的那一刻。
给他爱又收回,实在太残忍了。
玉姝,你好狠的心啊,那就去死吧,死了,就不会和旁人在一起了。
无论是什么赵公子,还是柳惜,还是大街上那些烂的要命的张三李四。
玉姝眉头微皱,奇异的第六感让她不敢顺着他的话去回答他。
她只是道:“我要走了,江公子。”
江滟笑了,听起来很温柔。
他说:“好啊,那你走吧。”
玉姝见他答应了,转身去开门,却听见后头幽幽传来一句:“如果我改呢?”
“什么?”她不理解地问道。
“没事了。”
“走吧。”
玉姝眉头皱了又松开,想开口再多问一句,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是以还是抬腿果断离开了。
程衣见她出来有些傻眼,什么情况?
这才进去一小会,公子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开了?